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澄突感不適,在下坡的時候,手不小心把祁麟的輪椅放開了。然後連人帶輪椅呈一條直線,迅速往下滑落。


    清澄手掌捂著心髒,半彎著腰,痛苦難耐。看著輪椅就這麽滾下山坡,卻無能為力。


    “王爺,小心。”連說句話都喘的不行,額頭冷汗如雨墜下。腦海裏不斷迴蕩著‘陰遲寒’的麵龐。


    可憐祁麟滾下山坡,大驚失色,怒喊道,“沈清澄,我要殺了你。大卸八塊。”完全無形象的怒喊,頂風而下,精心打理的發絲淩亂無比,粘在他慘白的嘴唇上。滿嘴灌著狂風,說話都不利索了。


    還沒詛咒完清澄,眼看著正前麵一棵樹,完了,他就要撞上去了,非得粉身碎骨。


    “救命啊。”隨著他的一聲慘叫,‘砰’地一聲,連人帶輪椅撞向了大樹,隻差幾厘頭就要撞上去了,非得把頭蓋骨撞碎了。


    幸好前麵有塊不大不小的石頭,輪椅磕在了石頭上,加大了阻勢,在撞向大樹之前先磕在石頭上,總歸不是最壞的結果。


    祁麟四腳八叉地倒在一邊,衣服被掛在旁邊的樹枝上,發絲淩亂還有草屑,他的嘴角被劃了一道口子,鮮血直流。他輕輕伸出舌頭,微微一勾,將嘴角的血抿進嘴裏,細細品著那苦澀的血味,忍耐著怒氣。


    他活這麽大,今天是最窩囊的。身子被輪椅壓在上麵,他奮力用手臂將輪椅推開,努力拖著身子,找了一個樹樁依靠著,勉強坐起來。雙手環抱於胸,輕輕眯著眼睛看著清澄連滾帶爬的從山坡上下來。


    清澄感覺頭暈眼花,胸悶的不得了。全身冰涼,她感覺自己離死不遠了,這完全是得了絕症的表現。腦海裏總是閃過陰遲寒滿身是血的樣子。


    她隻能隱忍著身體不適,從山坡上下來找祁麟。


    遠遠地看到祁麟自己爬起來靠坐在樹上,狠狠瞪著她。


    她用最快的速度下了山坡,語氣裏充滿歉意,“對不起,對不起。”她邊說邊將旁邊的輪椅扶起來。


    祁麟冷哼嗤笑,“你是要謀殺本王?”


    “不敢。我剛才全身發顫,難受的厲害,手一抖就放開了王爺的輪椅,我真不是故意的。”清澄語氣有些急促,生怕和祁麟說不清楚。


    清澄趕緊扶住祁麟的肩膀,將他扶到輪椅上。


    祁麟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嗤笑道,“本王百斤重,你能將本王扶到輪椅上,說明你還沒到病入膏肓的地步。不要裝病了,演技太拙劣,讓本王倒胃口。”


    清澄一愣,為自己把脈,完全沒問題,剛才那些痛苦的症狀都消失了。早不消失,晚不消失,偏偏這個時候消失,這不是把她往火坑裏推嗎?


    “你這個騙子,本王絕對饒不了你。過來。”祁麟朝她勾勾手指,桃花眼裏噙著捉弄之意,那眼神邪魅無斯。


    清澄順著他手指的方向,俯下身子,低下頭,與他側臉相對,觸眸看到他唇角的血如朱砂般鮮豔無比,添了一絲妖媚。


    “本王嘴巴受傷了,你說該怎麽辦?”


    “馬上給王爺上藥。”清澄準備從她的行囊裏拿藥。


    手裏還攥著行囊,實則是一個布包袱,裏麵是她隨身攜帶的藥材。


    祁麟從她手裏奪過那行囊,手臂向上張開,在半空中將那行囊旋轉,狠狠一拋,行囊在半空中劃過一個優美的弧線,被扔下了遠處山坡下,那裏樹木從深。


    清澄瞪了他一眼,準備衝下去找。


    祁麟一把將她拉住,手指狠狠扣在她的手腕上,抓的她非常痛。祁麟幾乎是咬牙切齒說道,“你一個女人成天帶這著破藥包幹什麽?本王不要你用藥醫,本王要你賠。”


    清澄隻好忍著心底裏的怒氣,想著一會一定要找到那行囊,裏麵可是有很多珍貴的藥材。


    “王爺要我怎麽賠?”


    祁麟揚起下顎,緩緩一笑,曖昧地看向清澄。“本王傷的哪裏?你就用哪裏賠?本王的嘴疼,你過來舔舔。”


    當清澄聽到祁麟後半句話時,先是錯愕不敢相信,而後則是羞憤。恨不得上前一拳打在他的嘴巴上。真是什麽話都能說出來,虧他能想出來。


    “怎麽樣?”祁麟嘴角洋溢著笑容,那笑容很欠揍。


    清澄一巴掌扣在他的輪椅扶手處,嚇得祁麟上身抖了一下。


    “不舔,你愛怎麽著隨便。王爺,我們就此別過,你好好在這裏待著吧。”清澄氣憤轉身就走。


    把他一個人留在這裏,等著死屍吃他吧,看他一個人坐在輪椅上怎麽逃得快?


