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主從二人到了一個熱鬧的市鎮,街頭人群熙熙攘攘,一派哄鬧的景象。遠遠看見一群人在圍著一個高台觀看著什麽。他們湊了過去,勒住跨騎,憑高觀望,隻見五個穿著華美的人站在高台上,其中一個壯漢手拿銅鑼和槌頭,一邊敲鑼一邊來迴走著,他的手臂力道渾厚,銅鑼被敲得當當爆響,幾百米之內沒有一個旮旯角兒能避過鑼聲的震動,他扯高嗓門向來往穿梭的人們嚷道:

    “各位鄉親父老,歡迎賞光,各位鄉親父老,歡迎賞光,我們將奉上精彩的表演,為各位解乏,請各位多多支持。”

    行人聽了吆喝,感到好奇,很多人於是停下觀望,特別是小孩子們興高采烈,一群群圍了過去。人群中一位口舌伶俐的中年男子問壯漢道:

    “您們都表演些什麽哪?”

    對此,壯漢同伴中的一個年紀稍長——大約五十來歲——的老者做了應答,他身軀瘦削兒精悍,瞳孔細小卻迥然有神,鬢角有些許白發,唇上留有一挫剛硬兒濃密的花白胡須,顯而易見,他曆世久遠而處事穩重。他答道:

    “我們表演的都非常精彩,保證各位看了之後賞心。”

    觀眾不在打話,催促他們趕快開始,是好是壞一看就知道。不少人放下背上的竹兜,反扣在地上權當凳子做了下來,有的就著隨身帶上的竹筐坐下,有的靜靜佇立,有的從附近的家中端來凳子做好,等待演出。表演隊立即著手準備出演。這時,一位衣著襤褸的男子心事重重的向表演隊發出了一個疑問,他問道:

    “我說,老人家,觀看您們的演出要不要錢?我之所以這樣發問是因為我身上沒有一個子兒,如果要錢我好走路。”

    那位穩重的老者答道:

    “這位老弟,你的發問很好。我們表演團以賣藝為生,目的是給觀眾找找樂子,各位觀眾看得高興,能多少賞點錢,完全是憑自願和良心,或多或少都可以,甚至因為手頭緊,不出一文也沒什麽,我們都不會介意。總之,各位隻管安心欣賞吧。”

    圍觀的人又多了些。表演團繼續為演出作準備,他們不停的進進出出於簡便屋蓬裏。不到一刻鍾,表演隊準備就緒,首先出場的是其中的一位中年男子,他舉著一隻鳥龍,登上安置好的一隻木凳,朝觀眾鞠了一躬,然後大聲說道:

    “諸位,請看清我手中的鳥籠,裏麵空空如也。有鳥籠沒有鳥兒,就像一個人空有一身軀殼,沒有靈魂。我要施展法力,製造出一隻知更鳥。”

    他高舉鳥籠,邊示意邊說,這樣幾次後,他的一位同伴——一位年輕貌美的女子乘時奉上一隻剛剛用一張白紙剪成的紙鳥,中年男子接過,安放在鳥籠裏,將鳥籠高舉過頭,向觀眾示意了幾輪。那女同伴又拿來一塊黑布,他接過,蒙蓋在鳥籠上,朝觀眾示意幾迴,然後左手托著鳥籠,右手在鳥籠周圍繞著圈子,口中念念有詞。一盞茶的工夫,他揭開黑布,原先的紙鳥竟然變成了一隻活崩亂條的知更鳥,在鳥籠裏蹦蹦跳跳,好不歡快。他高舉鳥籠向觀眾示現。在場的觀眾對此感到非常驚訝,個個目瞪口呆,無可名狀,驚噫聲、討論聲響成一片。

    “太神奇了!”幾個觀者禁不住讚歎道。

    “真是奇跡!”蒼農也由衷感歎道,“太神奇了!像看神話故事一樣。”

    “不是神奇,是手段高明。”武瘤子駁道。

    “我看就是神奇,我親眼看見了,哪裏有什麽手段不手段的。我隻在神話裏聽說過這種神奇的事,就像女媧造人一樣。”蒼農說,“我從沒有親眼見過這種奇事,今天是頭一遭。”

    “我看他們又戴口罩又披鬥笠,不是什麽好鳥。”

    “您是說他們當麵一套,背後一套?”

