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橋,乃是汴京城外位於汴河上的一座大橋,距離汴京城東水門約有七裏的距離,乃是整個東郊糧、物第一大集散地,熱鬧非凡。這座木結構的拱橋氣勢磅礴,結構堅固,高超的造橋工藝令人歎為觀之。川流不息的人群往來於橋上,橋的兩邊樹立著兩根高高的木柱,柱頂上雕塑著兩隻仙鶴,這個標誌是朝廷的化標,大概的意思是“勤政愛民”,在這深秋的時節,一組組船隊或逆水而上或順流直下,從這座當世第一木拱橋下穿越而過。

    “真不愧是汴京城啊!”孫豎南讚歎道:“陳大人,這便是虹橋了,想我嶺南瘴癘之地,何曾見得這般熱鬧宏偉的場所?不虛此行啊!”

    陳遠鴻身為江南人,雖說江南沒有這樣宏偉的木橋,但江南卻是帝國最富浙之地,倒也不似孫豎南那般孤陋寡聞,笑道:“這還隻是城外,待會到了城裏,想必孫大人更可一飽眼福啊!嗬嗬,天色尚早,不若進得城後先到那傳說中的狀元樓玩賞?那可是天下第一大青樓啊!本帥卻要好好看看,究竟裏邊的煙花姿色,比我江南如何?”

    船已停靠碼頭,孫豎南不等侍衛把船板搭好便一躍而下,大笑道:“遠鴻,你甚是猴急,現在還是上午,便急著去青樓了嗎?”

    陳遠鴻整理好身上的儒衫,搖晃著扇子好整以暇的跺下船板,道:“子曰,食色性也,孫大人若不是心中急迫,又如何下船下得如此之快?想我堂堂江寧水軍指揮使,這上下船的功夫卻遠不如孫大人這般敏捷啊!”

    兩人此時春風得意加上臭味相投,不由得相視大笑,一時碼頭上人皆側目。突然一個洪亮的聲音在兩人的耳邊響起!“二位大人,可是來就讀於中央武學的麽?”

    兩人愕然望去,不知何時身邊一丈外站立了一人,隻見此人虎背熊腰,一身戎裝整潔威武,手按腰中彎刀,正目光炯炯的盯著自己二人。同時此人身後赫然排列著一隊士兵,皆手持大棒,兇神惡煞的樣子。碼頭上本是熙熙攘攘,在這夥人出現後,人群俱都四散避開。

    “這位…大人!”孫豎南發現這人穿的是從九品陪戎副尉的服裝,猜想莫不是京中禁軍,在此處管理來往人貨的?雖然自己正七品的官階比對方大上許多,可天子腳下人生地不熟的,還是要守好禮節,多個朋友多條路啊,於是雙拳抱禮道:“本官乃是梧州馬步督統孫豎南,這位是江寧水軍指揮陳遠鴻大人,不知大人有何見教?”

    那人從懷中拿出一份似乎寫滿了名單的文書,仔細核對起來,忽然咧嘴笑道:“下官是新任武學監衛,王有勝!奉武學諭楊大人之命在此接待學員,聽得二位大人不思前往武學報到,竟要先去那煙花之地,想來是不知我們楊大人的規矩!”

    王有勝突然收斂笑容,目露猙獰道:“來人啊!給我拿下!”

    孫豎南何陳遠鴻頓時駭然,陳遠鴻一甩手中的扇子,厲聲道:“誰敢動我?本官堂堂從七品上翊麾校尉,你個小小的陪戎尉,竟敢欺我?楊大人有什麽規矩我卻不知曉,難道朝廷有法令不許去煙花之地嗎?來人啊!誰敢動我,便要他好看!”一眾侍衛早已紛紛跳下船,聽得他唿喊,立時轟然應諾。

    王有勝一愣,隨即森然冷笑,直笑得眾人心裏發虛時才道:“哎呀!知道老子什麽人麽?老子戰場上殺人無數,連殺馬這種楊大人不敢幹的事情都幹過,從京城直殺到賀蘭山都沒人敢說個不字,大人,你有種啊!在這地頭上居然敢和老子玩橫的!弟兄們!操家夥,打!”

    王有勝身後的士兵都是幾天前才來到汴京的賜胡軍,賜胡軍是什麽人?戰場上槍林箭雨中走出來的人,怕過誰來?再說他們拿木棒打人也不是第一次了,有經驗啊!隻聽王有勝“打”字一出,立時蜂擁而上,手中大棒惡狠狠的朝陳遠鴻等人打去。

    陳遠鴻和孫豎南的侍衛總共加起來有十數人,卻哪裏料得到對方說打就打,一時間氣勢上早已低了一頭,加上一些人武器根本就沒帶在身上,根本就不是賜胡軍的對手。

    頓時碼頭上亂作一團,周圍看熱鬧的百姓四散躲避,陳遠鴻等一眾人等被追打得哭爹叫娘抱頭亂竄,卻似乎到處都是木棒在揮舞。不時有侍衛被打落進水中,水很深,好在南人皆識水性,淹是淹不死但也不敢爬迴岸上。

