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是讓白樺試衣服,李濟州卻表現得比本人還積極,sales都被趕走,家裏的傭人從旁伺候,被他指揮著,左一套右一套地玩起了換裝遊戲。


    林叔看在眼裏,不由腹誹:自家這位大少爺莫不是又被激活了什麽奇怪的愛好。


    最後選了件不容易出錯的白襯衫,法式大尖領,真絲麵料輕薄垂順,貝母扣珠光瑩潤,下擺收進窄腰,配熨燙筆挺的黑色那不勒斯西褲,流蘇樂福鞋,露出一小截骨感分明跟腱細長的腳踝。


    如同蒙塵的珍珠經過濯洗後恢複原本奪目的光澤,惹來兩名女傭直愣愣地盯著瞧,瞧著瞧著,頗心有靈犀地偏頭對視一眼,頰邊齊齊飛過紅暈。


    李濟州唇邊噙著笑,眼睛也一瞬不眨地看著麵前長身玉立的俊俏青年,如果目光能化作實體,恐怕對方身上這套衣服已經被他當場剝了個幹淨。


    堪堪壓下不合時宜的心猿意馬,李濟州收迴視線道:“這件留下,還有剛剛試過的那些,也一並留下。”


    林叔領了命轉身離開,去迴複那邊廂還在等待中的sales去了。


    女傭也自覺退下,李濟州起身踱步到白樺跟前,又仔仔細細地將人從頭到腳打量一番,老神在在道:“果然人靠衣裝,這樣一通打扮,活脫脫一個出身名門的矜貴小少爺。”


    白樺在他看不見的角度微撇了下嘴,抬頭之際眸中遲鈍地閃過幾分局促,輕聲說:“李少就別奚落我了……”


    話音落,手腕遂被牽起,大掌包裹住肩頭輕而易舉地攬著人往樓梯口走。


    “衣服有了,還差點別的東西。”


    上了二樓,拐進盡頭處一間屋子,映入眼簾的深胡桃木色agresti收藏櫃頂天立地,步入屋內拉開其中一層,數隻藏品級的腕表陳列其中,白樺視線掃過去,窺見一枚百達裴麗三問係列的5531r,掐絲琺琅表盤,鏤空玫瑰金指針,這個係列因數量稀少,幾乎不在市麵上流通,是有價無市的稀罕貨,其中一枚兩年多前曾現身佳士得紐約拍賣會,以三百多萬美元的價格被人收入囊中。


    “挑隻你喜歡的。”李濟州抱臂斜倚著旁邊櫃門,一派慷慨模樣。


    白樺若有所思地欣賞了片刻,突然伸手一指,直衝著那枚百達裴麗三問:“那隻挺好看。”


    “……”李濟州表情微妙地僵了一瞬,笑意從嘴邊斂去,幹巴巴道:“……你還挺識貨。”


    白樺天真又懵懂地看著他:“啊?”


    李濟州又刷刷拉開兩層,一水兒的璀璨表盤羅列,燈光下華美生輝,火彩熠熠。


    “再看其他的,別那麽快做決定。”


    白樺垂眸,不動聲色地勾了下唇,視線落到角落處的一款芝柏1966上,純黑鱷魚皮表帶,奶白色表盤柳葉指針,低調內斂,十幾萬的價格,送出去應該不心疼,於是改口說:“那個也不錯。”


    李濟州當即取出,托起他的手腕戴上扣好表帶,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嗬成,生怕慢一秒白樺就要反悔似的。


    後退半步欣賞一眼,道:“是不錯,襯你這身衣服。”


    白樺摩挲著表盤,故意問:“送我的麽?”


    李濟州挑眉:“借你戴戴而已,迴頭還我。”


    “哦。”


    李濟州歪頭覷著他的表情:“哦什麽哦?”


