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迴 上黨縣單通稱魁首


    秦叔寶在亂墳崗子救了一個病重的年輕人,把他帶到自己家裏,請曆城縣最好的大夫孫先生前來診治。這孫先生真厲害,妙手迴春,把這個小夥子從鬼門關就給拉出來了。


    然後,秦瓊就讓這小夥子躺在自己家中,平常對他是好生照料,煎湯熬藥、端屎端尿。就算一個哥哥對兄弟都沒有秦瓊對他這麽好的。怎麽?秦瓊就這麽一個善人。秦瓊如果不在家,在外麵抓差辦案,就讓自己老哥哥秦安,或者讓自己的夫人賈氏來服侍這小夥子、伺候這個病人。這麽一來,把這個小夥子感動得無可無不可。


    前兩天不能動彈,後來經過精心調養,病體健愈。本來小夥子就是個練武之人,身體基礎就好。無非前些日子夾了口氣,思慮也重,結果受到邪風,一下子倒下去了。現在,外感傷寒去得很快,肚裏那口氣經秦瓊這麽多天床前床後的調理,也沒了。怎麽沒了?這個氣呀,往往醫藥枉效。病從氣上來的人多了,吃什麽藥,也減輕不了,為什麽?這是思慮上的事情,情誌上的事情,按現在的新名詞兒——心理上的事情。心藥必用心藥治,解鈴還須係鈴人嘛。誰是這小夥子心藥呢?就是秦瓊!人家秦瓊忙前忙後地服侍自己,無微不至,雙眼當中帶出的全是真誠,沒有做作。小夥子心頭那個氣沒了!反倒是生出了一種內疚感。你別看這麽多天也沒跟秦瓊說什麽話。秦瓊一看這小夥子不言語,以為小夥子內向。秦瓊善解人意,也沒跟小夥子多聊,頂多就問問你家在哪呀,用不用通知一下家中人呐?別讓家中人擔心呐……這小夥子偶爾就迴答一兩句,說:“我家中沒人了,沒人擔心。”“那好,你就安心在我這裏將養身體吧。什麽時候養好了,什麽時候再走,你放心!”小夥子有的時候就說:“給我看病得花費您多少錢呢?您告訴我,我心裏有個賬。等以後我發達了,我一定加倍償還。”秦瓊都是微然一笑,一擺手,都不言語。那意思:“對此你就不用多想,錢不成問題。”


    小夥子發現,經常還有一些受到秦瓊幫助的人找上門來要給秦瓊送東西,都被秦瓊婉言拒絕了。每一次秦瓊待人接物的時候,這小夥子都在自己屋中栽著耳朵聽外麵的動靜,把秦瓊的為人也聽得真真切切,小夥子更加慚愧了。


    這麽一晃,半個月過去了,小夥子痊愈了,能夠下地了,能夠走路了。秦瓊在此期間,已然把跑到齊州的那一夥的山西強盜全部捉拿歸案,已然做了審判了,把審判的報告達到了刑部,正等著刑部的批文。看是把這幾個小子發到哪去?這下秦瓊也輕鬆了。


    這一天沒事兒,秦瓊迴來了。先到這小夥子屋裏看了看,一看這小夥子比前兩天也胖了,臉上也起寶色兒了,太陽穴都鼓起來了。秦瓊一看一樂:“哎,兄弟,看起來你的病體痊愈了。”


    就見這位衝著秦瓊一抱拳,“秦爺!多丈秦爺出手相救,否則我就拋屍荒野了!”


    “哎,”秦瓊把手一擺,“這事兒啊,就不提了。為什麽呢?這事提起來不光彩。李掌櫃的呀,也不是壞人,確實,你病了他也著急,也給你花了四十多兩銀子。隻不過,找的醫生不對路,把你的病情給耽誤了。出於無奈,良心喪於困地,怕你壓死在人家店房裏頭,人家以後啊,日子不好過。誰家都有老小,人家就靠開飯店賺那麽一個仨瓜倆棗的養活老小呢。您要是真的死在人家店裏頭,人家真沒轍,所以沒辦法才出此下策。這事兒啊,還望兄弟你能大人大量,不要計較。”


