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破敗的祠堂小院裏,顧白羽一麵抬手喂著兩隻嘰嘰喳喳的雲雀,一麵看著漸漸沉落的夕陽出神。


    來到東郊祠堂已經是第四天,羅氏母女卻始終沒有趁著這個機會對她動手,一切看上去風平浪靜,而顧白羽卻深知,這樣的無波無瀾之下隱藏著的,卻是更大的波濤暗湧,她現在不知道的,隻是那一場專門為她準備的暴風雨究竟會在什麽時候以什麽樣的方式到來而已。


    為了防止羅氏母女派來盯梢的人有所察覺,那日放出去給李景毓和蘇墨軒傳遞消息的兩隻雲雀很快便被他們二人重新放了迴來。羽翅之中沒有任何的消息傳遞,就好像它們隻是普普通通的鳥兒,然後普普通通的在山林間放了個風又重新歸來一般。


    雖然始終沒有得到李景毓傳來的確切消息,然而顧白羽卻一點也不曾擔心他們是否會誤解她的意思,又或者,是不是沒能按計劃行事。


    如此沒有來源的信任,令顧白羽自己都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但信了就是信了,她也不多做他想。


    “小姐,起風了,進屋歇著吧。”眼見著顧白羽在院中站了許久而愣愣的不挪動身子,茶心走到她身後給她披了一件薄薄的上衣。


    炎炎夏日一晃而過,轉眼已是入秋時節,早晚氣溫本就會降低許多,更何況在這偏僻無人的山野之間。


    迴頭衝著茶心安撫似的笑了笑,顧白羽順從的走迴了那破舊的小屋。這幾表現在臉上的思索與擔憂她自己知道,雖然比起常人來說她已經表現的不算明顯,但正因為如此,在她臉上見到愁容,才更令茶心和柳媽擔憂。


    “小姐,不要再想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隻要咱們三個人在一起,就沒有熬不過去的坎兒。”出聲寬慰著顧白羽的心,柳媽知道她在為她們離開後的日子盤算。


    “就是啊小姐,以後會遇到什麽事情還不知道呢,現在左想右想,想得頭都大了,倒時候遇到不一樣的情況還不是白想了?咱們啊,就樂樂嗬嗬的,該吃吃,該睡睡,你說不好嗎?”順著柳媽的話說下去,茶心一麵給顧白羽盛著幾乎看不到幾粒米的菜粥一麵勸慰道。


    “好好好,你們說的都對,我同意,我讚同,咱們吃飯。”舉著筷子攪拌著那清水似的粥,顧白羽似是認命一般的說道,唇邊卻浮起幾分輕鬆的笑意。


    是啊,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自己什麽時候變得如此患得患失了呢?


    低頭吃飯,顧白羽卻沒有想到,柳媽口中的“兵來”,會來的如此及時且毫不留情。


    夜半寂靜酣睡時,一個黑影從破落的屋頂上悄悄跳了下來,接著烏雲遮月的隱蔽,迅速地向著顧白羽的房間竄去。


    許是因為近日來心思太重且有所牽掛,一向睡眠質量很高的顧白羽難得的有些失眠,翻來覆去處在迷糊朦朧狀態的她,被門外突然響起的一聲枯樹枝被踩斷的脆響徹底驚醒。


    沒等她有所反應,廂房那扇破舊的木門便被刻意輕輕地推開,緊接著,一個黑影溜了進來,三步並作兩步走到顧白羽的床榻一側,手中高高舉起的匕首在皎潔的月光下閃著森然刺骨的寒光。


    眼見著那寒光閃閃的匕首就要刺入顧白羽的胸口,說時遲那時快,顧白羽一個翻身躲過了來人的襲擊,隨即雙手抬起,趁著來人怔愣的瞬間,緊緊抓住襲擊者的手腕,將匕首掉過刀尖,向著那人的胸口反刺迴去。


    “你還會手腳功夫?”迴過神兒來的偷襲者陰森森的說道,反手一沉,便將匕首的刀尖偏轉了方向。


    來人畢竟是專業殺手,顧白羽前世學習的那些擒拿格鬥也僅僅是能用來抵擋而已,更何況眼下用的是大興王朝顧白羽這一具嬌小柔弱的身子,於是不消片刻的功夫,顧白羽便明顯的處在了下風。


    抬頭瞄一眼始終沒有動靜的隔壁房間,顧白羽的心沉得更緊。


    祠堂的後院小到隻有兩間緊緊相鄰的屋子,然而他們兩人打鬥了這麽久,睡在隔壁的茶心與柳媽卻沒有任何動靜。


    她們究竟是被殺手早早下了毒手,還是隻是被下了迷藥?


