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平、劉綎等人參加完李如柏的葬禮後,從鐵嶺迴到撫順,已經是三月二十五日。


    非常時期,照理說朝廷的任命獎勵等應該非常快速的下來。


    然而到現在,除了任命劉綎接替李如柏為新遼東總兵之外,其它的什麽都沒有提及。


    沒有任何關於這幾場大戰的功賞以及撫恤的詔令傳下來。


    這些事情不合常理,這讓周永春、侯平、劉綎等人一時間也不知道下一步該如何行動。


    侯平思來想去,他一個官身都沒有普通人,實在不宜再卷入這種軍國大事之中,隻能向周永春辭行。


    撫順城,巡撫公房內侯平躬身行了一個師長之禮道:“周大人,朝廷暫時沒有進一步指示,學生也不可能久留遼東,學生想去葉赫部接迴妻子等人便迴消漷縣去了,接下來的事情就拜托大人了吧。”


    周永春聽到侯平要走有些急了,現在這種局麵侯平可是萬萬不能離開。


    遼東兵力不足,這次能大敗努爾哈赤,全靠葉赫部的人馬頂了上來。


    侯平一走,葉赫部的人馬自然也是要迴葉赫去的。


    雖說現在這種態勢下,努爾哈赤不太可能繼續進攻大明,但是萬一呢?


    萬一努爾哈赤再來進攻,沒了侯平,誰能守住?


    “順安,此時你可萬萬不能走啊,如果你走了,努爾哈赤卷土重來,我們如何能抵擋得住?”


    侯平一臉苦笑:“周大人,有劉總兵在,他驍勇善戰,隻要給他充分的信任,以現在的兵力,應該是不會有問題的。楊經略那裏不是還有一萬五千人馬嗎?都交給劉總兵統率的話,應該足以守住現在的局麵了。”


    周永春苦笑了一下:“順安有所不知,剛剛朝廷最新消息傳來,李如楨也被任命了遼東總,他已經到沈陽上任了。”


    侯平眉頭不由自主的皺了起來:“李如楨升任遼東總兵?那劉將軍怎麽辦?”


    周永春歎了口氣:“他們兩個同時擔任,本官也不知道為何朝廷會有這樣的任命下來,以李家跟楊經略的關係,他必然要將手中的兵權交給李如楨。劉總兵最多隻有本官手中的這七千人馬,和他自己的八百人馬,這點兵力很難是建寇的對手。”


    侯平沉默了半晌問道:“大人,你可知道為何朝廷為何到現在都還沒有關於咱們這幾場勝仗的撫恤下來嗎?”


    周永春搖了搖頭:“本官並無確切的消息,不過昨日有個京城來的商人倒是跟本官提了一嘴,現在滿京城的人都在說劉綎殺良冒功,說本官跟劉綎沆瀣一氣,為虎作倀。根本就沒有什麽攻下赫圖阿拉城的事情,劉綎不過是在為自己喪師辱國找借口開脫。”


    侯平火氣瞬間拉滿,當即怒吼道:“什麽?何人敢造這種謠言?到底是誰,該殺……”


    周永春急忙安撫侯平道:“順安切誤動怒,遼東一直是某些群體的禁臠,咱們這次的戰功坐實了的話,這些群體在遼東的勢力將被徹底壓製下去,所以他們急了,有此動作可以理解,但是咱們可不能自亂了陣腳,不然就中了他們的奸計。”


    侯平咬牙切齒道:“此事跟薛三才脫不了幹係,該死的東西……”


    話未說完,周永春便打斷道:“順安慎言,薛尚書早在遼東戰敗的消息傳迴京城的時候死了,據說是自殺,對外宣稱是病故。”


    侯平頓時一呆,這可是他沒有想到的。


    薛三才自萬曆四十年九月(1612年)到萬萬曆四十五年(1617年)做了五年的薊遼總督。


    在這期間努爾哈赤將海西女真盡數吞並,其野心已經昭然若揭。


    然而薛三才多次上書稱努爾哈赤恭順,就在其金國建國的前一年,他還在為努爾哈赤站台,稱其對朝廷“唯命是從”。


    正是由於有他的保駕護航,努爾哈赤才得以順利的統一女真部族。


    撫順陷落後,萬曆皇帝第一時間要求兵部與地方一線官員磋商,盡早拿出圍剿方案。


    然後才時也是薛三才拒不執行,他向皇帝大倒苦水。


    稱戶部過去欠發的遼東軍隊兵餉已拖了三年,而自己坐鎮兵部以來,答應給遼東士兵的糧餉也還欠缺十幾萬兩。


    總之,對於出兵遼東一事,十萬個不願意。


    按照薛三才的意思,朝廷根本不需要專門出兵遼東,隻要皇帝撥錢讓他去安撫駐紮在遼東的將士,就能打贏努爾哈赤。


    直到清河陷落,遼東局勢的惡化,朝野震驚。


    薊遼總督汪可受多次上書,稱已經不能再等了,必須剿滅努爾哈赤。


    薛老狗這一改往日反對出兵的嘴臉,在向皇帝上奏承認自己的過失後,提出了四點建議:


    第一、征調真順、保河等地壯士,可得三萬人;


    第二、各邊廢弁家丁,皆許效用軍前,可得數千人;


    第三、山海關為薊遼門戶,須任命一員大將提兵彈壓,兼為遼東聲援;


    第四、起用原任總兵杜鬆駐守山海關,總兵王宣駐守關內。


    沒有薛三才的力薦,杜鬆這樣的莽夫又如何能成為主力大軍?


    可以說正是薛三才一手將努爾哈赤送上的王座。


    因此聽到京城有對自己不利的流言之後,侯平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這個兵部尚書。


    他是最有動機詆毀自己所取得的戰功,所以侯平才會如次義憤填膺,衝口而去。


    但是現在薛三才竟然自殺了,這可大出侯平意料之外。


    不過也不難理解,薛三才如此賣力的為努爾哈赤鋪路,兩人沒有巨大的牽扯絕對不可能。


    遼東局勢徹底糜爛,萬曆皇帝必然要追究相關責任人。


    薛三才身為兵部尚書,他的每一個意見都記錄在案。


    隻需要再查證到他與努爾哈赤的經濟往來,一個通敵賣國的罪名怎麽都是逃不掉的。


    而按照大明官員的尿性,他幾乎不可能不收努爾哈赤的孝敬。


    整個遼東官員,就沒幾個沒收過努爾哈赤孝敬的。


    所以薛三才能預見自己的下場,然後搶先一步自殺,既可保住自己的名聲,又可保全家人。


    否則通敵賣國的罪名下來,他們全家被發配,就是板上釘釘的事。


    如果再有人踩落水狗,弄不好還要夷三族也不是沒有可能。


    “算這老狗死的早,便宜他了,如果不是這老狗從中作梗,其他人在暗處就不那麽好對付了。周大人,如今的形勢,我們說什麽也要拚一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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