    “大哥,您說哪裏話?小弟在外絕不提及此事,這不是跟您說起來了嘛。哎,大哥,我覺得呀,我現在身體也有力了。我呢,過去練過武。我也聽說大哥也是個武術家。咱倆能不能在院裏切磋切磋?你看看我的身體恢複得怎麽樣了。”


    “哦?”秦瓊一看:“這小夥子來興致了,想跟我切磋切磋。不錯呀,這些天我也觀察了,這個小夥子絕對是個練武之人,但不知道是哪門哪派的。既然它有這個興致,那我就陪他走兩趟吧。”所以,秦瓊啊,是欣然答應,“那行吧。咱倆是比試拳腳呢,還是比試兵刃呢?”


    小夥子說:“我久聞秦爺一對鐧打遍天下,我想領教一下秦爺的減法。”


    “好啊,兄弟,你用什麽呢?”


    “呃,給我一把樸刀就行了。”


    “有的是啊。”


    秦瓊院子裏十八般兵刃都在武器架子上擱著呢,隨便挑。小夥子上前就挑了一把樸刀,掌中一橫,“秦哥哥,那我就不客氣了!”


    秦瓊微微一笑,“兄弟啊,你大病初愈,悠點兒勁兒。咱們點到為止。”


    “好嘞,秦哥哥,你看刀!”


    說著話,小夥子蹦起來就一刀。秦瓊十字插花往上這麽一招架,小夥子抓刀往下盤走,兩個人插招換式這麽一打,打了沒幾個迴合,“嗯?”秦瓊心裏頭咯噔了一下子,怎麽?“這招數怎麽那麽熟悉呢?”


    打著打著,小夥子微微一笑,“噌!”跳出圈外,把大刀往地下一戳,拍了拍手,“哥哥,哎,我累了,不打了。”


    “啊,啊”秦瓊也把雙鐧交在單手,“不打好,累了就屋裏歇會兒去。”


    “哎哎,哥哥,您也進屋吧。”


    “啊,好好。”


    就這樣,兩個人進屋了。一進屋,小夥子一轉身,笑嗬嗬地看著秦瓊:“哥,剛才咱哥倆交手。您對兄弟我的刀法有什麽看法沒有?”


    “啊?啊,哈,刀法挺好,挺嫻熟。看得出,兄弟經過名師的指點、高師的指教啊。”


    “那就沒看出點別的?”


    “啊?兄弟,你這話什麽意思呢?”


    “您就沒覺得我這刀法很是眼熟嗎?”


    秦瓊一聽這話,秦瓊也不傻呀,“啊,確實有點眼熟。”


    “您在哪裏見過?”


    秦瓊說:“十幾天前,有一個刺客在晚上要刺殺於我,使的刀法和兄弟使得十分相似。”


    “哈哈!”這小夥子一聽樂了,突然,“啪!”一下一撩衣襟兒,“噗嗵!”給秦瓊就跪下了,“哥哥,十幾天前刺殺哥哥的刺客非別人,正是小弟王伯當!”


    “啊?”秦瓊一聽,“什麽?這人叫王伯當?刺殺我的人就是他呀?”秦瓊趕緊雙手相攙,“兄弟請起,起來再說。”


    “不!哥哥,兄弟心中有愧,本來要刺殺哥哥,哪想到身陷曆城,要不是哥哥出手相救,兄弟早已經成為他鄉之鬼。哥哥以德報怨令小弟慚愧。小弟今天跪倒在哥哥麵前,哥哥願殺願剮,悉聽尊便,小弟絕無怨言!”


    秦瓊一聽樂了,“兄弟,起來起來。你呀,甭給哥哥來這一套。怎麽呢?你要早想讓哥哥殺你啊,你早就跟我說了,等不到今天。何必把你治好嘍,我再殺你呢?起來起來起來起來……有什麽話,咱哥倆好好談一談,今天開誠布公地聊一聊,你看如何呀?”


