第三十七迴 單雄信真會做生意


    秦瓊賣馬賣到了赤發靈官單雄信的麵前。當時,單雄心就問秦瓊:“這匹馬你打算賣多少錢?”


    秦瓊說:“這匹馬,我打算賣八十兩紋銀。”秦瓊為什麽這麽說呢?因為蘇老爹曾經跟秦瓊說過:你這匹馬想要賣五十兩,那麽我給你賣,我就得賣八十兩。給人家有一個打價還價的餘地。但是,現在單雄信張口直接問秦瓊,秦瓊如果說我賣五十兩。那就等於把人蘇老爹賺錢這個空間給壓縮了,再賣出去落埋怨,對不起人家中間牙人。您看,秦瓊辦事永遠先考慮別人。所以,秦瓊代替蘇老爹說了,我這匹馬要賣八十兩銀子。


    他一說這話,“哦,哈哈……”單雄信笑了,“就你這匹馬瘦成這樣,賣八十兩銀子?哎呀,我可要不了哇。”


    “喲!”秦瓊一聽,心裏一翻個兒,心說:“單雄信是位英雄。他難道看不出這是一匹寶馬良駒嗎?即便他看不出來,蘇老爹難道沒告訴他嗎?他難道不信任蘇老爹嗎?那怎麽還會說這樣的話呢?”秦瓊看著單雄信:“單員外,您打算多少錢買這匹馬呀?”


    “這位老客,實不相瞞,您這匹馬確實是一匹好馬。但是,您看您這個賣相,馬瘦成這樣,我都不知道是餓的還是病的。我買這匹馬,冒著風險呢。所以,你一說八十兩,嘿,我覺得不太值。這麽著吧,我這個人做事嘎巴利落脆。你漫天要價,我就地還錢,我隻還你一次,你覺得合適,把馬留下,你覺得不合適,就把馬拉走,你看如何呀?”


    “啊,”秦瓊說,“但憑單二員外。”


    “好,痛快!你要八十兩,我還你個價。我看這匹馬值值五十兩。你要覺得合適,我馬上給你稱五十兩銀子,你拿走,把馬留下。如果覺得不合適,老客,您把馬牽走。你看如何呀?”


    蘇老爹在旁邊一聽,心說:“怎麽樣?怎麽樣?!幸虧,我把價格提升到八十兩啊。嗨,要是按照你剛才的意思賣五十兩,這指不定給你壓哪兒去了呢?”


    這時,蘇老爹和單雄信兩個人四隻眼就盯著秦瓊。


    秦瓊有自己的心理價位,本來就是五十兩。一聽單雄信還到五十兩,已經落到自己心理價位上了。秦瓊一點頭:“好吧,五十兩就五十兩。”


    “好!痛快,痛快!哈哈哈……單柄把馬匹拉到馬廄上,給它好草好料喂著。兩位稍候片刻,我給兩位去取銀子。”


    說著,單雄信與扇柄一起走出大廳,來到外麵。單柄拉著這匹馬跟著單雄信就進後院兒了,那兒有專門的馬廄。單雄信到那裏轉了一圈之後,取來五十兩銀子,托在手裏,又重新迴到大廳。


    到了大廳,單雄信把眉頭一皺,臉上帶著一絲不快的神色,“哎呀,蘇老伯呀,這匹馬怎麽說呢?我真買得有點虧嘍。”


    蘇老爹一聽,“哎,二員外,哪裏買虧了?”


    “這匹馬,拉到馬槽上,它不吃料,隻吃草。哎呀,我懷疑這匹馬是不是病了?”


    他一說這話,秦瓊當時一愣,趕緊直起身子,“這匹馬……”


    “哎,好了好了。老客,你別擔心。我單某做生意就是做生意。我已然買下來了,吃虧也是我的。你放心,我絕對不會反悔,這五十兩銀子你就拿走吧。”


