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諾極力克製情緒,衣袖下的手緊緊攥成一個拳頭。如果她不是女人,他肯定一拳頭揍了再說。


    清澄在一旁打圓場,“公主,低頭哈腰這一成語是形容謙卑恭順,並非單指動作。”


    “哦,是嘛。”祁琦將頭瞥了過去,掩飾神情尷尬。


    清澄和小諾相識一笑,皆然無奈。


    “那沈公子可以過來幫本公主推秋千嗎?”祁琦百轉千腸,挖盡心思,嘟囔了這麽一句話。她自認為已經很客氣了,還尊稱他為‘沈公子’。


    沈清諾一愣,他怎麽覺得這公主腦子有問題。旁邊環繞這麽多宮女,偏偏讓他一個男人給她推秋千,這種女人做的事,他才不屑於做。


    沈清諾向後退一步,正準備找借口離開。


    祁琦看出他的不情願,搶先一步說道,“沈公子來找姐姐,肯定是有事相談吧。可本公主腳都崴了,身邊就需要沈清澄這樣懂醫術的人照顧,可惜不能如沈公子的意了。”


    祁琦上翹的粉唇,勾勒出圓潤的臉頰,狡黠靈動的雙眸,一眨一眨。


    沈清諾眉頭緊皺,上前朝公主走去,一副視死如歸的壯烈神情。


    “本公子願為公主推秋千,希望公主開心。”沈清諾狠狠地咬住牙縫,嘴裏蹦出這幾個字。


    沈清諾雙手拽住秋千繩子,輕輕地推開。祁琦蕩著的雙腳在空中劃過一個優美的弧度。頭飾叮鐺脆響,粉紅色的發帶隨風飄揚,嬌俏靈動的少女,洋溢著青春與活潑。


    清澄在一旁看著,少年俊朗,眉頭微皺,不情願卻依然緊緊抓住繩子,唯恐少女掉落受傷。少女唇角上翹,盡顯得意和嬌嗔。


    公主年方十四,比小諾小一歲。站在小諾身邊,隻到胸口。這樣的身高差,很熟悉。


    莫名想起她站在陰遲寒身邊,臉頰靠在他的胸膛處,幾次被他騰空抱起,飛躍在夜空下,俯瞰城樓林宇。


    忽的公主嬌俏聲音響起,將清澄拉迴現實。“把我推高點,我想要摘那朵花。”


    清澄抬眸,看到枝頭上的花,嫩白攢叢,花骨朵卻是粉嫩色,花蕊鵝黃點綴,晶瑩的露珠映襯著正午的陽光,使得淡雅花香好似濃烈了許多,那是丁香花,開在春日,謝於秋日。


    “好,那公主抓緊了。”沈清諾總算是找到一點樂趣了,目標就是枝頭的丁香花。


    接連響起公主清脆的笑聲,大唿著,“再高點,快。”


    “再高點嘛,我都要摘到了。”


    清澄再一抬眸,正好陽光擦過她的眼眸,看到公主揚起的右手再次與丁香花錯過。


    盛光下必有陰影,莫不令人惋惜。


    “公主坐著看好,這就把那花摘下來。”沈清諾放開秋千繩子。


    一個利落的轉身,拔出長劍,劍刃散著璀璨的光芒,淩厲劍指枝頭,他輕輕一躍,抬手正好接到了那一團緊簇的丁香花。


    隨之帶落得枝頭上零落的丁香花瓣,飛舞著,悉數掉落在秋千周圍,輕盈嬌嫩的花瓣,洋洋灑灑的飄落在公主的發絲,肩膀上,場麵美好又輕柔。


    沈清諾手指捏著那簇丁香花,“公主要的花。”


    祁琦歡唿雀躍,將丁香花懷抱在懷裏,眼眸裏滿是竊喜和激動。


    “謝謝你。”祁琦的聲音似乎都變得嫵媚了許多。


    沈清諾絲毫未有察覺,“那公主可以放人了嗎?我與姐姐有要事商議。”


    祁琦不舍地說道,“那好吧。”


    出了公主府,沈清諾長籲了一口氣,“太難伺候了,怎會這麽煩人?”


    清澄沒有接他的話茬,另有正事要辦。“我們去禦花園采辛夷。”


    “大白天的偷東西,這樣不好吧?我們還是天黑了再來。”沈清諾覺得大白天不宜行此事。


    “好好說話。我讓秋月勘查過了,禦花園守衛每三柱香時間輪換一次,此刻日頭正高,沒人會出來曬太陽賞花,事宜行事。”清澄認真詳細地解釋了一番。


    “真不愧是我姐姐,聰明。”沈清諾對清澄讚譽極高。


    他們二人行至禦花園,正好趕上侍衛輪換。他們依借高聳茂密的大樹,小心翼翼地走到了花田。


    “前麵就是花田,我去拔花。”沈清諾摩拳擦掌,準備大幹一番。


    清澄無奈一笑,“你知道辛夷長什麽樣嗎?還是我去,你在這裏守著。”