    “正是,他們當麵是人,背後是鬼。”武瘤子道,“不言而喻,他們肯定是武林敗類,是會一些妖術的武林敗類,這樣的例子書上多了。他們遇到我這懲惡揚善的絕代大俠,算他們倒黴,看我怎麽戳穿他們的妖法,把他們打成原形畢露。”他大嚷著叫觀眾讓開,然後雙腿一夾馬肚,縱馬朝台前衝了過去,背後蒼農喝止不停,他根本不理會,到了台前,對表演團喝道:“大膽妖人,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煽惑民心,受死吧!”台高五尺,他從馬背上一躍上台,擺開架勢,往表演者掄拳踢腿,打了起來。五位表演者見來者形相怪異、舉止詭譎,都驚異不解,認為遇見瘋子了,不想惹是非,紛紛閃避,頓時一團亂麻。那老者斥道:“你是誰?為什麽要砸我們的場子?”武瘤子稍停,大罵道:“憑你們這些武林蛀蟲,根本不配問我的名號。不過,你們馬上就是死人了,不妨告訴你們,免得你們死不瞑目:本大俠是鼎鼎大名的絕代大俠,武林人稱一兩大俠。除奸誅邪是本大俠的職責,你們這幫妖徒撞在我手裏,休想得到好果子吃!我看你是惡首(他向那老者一指),我就先拿你開刀。”他不再打話,朝老者一拳打了過去,那老者慌忙躲閃,叫道:“拿住這個瘋子!”其他三名男子齊力上前,拚著挨上幾拳,拉扯摟抱,一通胡纏,把武瘤子死死揪住,反手押了,往人群中推去,一直押到人群最外圍才放了他,然後迴到台上。武瘤子一路大罵,被放之後,又擠開人群,到台上繼續履行他的職責,一眾表演者沒法,又纏抱著把他推出了人叢,豈知武瘤子依然不死心,又返迴挑釁,這下,表演者怒了。在場的觀眾目睹了整個過程,都認為那怪人一定是神經有問題,在發瘋,都鼓噪起來,吵嚷著叫他趕快滾蛋,別掃了眾人觀賞表演的興頭。“哪裏來的瘋子!”“快滾開!”“趕緊滾蛋!”“你再胡鬧,我們扒了你的皮!”眾人嘰哩呱啦,吵成一團亂麻,武瘤子聽了,反而以為眾人是在嗬斥那夥妖人,於是精神一振,興致勃發,風風火火地朝妖人打了過去。觀眾怒道:“揍他!”“給他點顏色瞧瞧!”“把他扔下台!”“不打不成乖!”表演者忍無可忍,再一次揪住眼前的瘋子,往台下扔去。武瘤子麵朝下重重摔在地上,轟然作響,爬不起來,看樣子他摔得不輕。蒼農從始至終一直憂心如焚,急得團團轉,不知如何是好,這時見主人被仍下台,急忙跳下馬,擠開人群,湊上前去,把武瘤子翻了一個身,隻見他鼻子血流不止,額頭的那隻角也摔破了,兀自流血,但見武瘤子萬分憤怒,開口大罵。蒼農想扶起武瘤子,卻扶不起來,武瘤子全身像癱瘓了似的,蒼農愈發慌亂了,他想著主人一定是摔斷了筋骨,忍不住喊天罵地,咒罵表演隊太狠毒。然而,表演隊有理有據,反而嗬斥他趕快帶著那個瘋子(蒼農和武瘤子穿著如出一轍,所有的人都認為他們關聯甚大)走開,觀眾也隨聲起哄,要他們快走。蒼農見此情景,心中大怯,隻得抱起武瘤子,走出了人群,將武瘤子放在街旁,又返身,牽了馬和驢。武瘤子依舊大罵不止,蒼農勸他省省力氣,事情已經夠亂的了,眼下應該關心關心自己的傷勢,他從馬背上的背袋裏取出一塊布,遞給武瘤子,讓他擦擦血。可是武瘤子卻以為他根本沒受傷,隻聽他說道:

    “你得明白,蒼農老兄,區區妖人不能把我怎麽樣,我不但沒有受傷,而且毫發無損。我憤恨的是,他們竟然對我施了妖術,我才著了他們的道兒。”

    “您真是睜著眼睛說瞎話,您看您的鼻子,您的角,都在流血,趕快擦擦吧,血快流到嘴裏了。”蒼農埋怨道,“都怪您行事魯莽,自作自受,吃了大虧。”

    武瘤子還想辯駁,這時感覺到有異物流入口中,他吐了一口唾沫,見唾沫裏果然夾著血跡,驚詫萬分,罵道:

    “那幫妖人的妖術竟然精湛如斯!居然讓我受了外傷!”