    王有勝看著被追打的陳遠鴻不辨方向朝自己跑過來,立馬一腳飛出,正中陳遠鴻小腹,陳遠鴻慘叫一聲捂著肚子躺倒在地上。王有勝得意洋洋的再一腳踩住陳遠鴻的臉,冷笑道:“陳大人是吧?這裏可不是江寧,由得你來撒野,今天的事情下官得罪了,我說您想還去狀元樓嗎?其實下官也想去,隻是現在不是時候啊!再說您就算想去,也別在碼頭上嚷嚷啊!這麽多老百姓都看著,您這不是給朝廷抹黑嗎?下官今天心情好,倒是不會告發您的。”

    王有勝迴過頭,看著一幫或躺倒在地或浮在水中的侍衛大聲道:“朝廷有令,新到學員立即進駐南泊大營,其隨從侍衛,自行前往兵部報備,然後返迴原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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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有勝鬆開腳,看著鼻青臉腫的陳遠鴻還有在一邊地上哼哼的孫豎南,對手下吩咐:“牛車還有吧?去,把兩位大人扶上去,好好招唿不可慢待!照規矩送到南泊,本大人還要繼續在這等,哼!敢跟我玩橫的,我倒要看看還有些什麽英雄好漢……”

    ******

    南泊大營。

    事實上目前所謂的南泊大營還真的就是個營,一切都是草草創建的。在錢勰的大力支持下,目前湖的南麵已經清理出了很大一塊地方,周圍的柵欄已經建好,馬棚也有了,隻不過說到房屋就寥寥無幾,畢竟時間短暫,隻有議事廳和糧食輜重的倉庫卻是最先蓋好的。

    賜胡軍的一個指揮在四天前就已經到達了此處,現在都住在類似於蒙古包的大帳篷裏,當然,對於他們來說住帳篷比住屋子來得習慣和舒適得多。而學員的宿舍當然也沒有建好。在工地的一側,密密麻麻的排列了無數的行軍大帳,按照楊翼的估計,未來的兩個月內,基本上學員們也就隻能住在這樣的環境中,至於城牆壕溝碼頭教室等等其他的設施也需要兩三個月才能完工。

    所以現在的南泊非常的熱鬧,工地上有許多人往來搬運物資或者建築屋宇,學員區裏陸續到達的各地學員也在互相竄門攀談。這其中有些是在職將領或者有武舉功名卻還沒有差遣的準軍官,這些人都深知為官之道,迅速的搞好人脈關係非常的重要,所以一到這個地方就開始攀關係。而有些人是各地官員保舉的人才,這些人大都比較好奇,或者說很興奮,滿世界的圍著南泊轉悠,好在南泊真的很大,這才使得目前看起來還不像是市集。

    “燕忙鶯懶芳殘,正堤上、柳花飄墜……傍珠簾散漫,垂垂欲下,依前被、風扶起。蘭帳玉人睡覺,怪春衣、雪霑瓊綴……望章台路杳,金鞍遊蕩,有盈盈淚。”

    楊翼在廳中踱步唱詞,待唱完後歎道:“章大人的這首水龍吟,據說曾得蘇子和詞,依我看來,即便蘇子所和之詞,亦恐有所不及,昔日韓愈所雲:草樹知春不久歸,百般紅紫鬥芳菲。楊花榆莢無才思,惟解漫天作雪飛。楊花和榆莢一無才華,二不工心計,不肯爭芳鬥豔,開不出千紅萬絮的花。韓愈表麵上是貶楊花,實際上卻暗寓自己的形象,稱許它潔白、灑脫和不事奔競。章大人詞作中用上這個典故,自然也包含這層意思。真是曲盡楊花妙處啊!”

    章楶謙虛道:“子脫把這首詞,評價在蘇軾大人的和詞之上,未免偏愛太過。我作此詞之後,也曾反思,若說不足之處,便在於上下片主題不一,從而造成了形象的不集中。”

    楊翼笑道:“瑕不掩瑜啊!此詞仍值用心玩味,不過此首詞作中可以看出,章大人似乎對深閨怨婦的心思很有研究啊!可南泊大營是中央武學,乃是為社稷培養將才的地方,這樣的詞雖然好但並不適宜在此處吟唱,章大人以為然否?”

    周圍在座的還有很多人,包括李宏偉陸定北等都是朝廷挑選的武學教授,聽得楊翼這樣說皆笑起來。章楶乃是豁達之人,況且對於訓練軍中將領的要求也很清楚,所以也不以為意,跟著笑道:“子脫說的是,軍中作詞當以豪邁為旋律,我聽聞子脫四渡黃河之時,作有雄關漫道真如鐵,而今邁步從頭越之句,細細想來,真是軍中少有的應景佳作啊!”