    祁麟完全沒想到清澄會這麽狠心,而且做得這麽絕。他用力轉動輪椅,竟然比烏龜爬行還慢,肯定是剛才輪椅磕在石頭上,磕壞了。


    他趕緊朝著清澄離去的背影喊道,“別走啊,本王不讓你舔了,本王自認倒黴。”


    清澄的腳步依然沒有停下,氣的祁麟用盡了力氣喊道,“給本王站住,死女人。本王認輸了。迴來啊。”


    聽到身後祁麟氣急敗壞的聲音,突然噗嗤一聲笑了,猶如寒冰裏一株雪蓮,難得少見又魅力無比。


    祁麟見她終於轉身了,心裏的一大塊石頭終於落地了。想他尊貴的三王爺,在聖都出行都是馬車,頂轎。如今被一個女人扔在荒郊野外,還要服軟低頭才能哀求她推自己的輪椅。世事無常啊。


    今日絕對是他的倒黴日,不可避免啊。


    清澄一步步靠近,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握住祁麟的輪椅,淡然說道,“王爺,我們走吧。”好像剛才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


    清澄的最終目的是小河邊,泥土裏。


    她將祁麟推到小河邊的樹蔭下,自己動手拿起一根樹枝,在河邊濕軟的泥土裏挖來挖去。


    “你就是來這裏玩泥巴的?”祁麟不敢相信,她竟然這麽無聊。


    “對,就是玩泥巴的。捉到了。”清澄站了起來,嘴角綻放燦爛的笑容,手指捏著一條沾滿泥土,還在不斷蠕動的黑色肉蟲子。


    祁麟突然又想吐了,“你就是來玩泥巴,捉蟲子的?”天啊,誰能來救救他,告訴他這個女人腦子裏到底是怎麽想的?


    “把那蟲子扔了!”祁麟嚴厲命令道。一會摸屍體,一會捉蟲子,還有什麽她不敢的?


    清澄輕笑,微微搖頭,看來是對祁麟的話有些不滿,或者說是不屑。


    “你不懂,這蟲子有用,而且不好捉。此時是春天,春寒料峭,本就難捉。”


    “本王怎麽就不懂了?”他竟然被嫌棄了,蒼天啊,他到底造了什麽孽認識了這死女人。


    清澄用手帕將蟲子包好,和祁麟耐心解釋道,“這蟲子為螞蟥,是用來給王爺治病的。王爺雙腿有疾約十幾年,雙膝處聚集了許多淤血,淤血不散,筋骨不暢,再加上寒氣入體,雙腿雖有痛感卻還是不能站起來,就是因為這個原因。而螞蟥它能順著傷口鑽進體內,嗜血。利用螞蟥可以將淤血吸出,再配合藥湯,很有可能治好王爺的腿。”


    清澄的話祁麟卻是沒聽懂多少,但聽到其中最可怕的一點,“你的意思是要將這黑蟲子放進本王的腿裏吸血,你是瘋了不成?”


    清澄不理會他的反對,直接說道,“身為醫者,當然是為病人考慮。王爺不信我,我也不必找了。”


    “好了,真怕你了。挺會威脅人的啊。”祁麟現在對沈清澄心服口服。就是受不了她那種清傲的樣子,讓他一次次的妥協。


    清澄輕笑,將包了蟲子的手帕扔給祁麟,“看好這個,我再去前麵找找。”


    祁麟拿到手裏,一臉嫌棄,他手心似乎能感受到那蟲子蠕動,從手帕裏滲出黏糊糊的液體,他差點惡心的扔出去。


    清澄順著河邊走,往前走了一段路。忽然那眩暈疼痛的感覺又襲來,她半蹲著身子,不經意間看向河麵。竟在河麵上看到了陰遲寒那張英俊的臉龐,他麵龐越發清瘦,一身黑衣,從袖子裏一點點的血滴落出來。


    清澄嚇得差點叫出來。背後響起他的聲音,“清澄。”


    她轉身抬眸就看到陰遲寒慘白的臉色,全身似是沐浴在血中一樣,在樹蔭下,他的魂魄時閃時穩,好似稍不注意他的魂魄就會消失在這天地間。


    清澄的心很慌亂,他突然闖進了她的心裏,她除了慌亂就是緊張。


    “你怎麽了?”她不知道她的聲音此刻在發抖。


    “我。”陰遲寒的話還沒說完,搖搖欲墜的身體頃刻倒向清澄,清澄趕緊上前,扶住他虛弱的身子。


    陰遲寒將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鼻尖喂到她發絲上的縷縷清香,讓他的神智稍微恢複一些。抱著她此刻無比的安心,所有一切受得痛苦都值得。


    “我很想你。”他的聲音褪去了以往的寒冷和淡漠,猶如冰雪中的梅花幽香,幽幽地飄進清澄的耳朵裏,貫徹全身,再如一片輕輕的羽毛落進她的心裏,癢癢的,暖暖的。


    當你身處冰天雪地時,所要追求的是一縷溫暖,一個火盆,一件衣服。可上天卻給你一個擁抱,夾雜著雪花,一開始猝不及防,而後那個冰冷的懷抱卻漸漸地貼近你的皮膚,包裹你的身體,慢慢地與你融為一體,漸漸地身體暖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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