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越吹越急,伴隨著鮮卑鐵騎蕩起的煙塵和碎草,迷亂了人眼。


    楊業微眯雙眼,死死地盯著鮮卑陣前躍馬揚弓的哲別,陡然大喝道:“放箭!”


    早已張弓以待的一千名弓箭手瞬間右手一鬆,蓄於弦上的狼牙羽箭脫弦飛出,閃電般向著前方洶湧而來的鮮卑鐵騎射去。


    戰馬的悲鳴聲,戰士的哀嚎聲霎時衝霄而起,上百名鮮卑鐵騎轟然倒地。


    “放箭!”


    幾乎是同時,哲別也惡狠狠地厲喝一聲,跨騎在馬背上的鮮卑鐵騎們也同時放箭還擊。可馬上騎射的精準度本來就差,哪怕是如黃忠、呂布這種神


    箭手也不敢說每箭必中,再加上陷陣營還有重甲步卒的盾牆保護,所以,鮮卑人的箭雨並不能給漢軍弓箭手帶來實質性的殺傷。


    其實,對付騎兵最好用的是手弩,手弩的威力更大,射程更遠,唯一的缺點是上箭慢,不過若是能夠做出來連弩的話,那簡直就是古代的機關槍,


    來多少鮮卑人就能殺多少鮮卑人。


    可惜的是陷陣營先天不足,別說連弩,普通的手弩在漢朝都是管製武器,普通人別說使用,恐怕見都沒見過,就是一般的軍隊都不會配備這種殺人


    利器,否則的話,當年在中原的時候,張揚恐怕會吃一個大虧。別看現在陷陣營已經成為了官軍,但是整個陷陣營上下沒有一具手弩,也別說打造,張


    揚收攏的各類工匠不少,但是都是一些民間工匠,怎麽可能會打手弩這種朝廷嚴格管製的東西。


    不過招唿這群和野蠻人差不多的鮮卑人,弓箭也足夠了。


    正在陷陣營弓箭手準備射出第二波箭雨,給鮮卑人造成更大殺傷的時候,哲別突然發出一聲大喝,生生壓過隆隆的馬蹄聲,清晰地傳入了兩軍將士


    的耳中,剩下的八百餘鮮卑鐵騎沒有絲毫的猶豫,直接調轉馬頭便走,從陷陣營重甲步卒的陣前斜切而過。


    第一波的衝鋒才剛剛落幕,鮮卑人的第二個千人隊又緊接著跟上。


    在鮮卑鐵騎一波接著一波,仿佛無窮無盡、無休無止的衝鋒中,在陷陣營將士近乎麻木的等待中,時間悄然來到了正午。當那一聲蒼涼的號角聲悠


    然響起時,最後一波鮮卑鐵騎終於倉皇逃了迴去,整個戰場上煙塵滾滾,卻再也聽不到那讓人心煩意亂的馬蹄聲。


    鮮卑大軍的後陣。


    鐵木真的十三個千人隊從鮮卑大陣前軍發起衝鋒,衝到漢軍陣前放了一箭後便馬上斜切而過,繞了個大圈,又迴到了鮮卑人的陣前。所以,慕容恪


    部、拓拔熙部和步度根部的鮮卑勇士們看到了他們生平最為慘烈也最為震撼的一幕。


    一隊隊渾身浴血、士氣滴落、目光呆滯、身受重傷的騎兵從他們麵前緩緩走過,充斥在天地間的隻有綿綿不絕的哀嚎聲,鐵木真部真正戰死的士卒


    雖然不多,可絕大多數已經身負重傷,超過一半的勇士身披數箭,騎在馬背上搖搖欲墜,仿佛下一刻便會掉落馬下。


    以這樣的傷勢,再加上出征在外,缺乏足夠的薩滿給傷兵療傷祈福,其結果將是災難性的,至少超過一半的傷病會在無盡的痛苦、無助的煎熬中死


    去。


    當然,哪怕是在自己的部落當中,受到如此重傷的人也很難活下來,草原和中原不同,他們沒有郎中,受傷和生病了一般是去求部落中的薩滿賜福


    ,至於效果嘛,不說也罷。


    “慕容部和拓拔部的勇士們!”


    一聲大喝在鮮卑人陣前響起,拓拔部和慕容部的不少勇士紛紛側目,神情淒厲、渾身浴血的木華黎出現在他們的麵前,這廝腿上、胳膊上、身上至


    少插了不下十餘支狼牙箭,其中一支鋒利的狼牙箭更是將他的整個左肩貫穿,甚至到現在為止還有殷紅的血珠順著箭簇緩緩滴落。


    目睹如此慘狀,所有的鮮卑勇士紛紛倒吸一口冷氣。


    木華黎目露猙獰之色,厲聲大喝道:“我們鐵木真部的勇士已經用鮮血和生命證明,我們無愧於天狼神的子孫!接下來該看你們的了,希望你們能


    和我們一樣,無愧於天狼神子孫的名號!”


    “我們拓拔部的勇士不會讓你們失望的。”


    “還有我們慕容部!”


    “天狼神的子孫沒有懦夫!”


    “我們一定會讓漢人付出代價!”


    拓拔部和慕容部的勇士們轟然迴應,年輕的拓拔力微和慕容垂更是熱血沸騰,不約而同的齊聲大喝道:“踏平河套,屠盡漢人!”