    楊翼這個時候就有點不好意思,畢竟是盜用的,連忙轉移話題:“章大人,啊!還有各位大人,如今學員已經陸續到達,剩下沒到的估計幾天內也就到了,各位大人都是一時之名將,武學之事還望齊心協力,方可為國家培養出大片的人才,才可強我大宋武事。目下條件艱苦,然我楊子脫願與諸位同甘共苦,共謀武學之興盛啊!”

    種師道還是第一次見到楊翼,對於辦武學他是讚同的,不過也不是沒有自己的看法:“培養將領固然重要,對我大宋非常有利,我等自會與楊大人共同用心。不過在某看來,國家兵事的弊病,根子卻在朝廷的政策,其弊有三,一曰冗餘,我大宋雖號稱雄兵百萬,然則精兵幾何?大多腐敗不堪,徒耗國力而已。二曰守內虛外,邊關將士曆來不受重視,內部則相互製肘防備。百萬大軍要來何用?三曰將從中禦,以致兵不知將,將不知兵。如此三弊不改,再多良將又能如何?”

    這些弊病後世的人早已分析得透徹無比,楊翼又怎會不知?楊翼歎道:“種帥長在軍旅之中,看得真是透徹啊,此三大弊病,我楊子脫雖資曆甚淺,卻還是要妄言,一則全國軍隊標準化、專業化、法製化,便可改變兵將互不知之弊,甚至軍隊國家化法製化之後,朝廷社稷或許不再憂心內部生變?甚至改變守內虛外將從中禦之策?二則裁軍精兵,並改良裝備,整頓編製,用以提升戰力、改善軍士待遇。不過此番種種,甚是艱難,前路漫長難測啊!目下卻隻有一步步來,先向各路將領灌輸理念,提高其統兵能力,統一其作訓思維,如此為日後的標準化打下基礎啊!並且改變國策,非要朝野共同努力才可。”

    易隨風現在終於有了機會參與到軍事當中,雖然這種參與也隻是教學而已。說起來,在座的裏麵他頗為遭人不屑,畢竟大家都認為他不過是紙上談兵之輩,要不是朝廷給他麵子,根本就沒資格坐在這裏,所以他可以說是楊翼之外對武學之事最心急的了,搶著說道:“這些政策如何仁者見仁,目下我等已經齊聚,可是該如何教授,或者說教授何種內容,子脫還未定下嗎?”

    楊翼對這個問題其實自己心裏也沒數,其實他自己也認為,說到軍事自己雖說不算是菜鳥了可也不能說是很精通,於是略微尷尬的說道:“學員們剛來,特別是那些新生,我想還是把軍營生活先讓他們再體驗體驗,加上校舍也沒建好,頭個月就隻習軍規、體能、出操等基本事項,這些東西章大人和種大人這樣的前輩老將就不必參與了。至於之後要開什麽科目教些什麽內容,在座的諸位和我一起在這個月內搞出來,群策群力嘛!不過我事先聲明,最後拿定主意的是我。”

    這個會開了老半天,然後各人就分別迴自己的宿所整理用品。楊翼的大帳在湖邊一處小樹林處,因為那個樹林在一個小坡上麵,風景非常的好,本來楊翼決定武學這段初創期間,基本上就住在這裏,每隔幾天才迴一次城,不過想到種師道剛才說的話,楊翼認為自己還是應該多迴城,畢竟要想改變大宋的軍事政策,最後還是要依靠各方麵的因素和條件,區區一個武學實際上並不能肩負起太多東西。

    楊翼在迴營帳的路上就看到兩名賜胡軍士兵趕著一架牛車,牛車上還拉著兩個人,兩個垂頭喪氣的人,皆是一副鼻青臉腫衣服破爛的樣子。

    “您二位這是?”楊翼好奇的問道:“你們是本武學的學員?”

    賜胡軍的士兵當然認得楊翼,實際上相處慣了,都知道楊翼說話比較隨便,於是其中一人笑道:“是的大人,一位是梧州馬步督統大人,一位是江寧水軍指揮大人!”

    楊翼忽然一哆嗦,梧州?江寧?“冬十一月初,江寧府水軍停操,蓋因江麵結冰故。” “冬十月,梧州都統領孫豎南率馬步軍三千結陣西江岸,陣法演練精熟,遂全陣涉水過江,沿岸士紳百姓歡唿讚歎,皆曰:真王師也,勇不可擋!”這兩段話乃是楊翼還在樞密院教閱房時看到的,這麽經典的訓練報告對楊翼來說真是記憶太深刻了。

    “哈哈!“楊翼放聲大笑:“原來是這二位大人,二位大人都是英名神武盛名遠播啊!怎麽落到這般田地?”

    孫豎南心裏嘀咕,這人誰啊?怎麽今天這麽倒黴遇到的人都有點不太正常,我身在嶺南什麽時候盛名遠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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