    “好!”這王伯當也是個呆萌之人。怎麽呢?挺可愛的。十多天沒說話,今天這麽一開口,把自己身份亮出來了,我就是殺你的刺客,你願意對我怎麽地,你對我怎麽地吧。人家一說起來,起來就起來,這人挺直挺爽快。


    秦瓊把他扶起來,兩個人促膝而坐,秦瓊就說:“這到底怎麽迴事兒啊?哥哥哪點做得不好,得罪了兄弟您,您非得要刺殺於我呢?”


    “唉!”王伯當笑了:“哥哥,您沒有對不起我,是我在他人麵前誇下海口,來曆城要哥哥項上人頭!事到如今,我就直說吧,是這麽這麽這麽迴事兒……”王伯當就把事情經過給秦瓊說了一遍。


    原來,“伯當”是他的字,他名叫王勇,王勇王伯當。人送外號叫“拚命三郎”啊,也叫“勇三郎”。您聽這外號,就是個莽撞的小夥子,打起仗來不要命。王伯當出身名門王氏門,“舊時王謝堂前燕”嘛,王氏在魏晉南北朝時期那是一個很大的家族。王伯當家也是世家,隻不過到他這一輩兒上,他們家已然衰敗了,他算是一個沒落的貴族。但是沒落貴族也是貴族,從小受的教育還是非常好的。所以,王伯當是文武雙全。文的,提筆能寫詩賦;武的,提槍能戰沙場。而且練得一手好箭法,百步穿楊,百發百中!


    王伯當十六歲那年,曾經參加過隋朝的一次武將選拔,那年代不叫武舉,武舉是武則天那個時候才出現的,跟武舉差不多少,也是有這麽一科,招徠天下很多的練武之人,大家一起比試比試。比試優勝者,國家給官職。意思跟武舉差不多少,隻不過頭名不叫狀元,叫魁首。誰奪得這一場的魁首,國家就給高官。王伯當立勝十八傑就奪得當年武科的魁首,受到隋文帝的重用。


    不過,王伯當這人呢,雖說武藝超群,但不諳官場習俗,當官兒不行。當官有當官的一套。王伯當外號拚命三郎,就這外號,他能當官嗎?他隻能直,他不能彎,隻能剛,他不能強。做上官之後,就發現,大隋朝的這官呀,一個一個的腐敗透頂,黑暗的邪乎!他是這也看不慣、那也看不慣。有一次,因為一件事情,跟頂頭上司發生了激烈衝突。頂頭上司收了別人賄賂了,非得安排一個人在王伯當底下當差。王伯當就看不上這個人,兩人三言兩語發生衝突。王伯當當時腦袋一熱,“噗!”過去一拳,正楔上司的太陽穴上。當時這位上司就讓王伯當一拳給楔死了。


    王伯當打死了大隋朝的官員,一看這還了得呀?打死頂頭上司,這可是大罪呀。怎麽辦?跑吧!王伯當掛印辭官跑了。


    那大隋王朝能不抓他嗎?也是天下捉拿呀。王伯當從此浪跡天涯,就入了江湖道了,由打官員變成綠林英雄了。


    當時中國的綠林特別有意思。怎麽?年輕人當家!所有的綠林道的總頭兒沒有超過三十歲的,全是二十郎當歲的小夥子。為什麽?社會大變革呀。由打南北朝天下分裂到大隋一統江山,這個期間不但是政局新舊交替,世上很多的東西都是新舊交替,都是一代新人換舊人。所以,過去有一個傳統書叫《九老興隋》。這部書嚴格來說,不對!怎麽?根本老不了。楊堅才多大呀,楊林才多大呀?怎麽能叫老呢?那是指著後來《隋唐演義》這些個新人來說,那人算老。那在當時打仗的時候都是年輕小夥子。綠林界也一樣。老的一輩綠林人在戰亂當中死的死、老的老,等趨於平穩了,天下統一了,你再看天下這些綠林英雄的頭兒,都是新生力量。別的不說,北方綠林界總瓢把子就是一個年輕人,今年才二十五歲呀。此人非是別人,正是家住山西潞州上黨縣八裏二仙莊的莊主,單通單雄信。江湖人送外號叫“赤發靈官”!


    那位說:“不對呀,我們也聽過《隋唐演義》呀。一直說這單雄信家住在山西潞州天堂縣八裏二賢莊。怎麽到你這裏成了山西潞州上黨縣了呢?”


