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城元靖賢相國,喜慕英雄士,賜金繒。聞斯事,頻歎賞,封章歸印。請贖馮燕罪,日邊紫泥封詔,闔境赦深刑。萬古三河風義在,青簡上、眾知名。河東注,任流水滔滔,水涸名難泯。至今樂府歌詠。流入管弦聲。”

    這首水調歌頭其實是曾布日後才作出的詞,隻不過楊翼在從汾河上經過的時候盜用了。楊翼在吟詠的時候毫無愧意,甚至還有那麽一點快意的感覺,想來這也算是報複一下曾布,平衡一下自己的心理了,隻不過唯一遺憾的是,曾布的詞實在是水平一般,也就是應景時能夠用用。

    事實上,楊翼在童貫傳旨之後,隻在留山原又待了一日,就攜帶幾名指揮使,以及十幾名親衛匆匆前往汴京。當然,他還帶上了烏倫珠日格。關於帶上這位蒙古美女的原因,楊翼倒是沒有想太多,他隻是覺得有烏倫珠日格這個愛笑的女子在自己的身邊,似乎心情會愉悅上很多。

    至於賜胡軍的大部隊,因為按照朝廷的意思是要去太原府接受整編,而種思謀本來就歸屬曾布治下,恰好楊翼在軍中也沒什麽托付之人,隻好矮個子裏挑高個子點兵點將點了好歹共過患難,看起來頗為老師的種思謀,由種思謀帶隊前往太原。饒是如此,走的時候,楊翼看著這自己的心血即將離開掌握,順帶著對時局的憂慮,對種思謀是再三的叮囑,宛如孔雀東南飛,三步一迴頭,好幾次惹得一邊的陸定北想抓狂拔刀……

    這趟路程,由於有烏倫美女的陪伴,加上道路狀況良好,實際上楊翼走得相當輕鬆。沿著汾河南下,然後過隆德府、衛州,從郭橋鎮渡過黃河,十天的功夫,楊翼終於又一次見到了汴京,見到了這個永生難忘的大都市。

    初秋的汴京,亦如以往般繁華。幾個指揮使和侍衛們匆匆趕去殿前司報道,而楊翼卻不著急去樞密院交差,他先帶著烏倫珠日格欣賞汴京的景色。雖然烏倫去過遼國南京,但那裏又怎比得上汴京這樣的天下第一大都市?所以進城之後,烏倫相當的興奮,對一切都充滿了好奇,而楊翼大半年沒迴來了,更是貪婪的唿吸著這裏的空氣,感受著這裏散發的獨特的氣息。

    世上的事情往往很巧,經過新宋門的時候,正在逛街的楊翼居然迎麵遇上了林東。

    “子脫兄!咱們真是有緣!”林東對於遇上楊翼顯得非常意外,但他對這種不期而遇倒是反應極快,搶先一步抱拳道:“聽說子脫兄在西夏殺進殺出,把西夏捅了個對穿,可真是威風得很啊!”

    “哪裏!觀玉兄不也在白沿河邊屢立功勳嗎?”楊翼不敢怠慢還禮,見林東如此客氣心情愉悅之下,倒覺得林東倒是長進了不少,起碼來說已經沒有了以前那種書卷氣,變得有點男兒氣概起來,他抱拳遙舉皇宮方向微笑道:“賢弟過譽了,愚兄哪有什麽功勞,些許微功都是上有太後聖明遠見,中有朝中諸公運籌帷幄,下有將士戮力。”語氣一頓:“倒是愚兄一路下來聽聞謂州司馬蔡德雙大人對你可是讚甚為推崇,就是西軍諸君對賢弟也是讚不絕口啊!怎麽,觀賢弟行色也是今日進京,可是朝廷有差遣?”

    “差遣倒是有,不過又哪裏比得上子脫兄的差遣更大呢?小弟不過調入兵部罷了。”林東忽然目光淩厲的射向楊翼,語氣轉冷道:“從前與子脫兄在校場之上演武,子脫兄的拳法真是令小弟敬佩,不過小弟也僥幸正中子脫兄的胸口,嘿嘿!可惜啊!那一腳卻沒有盡展我平生所學,竟讓子脫印象不深。此次返京與兄同殿報效君王,料想我與子脫兄可要多親近親近,日後若有機會,我倒還想請教一下子脫兄的絕藝呢!”