    “那還是不戴了。”白樺作勢要將表取下,“弄丟的話我賠不起。”


    腕骨被一把擒住,李濟州傾身貼近親吻他的額頭,嗓音低沉帶笑,霸道地撲在耳畔:“開個玩笑,送你的。”


    第九章 “……最佳人選。”


    主臥深色窗簾緊閉,光線被隔絕在外,空氣裏浮動著過去一夜仍未散盡的荷爾蒙氣息,睡夢中的白樺隻感覺被一塊沉甸甸的巨石擠壓著胸口,他皺了皺眉,緩緩睜開眼,扭頭發現巨石本石一臂橫在自己胸前,闔目睡得正香甜。


    小幅度地挪了下肩膀,正思考著如何在不弄醒對方的前提下順利脫困,未曾想李濟州覺淺,丁點兒動靜就將他吵醒。


    醒了,卻沒完全醒,眼睛仍寐著,翻過身將人更加嚴絲合縫地摟入懷,下巴抵在發頂蹭了又蹭,像隻慵懶的大貓,低音性感沙啞:“……早著呢,再睡會兒。”


    他這些天過得並不比白樺輕鬆,方凝有心操練這個好似養廢了的接班人,項目初期,樁樁件件都逼著他親力親為,每日大小會參加了個遍,副總辦公室的燈夜夜亮到淩晨,又在熹微晨光中迎接新生的太陽,往常遊手好閑的李少脫胎換骨,竟成了整棟大樓裏最廢寢忘食的卷王。


    還有那位黃氏集團的顧總,看著和風細雨溫文爾雅,做起事來卻一絲不苟又縝密嚴謹,人雖走了,仍在s市運籌帷幄中決策千裏外,李濟州每每在視頻會議裏跟他對上時都在暗忖,下迴飯桌上,定要灌他個七葷八素解解氣不可。


    此刻春宵一度,饜足之餘又覺得連日來的辛苦倒也值了,攏在腰肢間的手使壞且不知輕重地掐了一下,又更緊地摟住。


    果不其然聽見懷中人抽了口氣,終於出聲叫他:“李濟州……”


    被叫到名字的人閉眼勾起唇,又在光裸瘦削的脊背上占便宜似地摸了兩把才罷休,白樺得了自由,推開他的同時借力順勢滾到床那頭,繼而撐身坐起偏頭看過來。


    同床共枕了一夜的男人睜開眼,雙眸幽深清明,半點惺忪皆無,側身一肘支起腦袋話裏有話:“還挺有勁兒的……”


    白樺不搭理他的調戲,扭身下床,卻又動作一頓,麵前提花羊絨地毯上散落著幾隻昨晚用過的套,那兩件千挑萬選出來準備穿去赴宴的衣服也難逃一劫,被毫不憐惜地丟在不遠處,淩亂地揉成一團。


    乳膠床墊震顫,李濟州挺腰坐起,擼了把頭發,對發怔的白樺道:“怎麽了?”


    “昨晚挑的衣服好像不能穿了。”


    李濟州聳肩,無所謂得很:“哦,那就換套新的。”


    白樺默不作聲,心想,難怪昨晚要把試過的都留下,原來是提前做好的風險預案。


    等他衝了個澡出來,臥室已經被收拾妥當,傭人輕手輕腳地出現又離開,訓練有素堪比軍訓。


    門口影子一閃,李濟州捏著玻璃水杯走進來,黑色睡袍鬆鬆垮垮地裹在身上,奈何他寬肩窄腰身量修長,加上那張高鼻深目輪廓立體的俊臉,是傳說中披個麻袋都好看的存在,經過正偏頭擦著頭發的人身旁,把杯子擎起遞到對方嘴邊:“喝點水潤潤嗓子。”


    錘紋玻璃杯裏盛著三分之二的蘇打水,兩片新切的香水檸檬沉在底部,應該還加了蜂蜜,浸泡出清爽剔透的淺黃色。


    白樺頓了頓,一手摁著毛巾一手去握杯身,耳邊響起低笑,輕佻的,“我喂你?”