    我這是對的!原來說的是錯的!怎麽?你去查地理去。山西潞州根本就沒有一個叫天堂縣的。中國古今地圖你翻遍也發現不了一個叫天堂縣的。所以山西潞州天堂縣是錯誤的。他是上黨縣之訛誤。把上黨縣說錯了,說成天堂縣了。為什麽這麽說呢?因為潞州的治所就是上黨縣這個地方。為什麽叫上黨呢?古籍當中有對上黨縣這個地名的一個詳解,說此地:“地極高,與天為黨,故曰上黨。”因為這個地方由於靠近太行山脈,地勢很高,上與天黨,就是與天為黨。於是,被稱之為“上黨”。與天為黨、上與天黨,再加點兒口音,“黨”字和“堂”字也有點相似。過去的說書藝人普遍文化都不高,他也沒研究,老師傳給自己的是什麽,它就往下傳。有的時候,老師傳錯了,或者老師沒傳錯,老師帶有口音,他聽錯了。結果就把上黨就轉成天堂了,結果一代一代往下訛誤,再出來兩個小說家,再把它變成文本,在文本上也沒考,就寫成天堂了。這麽一來,就給定住了。於是後世說書的全說是天堂縣,其實是上黨縣,沒天堂這個地方。


    過去人還說:“山東英雄是秦瓊,山西英雄是單通單雄信!”這種說法對嗎?也對也不對。對,是因為後來單通定居在了山西。不對呢?老單家不是山西人。哪人呢?王老師家鄉人,山東菏澤人,當時的濟陰人。山北水南謂之陰,濟陰就是現在的菏澤定陶這一帶。單雄信就是這個地方人。老單家、姓單的跟菏澤、單縣這都有關係,所以人家祖輩兒就這個地方人。


    他的父親,那是當時北方綠林界的總瓢把子。當時南北朝,他們勢力到不了南朝。是北方綠林界總瓢把子。老頭兒一共有倆兒子。長子叫單道單雄忠,次子就是單通單雄信。


    大兒子沒單雄信脾氣這麽暴躁,平常不言不語,脾氣很溫和,跟別人也沒什麽話說,比較木訥這麽一個人。像這種人一般就沒有領導天賦。


    而單通呢?這個人愛交朋友。非常豪邁。打小兒就跟著自己父親料理綠林界的事務。所以,你別看單通年歲小,出名可早啊。對綠林界各路英雄了若指掌,而且武藝超群,沒有人能打過他的。


    到了單雄信十六歲這年,老頭病死了。臨死之前,老頭兒把天下綠林界的各地的頭兒都召集起來,說:“我要死了,大家選一個新頭兒吧。”


    這些人也說:“我們也老了。看來,以後天下是年輕人的天下。這雄信不錯,跟著你這麽多年,我們手下那夥兔崽子都聽他的,他們小哥們兒都處得特別好。那不如,讓他領導整個綠林。我們迴頭也把權力一交,讓他小哥兒幾個折騰去吧。我們就養老了。”


    老頭覺得言之有理,就把單道、單通全叫來了,說:“我不行了。這個天下綠林總瓢把子給你們哥倆誰?是給單道呢,還是給單通呢?按理說應該給老大,可是我覺得老二更合適。那麽我如果給了老二,老大呀,你就別在綠林界混了。你幹嘛呢?按你的性格,你去保鏢去。成立一個大鏢局子,給人家保鏢。你走白道,你兄弟走黑道。你兄弟是黑道老大,誰也不敢劫你的鏢,你的鏢就能一帆風順,你的生意就好。那反過來說呢,萬一你兄弟得罪官府被抄了。我們老單家還有你這一支,不致於滅門。”


    要麽說,老頭兒老奸巨猾呀,把倆兒子黑白兩道全給定好了。從此,單道人家開了鏢局了,單通就成了天下總瓢把子了。


    老頭死了,單通一看,“我呀,搬家吧。”怎麽了?當時正值天下大亂,濟陰一代正處中原,這個地方老打仗,幹脆,搬到不打仗的地方,就到了潞州治所,在八裏二賢莊治下產業,名為員外,實則匪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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