    楊翼盯著林東看了一會,笑道:“我乃是斯文人,又是堂堂的朝廷命官!這種武技切磋,嘿!算了吧?我最多隻會拿著棍子在人後麵打上一下。若觀玉若是真的有興趣,嗯!看那邊,你往南走再轉向東,有個朱三爺開了武館,最適合大俠你去表演了!或可博這汴梁諸君一笑,觀賢弟公務在身就不打擾,恕愚兄失陪了!”楊翼說罷,一把拉起還在一旁的小攤邊問這問那的烏倫珠日格,便要離去。

    林東突然貼近楊翼的麵前,表情詭異的說道:“子脫兄,要來的終究會來,我定會有機會領教冠軍將軍的風采。不過,上次子脫兄給我的那一棍,真是令小弟我明白了許多道理呢!”說罷揚長而去。

    這下倒令楊翼納悶了,心說你究竟明白了什麽?神秘兮兮的,這林觀玉好歹也是讀書人出身,怎麽打個仗後就開始玩神秘了呢?真要明白就別來跟老子玩,正想找發泄呢!迴頭再打你一棍來個狗竇大開,別以為進了兵部我會手下留情。

    接著楊翼迴到了飄香樓,楊傳香對於楊翼的到來很意外,當然高興也是避免不了的,自然是問寒問暖一番,特別是對楊翼帶迴來的烏倫珠日格感興趣,在楊傳香看來,雖然烏倫是個蒙古人,卻沒有想象中的蠻族那般令人厭惡,起碼會寫漢字的漂亮姑娘,即便是在宋國裏也不是很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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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賢侄!上次跟你說找媳婦的事你還跟我磨蹭,現在怎麽樣?自己忍不住了吧?”楊傳香得意的笑道:“其實這位蒙古姑娘還不錯啊!你說你去打仗,原來打仗還能連帶找媳婦,這仗打得忒舒服了吧?”

    再接下來的幾日,楊翼非常的忙碌,一是把把飄香別苑略微的調整一下,因為朝廷把一些儀仗器物作為一種賞賜給了楊翼,那麽當然需要對門房廳堂等處進行一些改造,以適合自己朝廷官員的身份,二是按部就班的把報道交接等事情一一辦妥,並且找到了張擇端。

    張擇端早已經不住在飄香別苑裏,畢竟他現下是翰林學士,雖然與楊翼交好,但寄人籬下終究不是辦法。況且大宋朝官員的薪俸也不算少,請上幾個仆人,舒舒服服的過個小日子,也還是夠用的。

    飄香樓的一間廂房內。

    “子脫。許久不見,可好?”張擇靜靜地端望著楊翼,心中不由讚歎經過軍旅的鍛煉,在他麵前的楊翼的氣質有了明顯的變化,渾身都散發出一股逼人的殺伐予奪的氣息,配合上楊翼本就高大粗曠的麵容和身形,更是給人一種壓迫感。心中不免感歎,我大宋又添一將器啊!

    “正道兄!許久不見,你看起來真是風姿俊朗啊!”楊翼坐於雲凳上細品起張擇端親泡的茶,對於能見到這個自己內心崇敬的老朋友當然開心,先讚了聲好茶,熟知楊翼的張擇端當然了解楊翼這人雖然學識淵博,卻最愛附庸風雅,不禁莞爾。

    楊翼喝了幾口茶才開口問道:“正道你的畫搞成啥模樣了?有進展嗎?”

    “還不是每天閑來到繁塔上寫寫畫畫?”張擇端笑道:“真是羨慕子脫你啊!能夠縱橫疆場,那是何等的寫意和快活啊!”

    “嘿!你不說還好,一說起這事兄弟我就不來勁。”楊翼歎口氣:“我在前線為朝廷出生入死,不敢說立下多大功勞,起碼苦勞總是有的吧!誰知朝局形勢如此嚴峻,此次迴京,前路茫茫啊!”

    張擇端默然半晌,壓低聲音說道:“這次車蓋亭一案,牽連極廣啊!蔡確大人已經被太後貶往嶺南了,以新州安置、英州別駕官之,此外章淳大人、安壽大人、李清臣、張商英等新黨骨幹,全部都被逐出了朝堂,目下離開了汴京,外放為官。如此朝廷已為舊黨之天下。”

    “那也未必。”楊翼品了口茶咀嚼了片茶葉道:“蔡汴蔡大人等,雖然也挨了處分,不是依然留在朝中嗎?”