    蒼農俯身替武瘤子擦血,這時說道:

    “依我看,您不僅受了外傷,多半也摔折了筋骨,少說也得修養十天半月。”

    “胡說!我有神功護體,怎麽會受內傷。”

    “如果不是摔折了筋骨,剛才我扶您起來的時候就不會像死狗一樣扶不上南牆。求您不要亂動,好好歇歇。”

    “你才是死狗,我是你的主人,你要放尊重點。”

    “一兩大俠,您誤會了,我沒有罵您,我隻是打比方。”

    “打比方也不行。你還是本性難改,還是那麽庸俗。”

    “庸俗怎麽也比您莽撞強多了,求您大俠以後別再惹是生非了。”

    “我不是在惹是生非,老兄,我是在履行作為一代武俠的光輝職責,為民除害。你都聽到了,剛才眾人不斷給我打氣,這就是最好的證明。”

    “真是荒唐透頂!剛才觀眾一個勁兒漫罵您,您卻以為是助您,我看您的腦子也受傷不輕。”

    “胡扯!觀眾罵的是妖人,不是我。”

    “真是啄木鳥掉進熱鍋裏了,肉爛嘴不爛。”蒼農咕噥道。

    “你說什麽,蒼農?”

    “沒說什麽,您滿腦子胡言亂語,我勸您不要再說了,趕快歇著吧,歇一會就清醒了。”

    “我沒心情歇著,我得想一個抵抗那夥妖人的妖術的法子,再去報仇,打得他們落花流水。我看出來了,他們武功低劣,妖術卻非同一般。”

    “哪裏有什麽妖術?我才不信他們有妖術,隻有妖怪才有妖術,他們和常人沒什麽兩樣,絕對不是妖怪。”

    “你肉眼凡胎,自然看不出他們是妖人,等我把他們打成原形,你就明白我說的沒錯。”

    “得了,得了,求您好好呆著,安心修養修養,別再自找沒趣,求您以後非得出手的時候也該看清楚點兒,不要魯莽行事,您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也好過不了,常言道:藤蘿繞樹生,樹倒藤蘿死。”

    武瘤子吃了一粒無極神丹,靜靜躺著,意興甚高地說著話,看來那點傷勢難不到他。傳記的作者且不管兩人了,轉而記述表演團的精彩表演。

    經曆了剛才的風波,表演團興致大受打擊,非常低落,觀眾也很掃興,好在表演中的那位老者經驗豐富,當場播放了一段悅耳的音樂,又說了一些笑話打趣眾人,不到半個鍾頭,眾人意興高昂,一如開始之時,他們催促表演團接著表演。表演團的其他人也從陰影中醒過神來,興致勃勃,又開始了表演。但聽先前的那位壯漢宣布道:“各位,接下來的第二個精彩表演馬上開始。”

    此前的那位年輕的女子迎聲出場,她容貌絕美,舉步輕盈,頭上挽著一個發髻,穿著緊身的白色衣褲,嬌小兒柔和的身軀顯得婀娜、充滿活力。據說他的年齡甚至不到二十歲,然而她的演技卻出奇的高超。她一登場,觀眾席上爆發出轟鳴掌聲。那位壯漢向觀眾介紹道:

    “各位鄉親父老,這位女主角叫阿蘭,她的身軀柔美、姿態優雅,她將表演‘玫瑰之愛’。”

    一同伴抬來一條木質長凳,放在台中央,又放了一隻紅豔的玫瑰花在凳子中央。一聲清幽的笛聲響起,幽怨哀切,另一個同伴在吹笛。四下注目之下,表演開始了。阿蘭站上木凳,微張兩腿,玫瑰花在她兩腿間,閃耀著嬌豔的光芒。阿蘭站穩兩腳,上身向後彎曲,一直彎曲,直到把頭湊近腳端,她的整個身軀成了一個弧圈形,雙手撐在木凳上。隻見她繼續彎曲身體,將紅紅的嘴湊到玫瑰花上,叼起了玫瑰花。台下觀眾掌聲如雷,喝彩連連。隨後,她走下木凳,踏著輕盈的舞步,整個兒身軀鑽進了一旁放置的花瓶裏,那花瓶有一米高,口徑不足一尺,瓶身繪著玫瑰花和蘭花,十分好看。所有的觀眾親眼目睹了這一奇事,都感到萬分驚訝,有些嘖嘖稱讚,有些瞠目莫名,“簡直太不可思議了!”“太精彩了!”“真是奇妙!”,眾人歎說不停。

    這時,一個柔美的聲音說道:

    “萬能的蒼天賦予了阿蘭無比柔和的身軀,絕代美人降臨凡塵,高貴典雅,幽逸飄然,贏得芸芸眾生萬千思慕,她卻因此麵帶萬般嬌羞,於是鑽進了那精美的花瓶,掩藏了絕世姿容;她蜷縮著身軀,獨自在難以挪動的狹小空間裏孤芳自賞,眉宇頻蹙,與黑黯同眠,令人心碎,直到讚耀的殷切將源源不斷的溫暖和馨香送進她冰冷的心房,才能使她蘇醒,重新舒展嬌麗脫俗的容顏。”

