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之昭正了正自己的領帶,起身準備赴約晚餐。他很快接受了自己和許添誼都是同性戀且相互喜歡的事情,心中的喜悅不似以往,太過於具象,無與倫比的肥美,像煮開的鍋要幸福地爆炸了。原來童年那一夜,他摸黑親了許添誼說喜歡。不是不解其意,恰恰是頓悟的開始。……雖然他錯過了察覺戀情的開端,但是他接下來可以創造戀愛的情節。談戀愛都得做些什麽?馬上深度學習。另外,既然戀愛了就要結婚吧,他要征詢一下許添誼的意見。許添誼坐在人均四位數的餐廳,聽經理介紹今天的菜單和食材的產地,心想,這可能是一輩子隻會有一次的時刻。雖然也跟著陳彬彬出入過高消費的酒局,但那時隻需要做好察言觀色和端茶倒水,最後送喝醉的領導迴家就可以。現在卻是他和賀之昭麵對麵,吃一頓晚飯。他吃了比楊曉棟帶著新戀人去吃過的,人均更高、更好的餐廳。學過的禮節有些忘了,運用起來僵硬。許添誼不時觀察賀之昭怎麽做,隨後依葫蘆畫瓢模仿,盡力掩蓋住自己的不熟練。可是為什麽要請吃飯?沒帶記事本,賀之昭隻能打了個簡單的腹稿,單刀直入道:“謝謝你送我的玫瑰。”許添誼臉上因著緊張本不多的笑容更少:“玫瑰?”賀之昭點頭:“我已經將它們妥善安置在花瓶裏,這樣可以存活地更久一些。”講那麽詳細,是尋求表揚的意思。“玫瑰不是我送的。”許添誼答。“不是你送的?”“不是。你在開會,茉莉說你有快遞,我去前台簽收的。”搞清緣由,許添誼窘迫得嘴唇發麻,看來這頓飯不該他吃,“沒有禮物卡,不知道是誰送來的。你沒問,我當你知道。”他欲蓋彌彰說:“應該是你戀人送的吧。”因為玫瑰不是許添誼送的,賀之昭苦心推理建設的邏輯體係從根基上被打碎了。他道:“我沒有戀人。”原本以為自己有了,現在發現的確沒有。許添誼卻捕捉到關鍵信息:“沒有?”“是的。”賀之昭失望地迴答。可推理中的另一半,即他喜歡許添誼並未被推翻。局麵竟一下子就變成了糟糕的單戀。“那誰會給你寄玫瑰?我確認過,收件人和地址的確都是對的。”許添誼心跳加速,前傾身體,開始努力排除可能,“是不是機構協會送的?”賀之昭思索:“都有可能,但也不重要。”重要啊,許添誼著急地在反駁。他還想問那金發的女生是誰,但無法說明照片是怎麽獲得的。他委婉道:“或許有人暗戀你呢?”“我想應該沒有。”賀之昭喝了口水,“而且你知道我從小木訥,不討人喜歡。”主菜上了,話題一時間被打斷。許添誼捏緊了刀叉,盯著桌上的東西看。他想成為那個有資格送玫瑰的人。kelly已經在遙遠的馬爾代夫紅掌撥清波,她送的那兩張昂貴的票還留在許添誼外套的口袋裏。演出時間恰好是今晚。或因可能性而徒生出勇氣。這次許添誼決定拋掉那麽多顧慮,隻問自己想不想和賀之昭一起去看戲劇?想,不問會後悔。“我……”許添誼掏口袋,把兩張票輕輕放到桌上,“你想看嗎?就是今天晚上。”“夜晚開快車會讓我有些緊張。”距離戲劇開始僅剩半小時,賀之昭坐上車說,“但今天我一定可以準時抵達。”一席話讓許秘書魂飛魄散,坐在副駕駛不敢講話。高架上速度拉滿,他們很順利在開場前十分鍾抵達劇場,驗票進場,一氣嗬成。工作人員已然入戲,遞給他們兩人一人一個半臉的麵具:“抓緊時間,兩位,舞會馬上開始了。”“……我的怎麽和他的不一樣?”許添誼猶豫地接過。普通的麵具為暗色調,僅粘了寶石勾了金邊,他的卻格外特別,白色麵具粘了圈華麗寶石,邊緣還沾了兩尾輕盈的羽毛。顯然適合女士佩戴。工作人員狡黠一笑:“您很幸運,這個是代表佩西公主的麵具。”再往前兩步,像懷表倒轉,他們邁入16世紀的一場假麵舞會。所有人在入場的時候被打散了,許添誼摸黑向前進,想扭頭尋找賀之昭在哪裏,卻又被迷迷糊糊推著進入了房間。公主坐在四柱床沿掩麵哭泣,一旁的公爵扮相兇惡,傲慢地來迴踱步,跟著音樂唱歌,表達對公主的囚禁和所有。陽台的門忽然被風吹開,光線造出的雨水兇惡飄進來,電閃雷鳴,房間跟著昏暗明滅。公爵拉著公主的手腕,要整個人壓下去,卻未想公主猛地發力,兩人一同移步到了暴雨的陽台。輪到公主歌唱。在她愈發憤怒的、表達不願意配合的歌聲中,劇情陡轉直下。又是閃電劃過,她一個用力,將公爵推到陽台邊,陽台的欄杆應聲斷裂,公爵哀嚎了一聲,翻滾著摔了下去。公主躊躇地在原地站了兩秒,忽然扭過頭,像剛發現許添誼在那裏:“佩西,你怎麽在這裏!”她快步走過來,攙起佩西公主的手,說:“你都看到了?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一定可以理解我,對吧?