    您看單雄信,這叫做會做生意。過去有人也說《隋唐》,他為了突出單雄信的豪爽,這段兒一般這麽說:秦瓊要五十兩紋銀,單雄信一看這匹馬太好了,“你要五十兩?我給你八十兩!”突出單雄信這個人豪爽、英雄!但是,這樣的說書先生,他就忘了人的人性。誰買東西都會往下砸價,往下刨價,往下降價。誰也不會往上提價。他家再有錢,他就是世界首富,他就是比爾 ·蓋茨、李嘉誠,他就是買一塊錢的東西,他也恨不能八毛錢買,他也得給人往下講價。沒有說,“你的東西多少錢啊?”“我的東西一塊錢。”“我給你十塊錢,我有錢!”那純屬腦子有毛病。他不是豪爽,那是傻!那就不是正常人的思維了。您看,單雄信開始問秦瓊,人家要八十兩。單雄信往下討價,討到了五十兩。完五十兩之後,單雄信就知道賣東西的人心裏一定不舒服。那怎麽安慰賣家呢?讓人心裏平衡呢?單雄信故意轉一圈,拿銀子過來,讓賣家覺得自己這個買家吃虧了,說:“你那匹馬是匹病馬,不吃料,光啃草,未來能長膘嗎?哎呀,我這五十兩銀子買虧了。”哎,賣家一聽,從人性上這心裏多少有點平衡。就跟咱們買東西似的,人家要一塊錢,咱砸到八毛。買完之後,“哎呀,你說我買它幹嘛呀?你看你賣的東西,歪瓜裂棗似的。得了,給你八毛錢吧。到家裏湊合著吃吧。”給這麽一句話。這買家心中還竊喜,“得,你呀,花便宜錢,你也買不了什麽好東西!我是能賺點兒是一點兒。”這樣,買賣雙方兩個人心裏都能平衡。這就是懂人情,會做買賣,也是倆正常人在做交易。擱誰都這樣。所以,有時候大家還納悶呢。哎喲!這富豪那麽多錢,怎麽才吃那樣的飯呢,怎麽才開那樣的車呢?怎麽做生意比一般人還摳啊?你就不琢磨琢磨他為什麽能成富豪?那就是這個摳,那就是比平常人更加精打細算,人家才能走到這一步。所以越是富豪越有錢,人家越遵循這種交易規律。果然,秦瓊剛一聽這單雄信,說自己的馬不吃料,是不是病了?秦瓊當時想解釋,被單雄信按住了,說:“不用解釋,我這人做買賣就這樣。已然做了,我就認了。誰讓我眼光不行呢。我已然答應給你五十兩銀子,現在,你就把這五十兩銀子拿走了。”


    “哎呀,”秦瓊說:“多謝二員外。”說著話,秦瓊再次起身,伸雙手過來要接銀子。


    到了這個時候,這樁生意已然結束了。單雄信也就不談生意了,就開始聊閑片兒了。托著銀子,秦瓊還沒走到眼前呢,單雄信就順嘴問了一句:“啊,老客,你是山東哪裏人士啊?”


    秦瓊一聽人家這麽一問,腳步就立那兒了,因為人家問自己呢,秦瓊往那一站,“在下山東曆城縣人氏。”說完話之後,秦往前一邁步,又伸手來接著銀子。


    “啊?”單雄信一聽曆城縣人氏。手往上一抬,往旁邊一繞,秦瓊一下子沒接在手裏。秦瓊當時愣了,不知道單雄信何意,就看著單雄信。


    就見單雄信高托著銀子看了看秦瓊,“哦,這位老客乃山東曆城縣人氏啊。呃……快快請坐!”


    秦瓊一聽,什麽毛病啊?不給我銀子,為什麽又讓我坐下呀?不過人家主人說話了,不好不座呀。秦瓊隻能往後倒退幾步,又來到自己座位那裏,一屁股坐下了。


    這一迴,單雄信托著銀子往前走幾步,靠近了秦瓊,“這位兄台,您在曆城縣哪行發財呀?”這話語就改變了,稱唿改變了,不叫老客了,叫“這位兄台”。


    秦瓊坐在那裏說了:“在下在曆城縣縣衙當差。”


    “哦……”單雄信一聽,“你在曆城縣衙當差啊?哎呀,兄台,請上座!”


    單雄信用手搭個請,讓秦瓊坐下垂首,那就不是一般的客席了,是跟主人同列的座位了。秦瓊今天的身份是個買賣人,不能夠坐如此高坐呀,現在單雄信讓秦瓊上座。秦瓊一聽,很是詫異:“怎麽現在想起讓我上座了呢?”他看了看蘇老爹。蘇老爹朝秦瓊一使眼色,那意思:“這銀子沒到手,人家讓你怎麽坐你就怎麽坐,尊敬你還不好嗎?”