    拚命與殺手打鬥著的顧白羽心中沉如石墮。


    隻不過是一瞬間的走神兒,那殺手便再度躍身而起,揮舞著匕首的右手又向著顧白羽的胸口刺去。


    眼看著屋內一片狼藉躲無可躲,原先怕誤傷隔壁兩人的顧白羽咬咬牙,下定決心衝出了門外,起碼,外麵空間大,迴寰的餘地更大一點。


    “你以為你能跑到哪裏去?”蒙麵殺手冷哼一聲,起身便追了出去。


    跑到院中,顧白羽才發現,睡前那月朗星繁的晴朗夜空,已經變得黑沉沉,烏雲層層疊疊鋪展開來,暴雨將來未來,卻正是殺人的月黑風高夜。


    利用這幾日對地形仔細勘察了解到優勢,顧白羽一路穿過崎嶇蜿蜒的隱秘山路。碎石嶙徇劃破腳腕,顧白羽隻是傾耳聽著身後那細細速速的追逐的腳步聲,隨即一個撲身躍起,將那蒙麵殺手撲倒在地,尖細的發簪抵住那人的脖頸,伸手一扯便拽掉了蒙在臉上遮住容貌的麵紗。


    “果然是你!”冷笑一聲,顧白羽看著麵前僅僅在羅氏院門外打過一次照麵的臉說道,“她還真是不小心。”


    “小心如何,不小心又如何?橫豎今日你會變成死人,一個死人是不會說話的。”猛地抬手抓住顧白羽的手腕,那殺手用力將她的手像一側推去。


    “你錯了,”眼看著發簪已經劃破殺手的皮膚,顧白羽更加努力,道:“我這樣給人驗屍的仵作,就是在讓死人開口。”


    “我不懷疑大小姐有這個本事,”陰笑一聲,那殺手說道:“隻可惜今日死的人是你!”


    猛一發力,殺手一個翻身便連帶著顧白羽一起向山坡下麵滾去。


    “轟隆”一聲雷響,陰沉沉的夜空瞬間下起了瓢潑大雨。掙紮打鬥著翻滾而下,顧白羽同那殺手皆是滿身泥濘、傷痕累累。隆隆的雷聲越來越響,天邊的閃電一道更比一道晃眼。


    後背重重的磕在石塊上,顧白羽隻覺得口腔裏彌漫著一陣血腥的氣息。然而還沒來得及思考,她便再度抬起雙手死死地撐著那從上方刺向自己的匕首。


    鋒利的刀刃在紫色的閃電光下反射著凜凜寒光,耳旁炸開一個驚雷,顧白羽忽然愣在那裏。


    同樣是電閃雷鳴,同樣是狂風暴雨,同樣是孤獨一人在山野之間麵對寒光閃閃的匕首,此情此景,竟幾乎同前世的顧白羽被害身亡時一模一樣!


    巨大的無力感瞬間襲滿全身,顧白羽忽然覺得自己陷入了無法逃脫的循環,一時之間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在這個莫名其妙的世界努力,也不知道此時此刻的自己為什麽要這麽努力的掙紮著活下去。


    或許……


    現在就這樣被殺死,她是不是又能迴到前世?這一切是不是隻是前世的自己重傷昏迷後的一場荒唐的夢境,而夢醒之後,她又還是那個二十一世紀的女法醫?


    這樣的念頭忽然闖入腦海,幾乎是下意識的,顧白羽的雙手停止了反抗,直愣愣的看著那鋒利的刀刃即將刺入自己的心口,卻沒有絲毫躲避與抗拒。


    “發什麽愣呢?!”


    伴隨著刀劍相撞的劇烈清脆鳴響,一個清冷的聲音沉沉的在顧白羽的耳畔響起,仿若鳴響的警鍾,換迴她迷離的神智


    反手挑開殺手的匕首,蘇墨軒出劍的速度極快,那深藍色的身影在瓢潑大雨中快速的移動前進,靚麗的恍若天邊絢麗的閃電。兩廂對決,高下立現,原本不想趕盡殺絕的蘇墨軒,卻無奈那殺手始終纏著顧白羽不放,於是再度出手格擋殺手對顧白羽的襲擊,手起手落間,蘇墨軒將那殺手一擊斃命。


    “你沒事吧?”將殺手無情的挑落劍下,蘇墨軒立即返身查看顧白羽的狀況。


    “他……死了?”語氣裏帶著難以掩飾的顫抖,一身狼狽的顧白羽慘白著臉頰問道,雨水順著發絲流下,令她幾乎睜不開眼睛。


    “他死了,放心吧,他死了。”看著顧白羽這從未有過的呆愣模樣,一向待人冷清的蘇墨軒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是好,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不知道該不該拍在顧白羽的肩膀上安慰。


    兀自猶豫之間,蘇墨軒卻在下一刻看到顧白羽驟然返身離開的急迫模樣,迎著狂風驟雨,渾身泥水的她不顧一切地向著山上祠堂的方向跑去,跌跌撞撞地身影穿過長刺的灌木,衣裙被扯破,手臂鮮血淋漓,而她卻仿佛感覺不到一般,仍是不管不顧的向山上跑去。


    “你要去哪兒?小心一點!”顧不上去管死在一旁的殺手,蘇墨軒緊緊跟在顧白羽的身後,揮舞著手中的長劍替她披荊斬棘,卻沒有絲毫攔阻的意思。


    這種急迫與不安他曾不止一次的體會,不管顧白羽此時要去做什麽,都必定對她重要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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