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可壞事了,她跟對方差不多都快拍板了,偏偏半路殺出個曲賬房。


    算起來,曲庭兮來這鎮上的時間比她還久,而且是前任鎮長特別推薦給她的,她深知此人不凡,而且頗有見識,目光遠大,可是這會子怎麽又小鼻子小眼起來了?


    「你應該知道,僅僅局限於內省的買賣和交易是不可能有豐厚的利潤。」老板娘下定決心要問個明白。


    「當然。」曲庭兮不急不地點下頭,「民性通脫,務向外發展,其上者出而為商,足跡遍於天下。」


    「這不就得了?」老板娘道:「咱們把酒銷到北方去,再把北方的毛皮小麥葡萄酒什麽的帶迴來。批發給小商販,如果酒能銷出去,還能帶動繡莊的織綿,綢傘什麽的。」


    「我知道。」


    「那幹嘛不做?」老板娘兩手一攤,滿臉疑問句。


    「這個駱駝三娘,我信不過。」曲庭兮一字一句說明理由。


    在北方一帶大名鼎鼎的駱駝三娘,怎麽會突然跑到西南來?難道真得如她所說,隻是為了生意?


    況且,這個駱駝三娘……似乎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出來行走江湖了。


    「信不過?」老板娘皺著彎彎的柳眉,嘟囔著:「我還打算這筆生意作成了,可以招募更多從中原逃荒來的難民工作,這可以活好多人。」


    「我明白。」曲庭兮一笑,「但要計劃妥當。不能冒然行事。」


    別的不說,僅是他爹曲鏐,遍布大江南北的耳目們,如果不小心讓他們得知他在這裏,還不欣喜若狂,千裏迢迢跑來抓他迴曲家見他老爹?


    除此之外,別忘了還有一個紀興,會不會就這樣輕易放過自己養了十八年的那顆棋子放任而去?


    這都是未知的定數,所以凡事水到渠成,稍安勿躁。


    第八章


    寒冷的冬天總算過去了,又到了桃花飛綠水,三月下瞿塘的季節。


    烏龍鎮內,一派熱火朝天的新氣象。


    全鎮上下的男女老少,上下一心,都按照老板娘的最高指示,在盈師傅的指揮下,幫忙盤古酒坊釀酒。


    男人們負責堆積、爐灶、蒸酒、窖藏、和起窖;女人們負責攤晾、配料等前期工作。


    「太香了,我聞著都已經快醉了。」花道士跟荊獵戶家的童養媳筱竹在爐灶邊添加柴火,一會交頭接耳地說一陣,一會又嘰嘰咕咕地笑一陣。


    「盈師傅,元家妹子請您去看看她配料配得是不是對頭。」負責配料的桂花姐從另一頭跑出來催促。


    「盈師傅,您瞧瞧,這些蒸好的可以拿到晾堂去了嗎?」負責攤晾的酒窖妹和私塾的海夫子帶著一幫婦孺們也湊熱鬧,追在後麵呱呱發問。


    盈蘭若伸手拭拭頭上的汗,認真又耐心地幫她們解決了一個又一個燃眉之急,看到她們恍然大悟又興致勃勃的樣子,她覺得好快樂。


    是的,好快樂!這種感覺,在來到這裏之前,從來都沒有過,寒冷的冬天過去了,當春天來臨的時候,她已經把這個小小的鎮子當成了家。


    這裏有家的氣息,家的感覺,這裏一花一草一樹一木,這裏的人,都令她安心。


    每個夜晚,有了某個人的陪伴,她不再孤獨,甚至噩夢都不來找她了,每一天都過得忙碌而充實。


    盈蘭若站在院子裏,四周都是忙忙碌碌的人們,他們同樣熱情而勤勞。


    她抬頭,眺望著藍瑩瑩的天空,有一行大雁正從南方排隊迴家,一會兒飛成一個一字,一會兒又飛成一個人字。


    它們要迴家了,而她哪裏都不用去,因為她的家,就在這裏。


    抿著唇,她兩手交握著,撫住衣襟內那塊與肌膚相貼的鑲寶金墜,悄悄地笑了。


    如意客棧,一男一女仍然在大眼瞪小眼。


    「憑什麽是我?」曲庭兮兩手環胸,一臉不爽地問。


    「除了你,沒別的人選了。」老板娘喝著酒坊裏剛送來的「桃花釀」,這酒真不錯,入喉甘甜芳香,且迴味綿長不上頭,她最近天天拿著當茶喝。


    「怎麽可能?除了我,全鎮上下的男人都死絕了?」曲庭兮才不信老板娘的話。


    「你算算,蕭屠夫、元小子、皇甫先生都娶老婆了。」她每說一個名字就屈一根指頭,「小荊嘛,家裏有個童養媳,也算是半個已婚人士了;老謝現在打仗去了不在,就算在這兒我也不敢去動他的腦筋,花大師那丫頭會跟咱們拚命的。」


    「還有小瞿啊,年輕力壯。」曲庭兮甩出一個名字。


    「他?你得了吧!」老板娘一臉恨鐵不成鋼的表情,「縱然生得好皮囊,腹內原來是草莽,哪怕一根棍子打下去也不會喊聲痛,指望他能套出駱駝三娘的話?到時候別被人家賣了就謝天謝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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