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安府治春宴的受理權最終被馬騰四司拿下。許茗作為負責人,第一次為官府做事,也是高度緊張,事事操勞,但求在那麽多官員聚集的宴會上不要出差錯。

    當然千算萬算,還是有漏網之魚。當天做菜的時候,就發現魚少了好幾條。許茗趕緊遣人去市場上買幾條迴來。又放心不下,親自去門口清點數目,眼瞧著數目足夠了才放心地拎迴廚房去。邊在後院中行走著邊想著,看來人手還是不夠,需要再招幾個人。

    水中那幾條隻魚似乎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十分不快活,在那狹小的桶中裏不要命地撞來撞去。

    許茗狠狠地瞪了那幾條魚一眼。然而她的眼神卻沒起到震懾作用,最不安分的某隻魚經過萬千跳躍,終於逃離了水桶。“啪嗒啪嗒!”魚身打在青石板上,在許茗看來完全是臨死前的掙紮。

    “你有什麽想不開的呢?你以為你跳的是龍門嗎?你以為你追尋的是自由嗎?你這完全是自尋死路。”說罷,便去抓那條魚。

    不想那條倔強的魚死命也要逃離,大有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架勢。

    “啪嗒啪嗒!”魚尾巴濺起的水打到許茗眼睛裏。

    許茗捂著一隻眼睛,火了,猛地站起來,一腳踩在了那條魚尾巴上。

    不想,魚太滑溜,她一下子沒站穩,滑了一跤,這一跤可不得了,眼前是個斜坡,她整個身子都往下溜。

    “救……”

    還未喊出一個完整的詞,便掉落在了碧波蕩漾的池塘。

    剛剛就在觀察她的一個青衣公子立即紮入水中。

    這人正是程唯堅。

    程唯堅今日與祖父前來李知府處赴宴,不想又遇見了這少年,但由於離得遠,並不真切,便一直在背後悄悄跟著他。看他這身打扮,像是府治的下人,可上次見他不是在王府嗎?怎的又到臨安府來了?欲想問個究竟,便悄悄跟著,卻看見他一個不小心,滑到了水裏,一時心急,便也撲騰下去。

    “啪!”“啪!”

    濺起了兩朵水花。

    程唯堅沉入水中,一群魚紛紛散開,卻不見剛剛落水那人。

    縹緲水波中,隻一縷灰色絲帶悠悠地飄了過來。

    “人呢?”程唯堅手握絲帶,從水中浮起,不想看見岸上正有一人斜背對著他,擰著濕漉漉的衣裳。

    “喂!”

    那人仿佛沒聽見似的,稍微擰兩下衣服,狠狠地將一條魚摔進桶裏,便瀟灑地離開了,隻滴滴答答的水滴描繪了一張路線圖,往一院子中去了。

    程唯堅爬上岸,脫下外衣擰幹,“可恨可恨,一番拳腳竟無處施展,原想英雄救美,不想卻成落湯狗熊。”

    他望著那個淩厲而堅毅的背影,“是他嗎?”

    “程郎君?”

    那邊,一眾同僚趕過來,卻不想看見一身狼狽的程唯堅,不由大吃一驚。

    臨安知府李芾作為東道主,關切詢問:“程弟,你這是怎麽搞的?”

    程唯堅甩了甩袖子上的水,訕訕的笑著,“無妨無妨!”

    “來人呢,帶程郎君去換衣服!”

    “是!”

    廚房裏現在是熱火朝天,手忙腳忙的。今日,知府大人宴請同僚,新廚上任三把火,這筵席菜色自然要考驗考驗許茗。許茗早就定好了菜單,此次是針對官府大人們的聚會,這主菜必得大氣恢弘,才配得上官爺們的身份。前菜是四道果子蜜餞,分別是蒸紅棗、釀梅子、杏子熟、櫻桃煎。再配上四道涼菜:筍凍、脆琅玕(涼拌的萵筍)、蔥花皮蛋、涼拌豬舌頭。主菜是烤乳豬和燒牛尾狸,次菜是八寶葫蘆鴨、陳皮羊肉、老母雞堡、燉牛肉、烤魚。另有湯羹山海之間(山-竹蓀、海—蝦、放入熬了許久的豬肚湯中、碧澗羮(主料是芹菜),東坡豆腐、蒜泥白肉四喜蒸餃、竹筒飯等。

    “啪!”