    “啊,”秦瓊趕緊欠身離座,“謝座!謝座!”這才走到下垂首,坐那兒了。


    單雄信托著銀子,坐到了主人該坐的位置上,兩人之間隔著一個小木幾。這邊有單雄信剛才沒喝完的一碗茶,秦瓊那邊可沒有茶。


    單雄信這個時候把銀子就撂旁邊了。然後傾著身子看著秦瓊,就問:“這位兄台,你既然在曆城縣縣衙當差。我向您打聽一個縣衙中人,您可認得?”


    秦瓊說:“不知您問哪位?”


    “此人在曆城是大大有名,人送外號:‘馬踏黃河兩岸,鐧打齊魯大地,交友似孟常,孝母賽專諸,神拳太保,金鐧將,在下恕個罪說秦瓊秦叔寶。兄台,您可認得?”


    秦瓊一聽人家叫自己的名字,當時腦袋沒反應過來,脫口而出:“正是在下!”


    “哎呀!”單雄信聞聽,“唿騰!”一下子就站起身來了,“哎呀,原來是秦大哥到了,小弟有失禮數,恕罪!恕罪啊!”單雄信說著,朝秦瓊是深施一禮。


    “呃……”秦瓊這時候才覺得自己失口了,趕緊起身把單雄信一攙扇形“啊,二員外,使不得,呃,您,您認錯人了。”


    “啊?”單雄信一聽,把身子直起來了,滿眼狐疑地看著秦瓊,那意思:“您剛才不是說:‘正是在下嗎’?秦瓊不是您嗎?”


    “哦,二員外,我這人呐,說話不善言辭,呃,說話也慢。剛才,我這話呀,還沒說完呢。我想說的是:‘正是在下的……好朋友……我和秦瓊一起在衙門口當差,他是我的好朋友,我倆認識,但我可不是秦瓊。”


    “哦……”單雄信一聽,這位有毛病,說話大喘氣啊。也是自己心急了,“哦,快快快快!上座!來啊,上香茶!”吩咐手下人單柄趕緊給秦瓊上香茶。當然了,他可不知道這位真的就是秦瓊。然後又告訴蘇老爹:“蘇老伯,你也坐吧。也給蘇老爹上碗茶。”


    “得!”蘇老爹一聽,這才想起給我口水喝。蘇老爹也看出來了,“哎,這單二員外今天怎麽了?怎麽有點神經兮兮的?這秦瓊是誰呀?看起來單二員外對秦瓊特別尊敬啊。看著吧。”


    這時,秦瓊已然又坐下了,有人上來香茶。單雄信趕緊說:“兄台,請用香茗。”


    “多謝二員外。”


    “哎呀,哪裏話,哪裏話,哈哈……哦,您和秦瓊秦叔寶是同僚好友啊?”


    “正是。”


    “那這位兄台,您怎麽稱唿?尊姓大名呢?”


    “呃……”秦瓊心說話:“我怎麽告訴他呢?我本來就是秦瓊啊。幹脆,我把這‘秦’字給拆了,告訴他個假名吧。”“哦……在下姓任(人),叫任三禾。”他把這“秦”字給拆了。“秦”字拆開可不是一個“人”字加一個“三”字加一個“禾”字嗎?


    單雄信可沒有往“秦”字上反應。他一聽“任”,那第一個反應就是任丘那“任”。“哦,原來是任兄台!哎呀,久仰!久仰!”你哪來的久仰啊?初次見麵客氣話。


    秦瓊趕緊抱拳,“哪裏,哪裏。”


    “哎,任兄弟,你既然和秦瓊是同僚好友,怎麽會淪落到這個地步呢?為什麽要變賣你的馬匹呢?”


    “啊,二員外,是這樣。我到潞州辦公差,結果生病了,就陷在了潞州上黨。目前,身無分文,欠下人家店飯賬,無以償還,隻得把這匹瘦馬變賣。”


    “哦,原來如此!哎呀,任兄台呀,你到寒舍來找我呀。找我什麽事兒都沒了!這麽著吧,這匹馬我不能買了。”


    “啊?”秦瓊一聽,“什麽?這馬不買了?“


    “啊,任兄台,您別誤會。這匹馬我不能買。為什麽呢?因為你是秦瓊的同僚好友。而我呢?實不相瞞,我是秦瓊的好朋友啊!那秦叔寶是我的老大哥,是我的好哥哥,我們兩個呀,那關係就甭說了,關係莫逆,非常鐵!你要早過來告訴我你是秦瓊的好哥們兒。在下哪還敢買你這匹馬啊。不就是現在欠人店飯賬嗎?不就是無錢迴家嗎?這沒關係!”說著話,單雄信重新把旁邊放著的那一包五十兩銀子又拿起來放到幾案上,往前一推,推到了秦瓊麵前。“兄台,這個錢你拿走,足夠你歸還店飯賬和迴家的了,這匹馬你也牽走。單某絕不能買好朋友的東西。如果你覺得這五十兩不夠,需要多少,盡管開口!”