    麵前人抬眸,為難且別扭地看著他。


    掌中力道一墜,李濟州鬆開手,沒繼續難為人,邊抬腳往衣帽間走邊說:“昨天那兩件穿不了了,待會兒要出門,進來再選套自己喜歡的。”


    白樺正捧著杯子喝水,聞言聽話地跟進去。


    液體滑入喉中,甜滋滋帶著一點恰到好處的酸,果然加了蜂蜜。


    李濟州迴頭覷他一眼,斂眉警告:“別灑我地毯上。”


    拉開高聳的實木櫃門,拎出一件霧霾藍闊版襯衫,他背對著白樺脫掉睡袍,上身赤裸的瞬間,結實漂亮的小麥色肌群一覽無餘,隨著動作繃起又鬆弛,臂膀青筋附著,渾然天成的力量感。


    “傻愣著幹什麽?”迴轉身,李濟州邊扣扣子邊催促:“快點。”


    白樺順手將水杯擱在大理石島台上,走過去就著敞開的櫃門沒怎麽挑地徑直選出一件,oversize的藍白撞色法式襯衫,半袖古巴領,很是青春洋溢的感覺。


    李濟州瞥見,嘖了一聲:“跟我穿情侶裝啊?”


    白樺眨了眨眼,接下他的挑逗:“不行麽?”


    “行啊。”攬腰將人擁入懷,薄唇抵在額上親了親,他不以為意地笑:“隨你開心,想怎麽穿都行。”


    寬闊結實的胸肌覆上來,帶著體溫,帶著某人飛揚跋扈的氣息,白樺腿腳陡地一軟直直朝後仰去,李濟州被他帶著慣性朝前倒,手腕翻轉往島台邊緣一撐,同時穩住倆人的身體。


    “親一下就腿軟?”


    白樺冤枉,倒不是親一下的原因,但確實也跟李濟州脫不開幹係,說出來怕他驕傲,索性閉嘴。


    李濟州盯著那微微顫動的纖長睫毛,像把欲擒故縱的小扇子,不偏不倚地撓在他心尖尖上,於是忍不住抬起手


    啪


    冷不丁炸開的脆響把倆人都嚇一跳,定睛一看,先前那隻隨手放在島台邊緣的水杯杯身傾倒,裏頭的蜂蜜水一滴不剩地盡數潑灑,轉眼間澆濕了下麵的大馬士革紋地毯,洇出一圈暗色水漬。


    “……”


    白樺眨巴著眼,雙手迅速舉至胸前自證清白:“不是我碰的……”


    半個多小時後,兩道挺拔瘦高的身影一前一後從戶內電梯走出,等候已久的林叔迎上前,把車鑰匙遞給李濟州,並說:“夫人早上打電話迴來,詢問你今天的安排。”


    “大周末的還不讓人消停了。”李濟州這幾日被方凝逼得忙成陀螺,怨氣很重,“我今天有事,晚上不迴來。”


    林叔了然點頭,又看向白樺,溫聲道:“白先生,昨晚那些衣服已經全部打包好,你家住哪裏,我隨後安排人直接送到府上。”


    白樺開口:“不用”


    不用麻煩四個字還未說完,便被李濟州截斷,語氣自然地報了個地址,最後又交待:“那地方魚龍混雜,你們送過去的時候低調點,別讓街坊四鄰瞧見,給他惹些不必要的麻煩。”


    林叔應下,將二人送出門,立在主屋台階前目送超跑轟鳴著漸行漸遠。


    車子駛出別墅區,晌午日頭正盛,道路兩側是枝葉繁茂的高大梧桐,斑駁樹影從擋風玻璃上流淌過去,車內明暗交錯,白樺坐在副駕,抽空拿出手機點進微信,收到了室友閆啟航發來的消息。


    昨晚下了一場陣雨,閆啟航幫忙把晾在陽台的衣服收進來,順便詢問他的去向。


    白樺借口說下班太晚直接在店裏睡下了,消息發過去剛要退出,對話框上麵顯示正在輸入,閆啟航居然秒迴:那你身體怎麽樣了?