    “蔡大人?”張擇端愕然,一收手中把玩的扇子沉眉:“我看他不是新黨主幹啊!日前朝堂早已經轉了口風,似乎這位蔡大人正向中間靠攏,不然以太後對新黨憎惡,此次又怎會留下他們一批人?”

    楊翼吹著茶水心說我當然知道蔡汴隻是見風轉舵而已,他兄弟蔡京這次也被貶去了瀛州當知州,這兩兄弟隻是目前看似服了軟,將來掌權之後清算舊黨最兇的卻是他們了,但這番話自是無法和張擇端說的,於是楊翼斟酌道:“蘇子曾有詩雲:問翁大庾嶺頭住,曾見南遷幾個迴?究竟朝廷是怎麽想的?那嶺南之地如何去得?以蔡確的年紀和身體,恐怕是有去無迴了。”

    張擇端用紙扇敲著手心長歎道:“子脫所言甚是啊!呂大防和劉摯曾以蔡確母親年老,嶺南路遠,上書太後改遷他處,高太後卻批:山可移,此州不可移。據我所知,範純仁還向陛下提議,讓陛下向太後求情,但陛下在太後積威之下,又哪裏敢開口呢?”

    楊翼對這件事情的結局倒是心知肚明,苦笑道:“嶺南之路長滿荊棘七八十年矣,今日重開,隻怕日後舊黨難免亦會有此等下場啊!”

    “日後的事情倒是難說得很。”張擇端看著楊翼:“且說目下,子脫迴來後有什麽打算呢?戶部侍郎和參知樞密,究竟哪一個為主?差遣定了沒有?”

    “弟猜想,恐怕二者都是虛位,目下趙瞻以戶部侍郎同簽樞密院事,我為戶部侍郎兼參知樞密事,怎麽看,都是趙瞻在主管一切事務,愚弟不過是掛個名頭,從旁輔助建議罷了。”楊翼想了想,又接著說道:“其實我也不看重這些,我隻想重振我大宋兵事,欲效先人立六藝之誌,建一個國防大學。以目前這個身份,建個武學倒甚是方便。”

    “你的萬言書我聽說了,當真是前所未有啊!”張擇端聽完楊翼這番話倒是很有興趣,見茶水已盡,揮手為楊翼加上。事實上楊翼的萬言書已經在朝野引起了轟動和爭議,對萬言書張擇端也仔細的研究過,當下皺眉道:“我以為可行。此事不與我大宋[將從中禦]之政策相衝突,甚至更加深了中央集權深得祖宗成法,我以為太後必然支持。隻是強幹弱枝,本就是我大宋之弊病,子脫此舉,於國家有何益處?”

    楊翼當然知道這種事情很難讓人理解,如果說不服張擇端,就更說服不了其他人了,當下放下手中茶具:“益處是顯而易見的,首先,此舉並非強幹弱枝之策,進行訓練的都是各路將領,將來也都要迴到地方統軍,提高他們的學識和水平,統一和變革作戰思維及方式,怎能沒有助益呢?再者,通過參謀省給前方將領出謀劃策,總好過讓不懂軍事的朝堂大臣和帝室來指手劃腳好得多了。”

    張擇端思索片刻,道:“這些都是細枝末節,關鍵是如今朝局動蕩,變法派剛剛失勢,你提出這樣一個計劃,恐怕授人以柄,誣你為新黨,一並把你打倒了吧!”

    楊翼對這個問題也是非常頭疼,想來若是等到小皇帝執政,那真是還有幾個年頭,自己可沒這個耐心等,可是現在就冒個頭出來革新軍隊,遭人非議在所難免啊!

    “這事情我是一定要做的,也知道風險,唯盡人事,聽天命便好了!”楊翼也沒有什麽好辦法。

    “子脫!”張擇端真誠的看著楊翼,這個人是自己真正的知己啊!“子脫不妨先和京中各路大員溝通,再在朝堂上提出才好。此外,我雖不才,但書畫之道甚為太皇太後賞識,經常讓我出入宮中,為陛下侍讀書畫,或也可以向陛下進言,有所助益罷了!”