    單雄信這一番話說得秦瓊心裏暖洋洋的。秦瓊暗挑大拇哥:“罷了!單雄信絕對是個英雄!人家跟自己素無謀麵,甚至說,他在黑道,我在白道,我們倆應該是水火不同爐。我可抓了人家不少弟兄。不然的話,他也不可能派王伯當去刺殺我。那甭問,這是伯當兄弟迴來之後,把他在曆城縣發生的事情告訴了單雄信。人家單雄信敬重我是位英雄,這才把我記在心頭啊,也把我當成一個人物,當成人家的好朋友了。所以,人家今天見到我,還真以為我是秦瓊的好朋友、好哥們兒、好同事。人家看著秦瓊的麵子來敬我,這是會交朋友!人家不要我的馬。但是,我不能不賣!為什麽?越是這樣,我越不能占人便宜!這以後要真是真相大白了,人家知道我是秦瓊,結果,我沒錢,弄了個化名,跑到人家府上賣馬來了,人家敬重我,給了我銀子,我還把馬拉走了……我這算什麽呀?這是什麽行為呀!我秦瓊也辦不出來呀。”“單員外,您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是,這匹馬您一定得留下。這是為什麽?我不能白拿您的東西。”


    “哎呀,我說了,我和秦瓊是過命的朋友。你和秦瓊是好哥們,好朋友。為什麽不能拿我的東西呢?”


    “二員外,您和秦瓊是什麽關係是你們倆的,我不能沾這個光啊。如果這匹馬不賣給您,把您的銀子拿走了,我心中會十分不安。還望單二員外體諒!”


    “這個……”單雄信拿手一撫自己海下的紅胡子,“嗯……”這麽一琢磨,也對!他光說他跟秦瓊是同僚,是朋友,但兩個人到底什麽關係?自己不知道啊。人家倆到底有沒有矛盾,自己也不知道。那麽自己又強給人家銀子,不買人家的馬。山東人都擰,這脾氣都耿直。人家有可能覺得自己看不起人家,是看著秦瓊的麵子才對人家好,人家有可能不願意買這個賬,不願意欠這個情呢。不能夠讓人家為難!這也得尊重人家的選擇呀。“好吧,既然如此,這匹馬我就留下了,但是,這匹馬可是匹好馬呀,絕對不是這五十兩銀子能買的。這麽著吧,單柄在支五十兩!”


    人家又拿出來五十兩,“一百兩,我買你這匹馬!”


    秦瓊說:“這可不行!剛才我們已然成交了,我怎好再拿你五十兩銀子。”


    “哎,銀子沒過手呢,不算成交。我現在要加銀子購買,這我樂意,你就不要推辭了。”說著把一百兩銀子推到秦瓊麵前。


    秦瓊一看,心中感動,“這五十兩銀子,這也是看在秦瓊麵子上給我的。”秦瓊趕緊站起身施禮,“多謝二員外。”


    “哎呀,這謝什麽呀?這是買賣嘛。買賣無需言謝。呃,另外啊,我還有件事兒想麻煩任兄台,您務必得幫我這個忙啊。”


    秦瓊說:“二員外有什麽事兒盡管吩咐。”


    “嗯,好!等著啊。單麵,去庫房拿四匹上好的潞州綢來!”


    “是!”


    秦瓊也不知道幹嘛。單麵出去,時間不大,抱來了四匹上好的潞州綢就交給了單雄信。


    單雄信接過來,來到秦瓊麵前,“任兄台,我有件事兒得麻煩您。看見嗎?這是四匹潞州綢。您替在下捎到曆城縣,把它交給秦瓊秦叔寶。您告訴叔寶兄,就說這是山西潞州上黨縣八裏二賢莊的單雄信孝敬老伯母的。您這麽告訴他,叔寶兄就明白了。多謝多謝!”


    “哎喲!”秦瓊一聽,心說話:“這單雄信真會辦事兒,托我給我娘送潞州綢,我還真就拒絕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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