    前些天高燒住院,身邊沒個人照顧,閆啟航忙前忙後地幫了他許多,白樺不是忘恩負義的人,想了想迴過去:謝謝關心,已經好差不多了,我今晚估計也迴不去,你早點睡吧,不用給我留門。


    城中村街角便民超市櫃台後,老式落地扇搖頭擺腦送來徐徐熱風,閆啟航坐在一把年頭已久的竹椅上,蒲扇夾在腋下,手機舉在眼前,t恤被吹得鼓蕩起來,周遭空氣依舊粘稠,吹不散的還有少男混沌未開的心。


    他想不通自己對白樺這股子突如其來的在意到底源自於何,或許是因為對方的與眾不同,是他乏味又平庸生活中偶然闖進的一抹神秘又瑰麗的亮色。


    可白樺擁有的生活令閆啟航望塵莫及的同時又望而卻步,他跟他的世界涇渭分明,即便同處一個屋簷下,仍能清晰地感覺出對方離自己特別遙遠。


    斟詞酌句的,他打字發過去:好,你也注意休息。


    “跟誰聊天呢,這麽專注?”


    等紅燈的當口兒,李濟州視線瞥過來,狀似隨意地問。


    白樺摁滅屏幕,手機揣迴兜裏:“我室友。”


    “你好像挺在意這個室友的,上迴也是因為他不喜歡貓,你才沒把易拉罐帶迴家養?”這話說得未免牽強,隱隱還透著一股子酸味兒,隻是倆人都沒覺察出。


    “也不全是因為他。”


    李公子自然而然地把話題引迴自己身上,著臉問:“難不成還是因為我?”


    白樺默了默,順著他的意說:“你要這麽理解也行。”


    “什麽叫我要這麽理解也行?”紅燈過,李濟州踩下油門,超跑打頭陣滑過十字街口,他較起沒必要的真,“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別模棱兩可的。”


    “是。”白樺從善如流:“當時就覺得你這人既有錢又富有愛心,是收養那隻貓的最佳人選。”


    最佳人選這個詞讓李公子頗為受用,即便對象是一隻貓,他飄飄然地哼了一聲,話裏有話:“知道就好。”


    第十章 “名草有主。”


    車子一路開出城去,徑直上了沿海公路,天朗氣清,視野陡然開闊,白樺透過車窗遠眺,接天連地的海岸線碧藍如洗。又行駛了十多分鍾,抵達一處私人碼頭,不大,成群的海鷗盤旋於空,收了桅杆的帆船排成排泊靠在岸,進來時入口處有值班崗亭,僅允許特定的車輛通行。


    快到了,李濟州才跟白樺講明來意並交待:“今天做東的人叫秦天,秦晟藥業的少東家,人是出了名的私生活混亂,男女通吃玩得又髒,你待會兒跟緊我,別落了單被他盯上。”


    從李公子嘴裏聽到這樣的形容詞實屬稀奇,白樺低垂著眉眼乖巧點頭:“好。”


    車開近了,停在岸口的一艘純白色豪華遊艇露出廬山真麵目,船身約百米長,八層樓高,巍峨聳立。


    倆人登上船,立刻就有人熱情迎過來,方申置業跟黃氏集團合夥拿下生態園項目的事早已在n市各界傳開了,方家大小姐的能力與手段再次讓人歎服,李濟州子憑母貴,甫一出現便成了全場焦點,從舷梯盡頭步入金碧輝煌的艙內,沿路投注過來的目光絡繹不絕,有人看他,也有人看他身邊跟著的俊俏青年,擎著酒杯彼此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鍾泊南一身英倫風襯衫馬甲,正風度翩翩地捏著高腳杯站在不遠處與人攀談,也被這陣不小的動靜吸引,迴過頭眼睛騰時一亮,棄了夥伴三兩步上前招唿道:“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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