    “踏平河套,屠盡漢人!”


    數百名鮮卑勇士轟然迴應,濃烈的殺氣在鮮卑陣中彌漫,越來越多的鮮卑勇士開始跟著瘋狂的呐喊,到最後,不曾參戰的六七萬鮮卑鐵騎都開始呐


    喊起來,嘹亮的呐喊聲直欲震碎天宇,聲浪越過浩瀚長空,清晰地傳至陷陣營的陣前。


    拓拔熙和慕容恪的臉色卻不好看,這是他們頭一次為了麾下勇士士氣高昂而苦惱,前方的漢軍訓練有素,而且沉著冷靜,一看就是身經百戰的老卒


    ,一支讓人望而生畏的虎狼之師,可現在哪怕兩人有心退縮,也辦不到了。


    “殺!”


    拓拔力微大喝一聲,鮮卑勇士們便迴應一聲,滔天的殺氣沒有絲毫的隱藏,就這麽**裸的暴露了出來。


    慕容垂和拓拔力微死死地盯著自己的兄長,慕容恪和拓拔熙雖然心不甘情不願,但也知道此時騎虎難下,隻好凝重的點點頭。


    慕容垂和拓拔力微匹馬出陣,手中彎刀用力一揮,不服氣地對視一眼,張嘴吼道:“大鮮卑的勇士們,騎上你們的駿馬,挎上你們的彎刀,就像狼


    群一樣去踏平前麵的漢軍,讓這些懦弱的兩腳羊在天狼神的子孫彎刀下瑟瑟發抖吧!”


    “嗷!”


    兩萬多鮮卑勇士聲嘶力竭地咆哮起來,追隨在各自頭領的身後向著數裏外的陷陣營席卷而來,八萬隻馬鐵瘋狂地叩擊在冰冷的草原上,發出令人心


    顫的馬蹄聲,就連堅實的大地都忍不住開始顫抖、呻吟起來。


    漢軍陣前,凜冽的寒風蕩起楊業身後漆黑如墨的披風,厚重的陰雲不知從何處出現,悄悄將天上孤陽完全遮蔽,四周一片昏沉,壓抑的氣氛從天空


    降下,狠狠壓在陷陣營每一個人的心頭。


    鮮卑人終於要來真的了嗎?


    楊業猛然迴首,重甲步卒麵容沉靜,無悲無喜,沒有犀利的目光依然如利刃一般閃耀。


    因為經曆太多血戰而早已麻木的心髒突然開始充血,空氣中彌漫著令人陶醉的血腥味,這些老卒目光灼熱,他們相信,哪怕下一刻天塌下來,他們


    也會用手中的重盾將天給頂迴去。


    長槍兵們緊了緊手中的長槍,不停地在尋找著最適合的角度,無數次的突刺練習使這個動作已經徹底融入到了他們的血肉之中,隻等鮮卑鐵騎衝上


    來,他們便會毫不猶豫地刺出手中長槍,然後聆聽敵人的慘叫。


    弓箭手沒有任何的疲態露出,三段射使得他們有著充足的時間恢複體力,不會像以前一樣不停地拉弓射箭,將自己的兩條膀子拉得酸麻不止,他們


    銳利的目光死死盯著前方,綽在弓上的狼牙箭便是他們的第三隻手,奪命之手!


    楊業策馬上前,手中金背砍山刀調轉過來,用刀背在第一名重甲步卒手中的巨盾上撞了一下,發出一聲清脆的大響。那名士卒精神一振,本來已經


    十分挺拔的身軀不禁又努力挺直了三分,頭顱昂起仿佛狼一般凝視著自己麵前的老將,厲聲大喝道:“漢軍威武!”


    楊業微微頷首,繼續策馬向前,手中金刀不停敲過豎立如牆的大盾,重甲步卒們紛紛挺直胸膛,一道道灼熱的目光逐漸聚焦在這個頭發花白的老將


    身上,並隨著楊業的前進而緩緩轉動,直到楊業停留在軍陣的最左側。


    楊業猛地一勒馬韁,雄健的駿馬人立而起,金背砍山刀直刺天空,楊業蒼老雄渾的咆哮響徹整個戰場,“漢軍威武!”


    楊業征戰一生,並不是沒有和曾經的護匈奴中郎將營打過交道,相反,他十分熟悉護匈奴中郎將營的規矩,他剛才做的事,便是當年張奐戰前必做


    的事,視察自己的軍隊,同時告訴他們,自己與他們同在,告訴所有的敵人,漢軍必勝!


    不少老卒淚流滿麵,他們普遍年紀都不小了,像高順那些小將都是後來派過去的,而他們這些士卒卻是當年一直跟隨著張奐的部屬,當楊業重新用


    出張奐那套鼓舞士氣的方法時,這些老卒仿佛迴到了自己年輕時跟隨張奐的那段崢嶸歲月。


    每個人都年輕過,而他們對於年輕的迴憶,便是無盡的廝殺和無盡的榮耀,屬於大漢的榮耀!


    漢軍威武的呐喊聲不斷在戰場上迴蕩,這支從將軍到士卒都已不再年輕的鐵血雄師今天將用他們的咆哮詔告所有的鮮卑人,人已老,刀卻不老,老


    兵永遠不死三章獻上,還請兄弟們不要讓伶仃太難看,多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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