    許茗身上還貼著濕漉漉的衣衫,但時間緊張,也管不了這麽多。便換了一條幹淨的圍裙將自己包牢,磨刀霍霍起來。

    她擼起袖管,拿起菜刀,剝鱗切肚。不一會兒,幾條魚便處理得差不多了。

    而旁邊,柳嬸已經將魚的一眾配料都已經準備好了。許茗弄魚的時候,她便幫忙將烤架支起來,又將調料扔到魚肚子中,用針線縫起來,然後放在專門的醬料中浸泡。一炷香的時間後,將一條條魚全身均勻塗抹上油,串進烤架,烘烤起來。

    火焰持續作用,魚的表麵已經滲出油來,順著木架子往下滴。不一會兒便已經香氣撲鼻,十分客人了。等魚烤好後,其他菜也都準備得差不多了,台盤司的人陸續進來,托著一個方盤,幾碟菜一組地端出去。

    菜色差不多齊全了,一桌子花花綠綠的,雖說比不上滿漢全席,但該有的都有,且色香味一應俱全,引得賓客垂涎欲滴,食指大動。

    李芾舉杯,“又是新的一年,各位共飲一杯,願我與各位同僚諸事默契,上效君主,下寬百姓,願我大宋國泰民安,數不盡的祥樂安康。”

    “好!”

    “好,幹了此杯!”

    “李大人之心,乃眾人之心,飲盡此杯!”

    杯觥交錯,笑語盈盈,然而許多話,在這人聲嘈雜、耳目眾多處卻也不方便說,隻能以這虛無的歡聲笑語來掩飾了。

    飯桌上,程唯堅正在走神,江南杵了杵他,“想什麽呢?”

    程唯堅沒有迴答,依舊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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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會是想著哪家姑娘了吧。”

    程唯堅仿佛被擊中了心事,急辯解道:“哪有?”當然沒有,他看上的分明不是姑娘,是位,是位少年。

    “我看你都快成呆鵝了。”

    “我隻是在想,這府治新來的廚子做的菜不錯,想借來給我做個生日宴呢。”

    “如此,便和李大人說一聲罷。”

    “想歸想,倒是怪不好意思的。”

    “這有什麽,不就一個小小的廚子。看在你祖父的麵子上,別說是一個廚子,恐怕就是女兒,李大人都願意許給你呢。”

    “你沒由來地又胡嘴了,我倒不要緊,女兒家的名聲要緊。”

    正說著,李芾突然出現在兩人身後:“兩位郎君嘀嘀咕咕說什麽呢?”

    江南笑道,“說曹操,曹操到。大大人府上廚子做的菜甚合我們程郎君的意呢,想問李大人借一迴去做生日宴呢。”

    “這有何不可呢?程郎君隻管借去便是,若用得好,讓他留在那不用迴來了。”

    江南笑得更大聲了,幾位仕中同僚聽著這邊熱鬧,也圍過來,聽得事情的來龍去脈,也笑起來,打趣道:“這借廚子倒與嫁女兒有異曲同工之妙呢!”

    眾人都笑道:“正是這個理呢!”

    李芾向來對程唯堅有意,此刻也不反駁,反倒同眾大人樂嗬起來。程唯堅覺得有些尷尬,隻得講話引開了:“區區一個廚子,豈能與千金相提並論,盧大人一定是酒喝多了高興,糊塗了。”

    剛剛打趣的盧大人捋了捋胡子,“我糊不糊塗,問一下大家就知道了。諸位,究竟是我這老頭子糊塗,還是這程郎君糊塗呢?”

    “程郎君糊塗!”

    “程郎君糊塗!”

    眾人爭相打趣道,要將火往程唯堅身上引。

    那李芾看程唯堅給鬧得怪不好意思的,存心給他台階下,“做這席宴的倒也不是廚子。府上這迴請的也是京內享有盛名的馬騰四司罷了,若需要,隻花錢請他們去便罷了!”

    “不管怎麽樣,都在您府上,還是要說一聲吧。”

    “話是這個道理,但原本也不是我府上的人,這次招來,若做得好想留用的。程郎君若看上了,請去便罷,我再另擇好的。”

    “豈敢豈敢,那我豈不是奪人所愛。”程郎君謙虛道。

    “嚴重了,程大人是我敬重的老師,若能得他喜歡,自然也是好的。”

    程唯堅想著最近祖父胃口也不太好,若是能做些新鮮玩意讓他嚐嚐,挑起胃口來,也未嚐不可,便不再拒絕:“那在此謝過李大人了。”

    “你未來丈人願意讓你,你還不快快收受了去。”

    “是啊,程郎君得了未來丈人的助力,還不多喝幾杯。”

    “在下實在是不勝酒力。”程唯堅扶著腦袋,“各位叔伯前輩,看在我翁翁的份上,別鬧我了。我有事先告辭了,有機會再上門請罪。” 說罷,程唯堅便腳底抹油般溜了出去,

    “別走啊!”

    “程郎君,再喝兩杯啊!”

    程唯堅搖搖頭,這班老油條,招架不得,招架不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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