    另一個聲音說道:

    “各位,對賣藝之人而言,最大的榮譽莫過於觀眾出於肺腑的鼓掌以及心甘情願的犒賞,這能極大的撫慰他們因艱辛的路途跋涉和生活奔忙不休而憔悴的心靈,像清冽的甘泉注入幹渴的稻田。我們在等待諸位熱忱的觀眾的響亮的掌聲和慷慨施舍,敬請不吝施予。”

    那穩重的老者此刻說道:

    “各位鄉親父老,請賞光。”

    包括壯漢在內的表演團的另外三名男子迎合著老者的話,各自端著一個缽子,走到觀眾之中接受舍賜,他們說著感激的話語畢恭畢敬的周旋了一會,獲益甚多。因為,驚奇萬狀的觀眾對所見所聞的精彩罕見報以雷震的鼓掌,並且紛紛解囊。

    隨後,阿蘭從花瓶探出了嬌美的麵容,觀眾掌聲又如雷響起,阿蘭恬媚一笑,鑽了出來,眾人鼓掌良久不絕。

    接下來表演團又表演了一個精彩的節目,壯漢敲鑼,宣布表演開始後,隻見那老者登場了。他手拿一個一尺見方的木盒,走到台中央。拱手說道:

    “各位鄉親,本人不才,卻想露上一手,希望各位能看得高興。”

    他把木盒放在長凳上,打開,取出一把匕首,高舉過透頂,向各個方向的觀眾示看了兩迴,邊出示邊說道:

    “各位,請看好了,我手中的匕首是一把非常鋒利的匕首。”那匕首在陽光的反射之下,顯得光亮犀利。

    那老者挽起左手衣袖,露出小手臂,高高舉起手臂,向觀眾巡迴看了一迴。說道:

    “本人以前練過一些氣功,為此還受過很多大大小小的傷,小腿骨斷過,手臂骨折過,肋骨也損傷過,手臂脫臼過,鼻子也受過傷,其他的如破皮、流血等小傷則多得數不清。為了治傷我花費了很多精力,不曾想到的是,年紀越大,我的體格竟越發健朗,渾身越是充滿活力,尤其是受傷之後痊愈得出奇地快,快得我都不敢相信。現在我就表演表演,讓大家目睹一下。獻醜了。”

    他從木盒裏取出一些青色的物事擦在左手手腕上,舉起匕首和左手又示意了一迴,右手持匕首,刺入了左手手腕偏後一點的部位,放開右手,舉起左手,朝觀眾示意了三迴,隻見匕首牢牢嵌在手臂中,細看之下,但見匕首隻刺入半寸左右深,並未從手臂上對穿而出;也許是那些青色的物事能止血的緣故,他的手臂沒有流血。且說老者剛持匕首刺入手臂的時候,圍觀之眾竟有不少人不約而同齊聲驚唿,各人心中都感到一股濃濃的寒意,有些小孩子和婦女甚至嚇得尖叫起來,這時見他高舉手臂,雖未見血,卻更加驚惶萬狀,有的人被唬得不由後退,仿佛那鋒利的玩意兒下一個要戳的就是他似的。那老者示意完後,又在手臂對穿的位置塗上一些青色物事,然後走到台前左側,右手複持匕首,猛然發力,同時俯身彎腰,往台前右側急躥而去,左手擦地。圍觀人群恐慌萬分,不少人大唿大叫,有兩個膽小的小家夥居然哇的一聲哭出聲來,摟住各自母親或父親,埋頭痛苦,情象甚為恐懼。然後站起身來,高舉左手向圍觀人群示意。隻見那匕首已對穿手臂而過,手臂處於匕首刃身的中間,沒有血流出來。對此,那些耐性非常好且見多識廣的大漢和老人都禁不住心頭一震,悚懼不已,有幾個本來坐在反扣的竹兜上,心受震動,竟向後摔倒了下去。

    那老者示意了五六次,走到長凳旁,又在手臂兩側塗了青色物事,左手蹭在凳子上,右手握緊匕首手柄,猛然一拔,拔出了匕首。圍觀之眾又是一片驚唿和狂叫。老者高舉左手,又朝觀眾看示了幾迴,但見他的手臂活動自如,創口覆蓋著一層青色物事,並沒流血,好像根本沒有受傷一樣。他說道:

    “各位請看,我的手臂已然痊愈,沒有受到任何損傷。”

    觀眾從驚恐中迴過神來,稱奇道怪,議論不休。

    武瘤子修養了一陣,感覺恢複的差不多了,起身上馬,繼續上路了。蒼農勸他在好好修養,不要再做荒唐的事情了,武瘤子很不高興,又數落了蒼農一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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