    清澄走到色彩斑斕的花田裏,各式各樣美麗的花朵環繞,讓人感覺誤入仙境。清澄不做耽誤,走至花田中心,竟然突兀地出現了岔路口。


    左邊地勢較高是小山坡,右側向下行至是一處平地。


    一時之間,清澄也不知該選擇哪條路,若是選錯,隻怕會耽誤時間,有可能被侍衛抓住。


    清澄輕蹲下身子,看到在小山坡底處積了一灘泥水,順著地勢又流了下去。今早剛下了一場雨,按理說泥土會黏在腳底,可清澄站在小山坡下,鞋底卻無沾泥,原來是夾沙土。


    種植辛夷,最好用夾沙土,宮裏擺弄花草的侍官倒是精通花藝。上行山坡排水,下底花草得以滋潤。


    清澄唇角微勾一抹笑容,轉身向左側行去。


    走了不久,果然看到兩棵矮小的樹,枝椏布滿辛夷花骨朵,花未開,葉未生。由粉到白,一層層渲染,漂亮至極。


    清澄輕輕摘下一枝,花朵裏還包著雨水,浸濕了清澄的衣袖。


    正欲轉身迴去,就聽到不遠處發出一聲慘叫,是小諾的聲音。


    緊接著就有刀劍出鞘的聲音,應該是驚動了守衛。


    清澄將辛夷枝藏於衣袖中,迅速趕了過去。


    清澄過去,沒有看到守衛,竟然看到了公主和沈清諾,而且他們兩人的姿勢很奇怪,很親密。


    沈清諾仰麵朝天躺在地上,而公主整個身子都壓了上去,他們兩倒在花叢裏,旁邊還有一隻黑色的貓咪,張牙舞爪,貓爪上還扯著一條布料。


    再看沈清諾臉頰處有一道血印,看起來是被貓抓的。


    “公主,沒事吧?”清澄趕緊上前和宮女將公主扶起來。


    隻見祁琦滿臉緋紅,眼神下意識不敢看沈清諾。


    而沈清諾就顯得狼狽許多了,沾了一身泥土,臉上還掛了彩。一臉幽怨地看著清澄,“姐姐。”


    清澄淡然自若,開口詢問公主,“公主來這裏何事?”


    公主好似還沒從剛才的情境裏緩過來。沈清諾率先開口道,“本公子在這裏好端端的,突然躥過來一隻野貓跳到本公子頭上,然後,五公主又突然出現,屏退了一眾侍衛,說要一起抓貓,最後直接把本公子撞到了。”


    沈清諾一臉憤怒,已經把五公主列入不祥之物當中,日後定要遠離。可他明明就已經遠離了,竟然還撲到他身上來。


    祁琦羞惱,“誰說它是野貓,它可是母後養的一隻貓咪。本公主是來找貓咪的,誰想撞到你身上了?”


    其實祁琦從清澄和小諾出宮門的時候,就一直躲在身後尾隨,想要看看他們姐弟兩搞什麽花樣,她也能順便探探沈清諾有什麽興趣愛好。


    至於那隻貓,這幾天她養傷無聊,特意從母後那裏拿過來玩的。剛才抱著黑貓出來跟蹤沈清諾,哪裏想到那黑貓炸毛了,從她懷裏跳下,直衝到花田裏,還把沈清諾撓了。


    清澄一聽,竟然是皇後養的貓,趕緊說道,“都是誤會。我和小諾見這花田精致美麗,忍不住進來賞玩一番。”


    祁琦微微抬下下巴,狐疑地打量著清澄,“你衣袖裏的是什麽?”


    清澄思索了片刻,看樣子是藏不住了,若是引來守衛更加糟糕,便主動將那辛夷拿出來,言語流暢輕快地說道,“這辛夷花,對於治療小諾的腰傷有好處,為了小諾,我鬥膽采了一枝,求公主責罰。”


    沈清諾一臉懵,不可置信地看著沈清澄,腦子裏一直環繞著一句話,‘光他什麽事?’


    清澄,這不是明擺著坑他嗎?他再次領略到清澄的不厚道和陰險。


    沈清諾眼神裏充滿了幽怨,在空中與清澄的視線交匯,她眼眸裏滿滿的威脅。


    “對,剛才公主跌倒在我身上,加重了腰傷。”說完就垂下頭,不想在麵對這個世界。


    祁琦一臉緊張和懊悔,注意力完全在沈清諾身上,哪裏還想到追究清澄。


    清澄出此下策,一來是顯示坦蕩,二來就是知道公主對小諾的情意,一定能混過此事。清澄同情地看著小諾,‘小諾,隻能委屈一下你了。誰讓你這麽大的人了,還怕野貓,膽小鬼。’


    “你腰很痛嗎?那個,是本公主不小心。既然這辛夷對你腰傷有好處,那就用吧。”祁琦說話明顯底氣不足,吞吞吐吐的。


    沈清諾雙手叉腰,將腰痛表現的淋漓盡致。


    公主旁邊的一個宮女突然說道,“公主,這辛夷可是皇後最喜歡的花,特地命人移栽在宮裏的。”


    祁琦沒好氣地說道,“本公主說了可以就可以。還要叫那些守衛,不要亂說今日發生之事。”


    那宮女輕輕點頭,眼睛卻一直盯著清澄手裏的辛夷花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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