    楊翼笑笑,張擇端的態度令人感動。至於與京中官員溝通的事情,自己倒是早想到了,說到這個,雖然自己是個考古出身,但自己可不是古董,該去說的話和要送的禮,當然準備充分。

    接下來的幾天,楊翼遊走在各路要員的家中,大肆宣傳自己的新理論,當然,楊翼又一次開始玩弄兩麵派的手法。對於舊黨大臣,楊翼竭力把這事情跟新黨撇清關係,一力主張這個事情是對大宋朝以往政策的延續和加強,另外也隻是對軍隊的訓練方式有所促進,跟比如什麽青苗法保甲法毫不沾邊,影響不到朝中大臣的實際利益。而對於還留在朝中的如蔡汴等人的新黨,楊翼則徹底的把建設國防大學的事情包裝成變法的舉措。

    這其中,楊翼的錢花得也不少,每天出去手裏的交鈔如雪花般飛出,搞得楊傳香又一次為楊翼當官隻出不進的做法大叫肉疼。

    不過出乎楊翼預料的是,他的做法似乎沒有顯示出實際的效果,京中官員近來被車蓋亭的事情完全搞怕了,楊翼不說新舊還好,楊翼一提起這事情可能跟新舊有關,人人色變,三兩天下來,楊翼幾乎成了汴京城最不受歡迎的人物。

    但是對於兩派中的中堅人物,楊翼的新政策還是使他們來了興趣……

    尚書左仆射呂大防這樣問:“你這麽搞究竟有什麽意義?”楊翼已經是第二次來找他了,這使他非常驚訝這個年青人的執著。

    楊翼小心翼翼的看著呂大防的臉色:“咱們大宋就是被那幫子變法派給搞壞了,民怨沸騰啊!設立國防大學,乃是發揚祖宗[將從中禦]之精髓,也好給變法派看看,究竟是他們搞的那個[保甲法]還有[保馬法]對咱們大宋朝的軍力有用,還是咱們老祖宗的精髓靈光。”

    尚書右仆射範純仁這樣問:“你這樣做要花多少錢?將領來迴奔波的費用、購置新的營地、裝備的費用,你究竟想過沒有?”

    楊翼自信滿滿的道:“下官仔細思量過,下官是戶部侍郎,終究對咱大宋朝有多少錢心裏有數,趙瞻大人也計算過,花不了幾個錢,將領前來訓練,一般一訓大半年,不用來迴奔波,至於升遷者也要來訓,本來太監們下去傳旨花費也不少,直接通過驛傳把他們叫到京中來還省了太監出宮的費用。至於建營地,我們又不是建城,能花多少錢?實在不行,下官就多開設幾個附屬的學監,招收那些沒有功名卻又想考取武舉之人來學習,要他們交費,學製數年,這樣還可以補貼一部分建學費用不是?裝備也好搞,軍器監那邊我不用麻煩,隻要朝廷同意在大學裏設一個軍器監的分部,允許自產並由朝廷購迴給各地軍隊,中間總有些差額可以留給學校吧?”

    對於尚書左右仆射的遊說,楊翼不知道自己成功沒有,但是幾天後張擇端的話,讓楊翼看到了希望。

    “子脫真是妙算啊!”張擇端讚歎道:“你讓我向陛下說這事情乃是變法派先想出來的,果然陛下立即首肯,子脫,你怎麽知道會有這個結果的呢?”

    “你沒聽說崇政殿換桌子的事嗎?”楊翼用半仙的口氣教育張擇端:“這說明陛下很有可能會和太皇太後對著幹,太皇太後那可是舊黨的總後台啊!”

    楊翼忽然神秘的朝張擇端笑笑:“過兩天我就要正式開始上朝了,我會在朝堂上提出這個建議,你在這之前還有機會見到陛下嗎?”

    “明天下午,我會進宮侍讀!”張擇端很肯定的說。

    “好!你就這樣跟陛下說,不如向娘娘提出來,說老韓家的韓縝、韓絳都帶過兵,另外章淳也在樞密院幹過,各地軍中嫡係不在少數啊!此次車蓋亭一案,新黨在各地的黨羽頗有怨言,然軍中曆來不談政治,有多少人支持變法沒人清楚,不若把主幹將領都抽出來思想上清洗一番,必可無憂啊!”

    “照你的說法,陛下是支持新黨的。”張擇端有點猶豫:“你這樣一說,陛下還會支持此事?”

    “我說你糊塗啊!咱們這是思想教育,又不是要清洗人,現在能這樣宣揚反對變法,將來就不能再反過來宣揚嗎?我看陛下一定比你要聰明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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