我不想和他在一起……”“你不會想問我怎麽推過去的吧?佩西,你小看我在絕境中能夠爆發出來的力量了。”最後,公主懇切地問:“你可以替我保守這個秘密嗎,佩西?就說你一直陪在我的身邊,沒有看到過公爵。”許添誼決意不讓自己的聲音破壞這劇情,隻點了點頭。公主高興地笑起來。這段單人劇情結束了。她將他送到門口:“啊,舞會要開始了,快,去吧。忘記了,你的騎士還在外麵等你。祝你擁有一個美好的夜晚。”華麗沉重的門重新打開,公主的手掌在他背後輕輕送了一下。許添誼走得很穩,心裏踉蹌一下。原本走散的賀之昭正安靜筆挺地站在門邊,他穿著西裝戴著麵具,隻能看到清晰的下顎線和嘴唇。他在等他。“抱歉。”許添誼說,“久等了。找來的嗎?”這位騎士卻答:“嗯,不會。”再轉場需要經過極長的黑色走廊。沒有地燈,賀之昭往後伸出手,解釋:“你的麵具會擋住視線,注意安全。”伸手總不是起絕緣地線的作用。許添誼隻猶豫半秒,就碰了上去。賀之昭很快迴握住了,把他的手捏在手心裏。像這份耐心與溫柔被他獨享。被握著手反而更緊張,許添誼很希望這步道沒有盡頭。無論如何不相信,為什麽是自己?可以找到答案嗎?走出長廊,再一同沿著樓梯走下去,外麵主宴會廳的盛大舞會才剛剛準備開始。音樂聲飄了起來。無論是否真的會跳舞,在卡司的引導下,周圍人都默契地兩兩組隊搖曳了起來。賀之昭紳士地做了邀請的動作:“佩西公主,可以請您跳一支舞嗎?”許添誼的耳朵立刻燒透了。他隻用行動同意點點頭,伸出手,搭上去。音樂逐漸變化,從歡快到恢弘,到最後變為了人生的旋轉木馬。頭頂上的光順著水晶燈的棱角傾瀉下來,包裹住他們。一如哈爾遊刃有餘帶著蘇菲在空中漫步。明明不好意思,卻還是都聚精會神看著對方,舍不得錯開眼睛。現在他們不是上下級的關係,不是賀之昭和許添誼,他們都戴著麵具,僅僅一個是騎士,一個是佩西公主。所以稍微越界,也是合理的。沒人注意這裏。完全不明白誰先起頭。搭肩的手重了,抱腰的手緊了。蜻蜓點水,一觸即分。第45章 我小時候也可以隨便親許添誼將壯壯的東西都清點好放進包裏。既有主人送來用剩下的,也有他給買的。後者更多,玩具、營養補劑、小毯子,導致迴去的包袱也不小。許秘書對自己比較摳門,但對壯壯大方到了溺愛的地步,就差說狗能讀書就讓狗去念國際學校,狗需要房他就掏首付了。他剛將包的拉鏈拉好,又猶豫著重新掏出裏麵兩件被咬出痕跡的玩具:“你主人也會給你買新的吧,這也不是什麽很貴很好的東西。”昨日從劇院出來,重連信號,才發現韓城發了消息,稱自己那位朋友迴國了,希望這個雙休日有空能把壯壯接迴去,再向許添誼當麵道謝。因為已經超出三個月,許添誼常常惦記,時間越久心裏越忐忑高興。越養越舍不得放手,也越清楚明白這是別人的狗,總得有歸還那天。根據韓城發來的消息,他加了壯壯主人的聯係方式,約了周日晚上在濱江見麵。壯壯並無察覺即將到來的別離,仍舊將自己的腦袋擱到許添誼的手臂上,眼巴巴看著他請求撫摸。許添誼看它很大一隻整個拱過來,嘴裏嫌棄說:“煩人。”實際很快轉過身,開始揉伯恩山犬的腦袋,又親了一下。許添誼認為自己雖然人類運比較差,但在貓狗裏還算受歡迎,至少沒那麽容易被討厭。壯壯真的毫無保留地喜歡他。同樣他也是。他甚至可以承認自己有些離不開壯壯。腳很大的壯壯不隻是狼狽借宿的小狗,它用自己龐大的、毛絨絨的身體陪許添誼度過了比較艱難的一段時光。壯壯可以總是被他抱著不反抗,會每次見到下班迴家的他都無與倫比高興,會不知輕重地撲上來,會哪怕聽不懂也還是很認真聽他說話,反應過來是自己被罵了就耷拉耳朵。挨的罵過一會就忘了,又重複之前的熱情。總是很別扭的許添誼希望有人也可以這樣對待他,一直沒有找到。壯壯依舊在客廳做簡諧運動。過了會它叼起沒放進包的玩具,顛顛地跑了過來。太像了。許添誼的腦海兀自冒出個人。他識趣地將狗玩具拿在手裏,一會放在左手,一會放在右手,看著壯壯咬來咬去拔河,嘀咕:“什麽意思呢?”統共親過兩次。第一次還能算是為了緩解過度通氣,無奈出此下策,這次沒有任何理由。真因為什麽騎士和公主嗎?劇本從沒有這樣的安排。十一歲再怎麽親都可以當成純真友情,現在卻不能。無需狡辯,許添誼承認自己喜歡賀之昭。感覺自己被在乎著,無論幹什麽都可以被給予很正向的反饋。想談戀愛嗎?想,但不敢奢望能得到,也不相信能談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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