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統和萬曆兩朝可以說是整個大明王朝最令人意難平的時代。


    兩朝都因為賢明的太後一度興盛,但也都因為皇帝的親政而斷送了大好的發展勢頭。


    最為令人遺憾的則莫過於兩位太後,一位走的太早斷送了大明國運;而另一位又因為走的太晚,將大明最後的中興之機斷送。


    誠孝張皇後的過早薨逝,使得能力平庸的‘大戰神朱祁鎮’過早親政,導致王振有機會在瓦剌入侵之前掌握大權。


    孝定李太後卻因活的太久,將本應該有希望能成為‘千古一帝’的萬曆皇帝,壓製了一生。


    正統和萬曆,同樣麵臨著文官集團的欺淩,兩個都同樣選擇了奮起反擊。


    正統的結局自然是一敗塗地,即便是起複之後也隻能說勉強維持局麵。


    萬曆與文官集團的鬥爭,以趙誌皋任首輔為標誌,可以說已經取得了局部的勝利。


    以李如鬆平定寧夏之亂開始,已經將萬曆皇帝的宏圖大誌展現的淋漓盡致。


    萬曆皇帝的所有政策和目標,都奔著同一個目標而去,那就是長治久安。


    寧夏之戰是如此,播州之戰同樣如此,而朝鮮之戰也同樣是如此。


    很少有人知道,在日本第二次入侵朝鮮的時候,萬曆皇帝的作戰計劃並非隻是入朝救援。


    實際上在豐臣秀吉入侵朝鮮之前,大明朝廷已經在萬曆十九年(1591年)四月就得到了相關情報。


    隨後立即就著手準備事變,首先是緊鄰朝鮮的遼東,如以原任副總兵李如柏為宣府東路參將,以原任山海關參將吳惟忠任薊鎮統兵遊擊。


    而原來經曆過抗倭戰爭的東南沿海也進行了大規模的增兵。


    《全浙兵製考》在書中所記載的各基層軍事單位中,萬曆十九年有增兵記載的多達五十餘處,數量占基層軍事單位總數的一半以上。


    這次大範圍增兵的緣由,便是為攻打日本本土做諸多軍事上的準備。


    《明神宗實錄》萬曆十九年十一月壬午(二十)條記載:總督兩廣侍郎劉繼文備陳防倭條議。其議:仍將倭奴入犯情節曉諭澚夷,令其擒斬關白入獻,加賞賚,尤銷患安邦之一策也。著如議行。


    這裏可以看出,最初萬曆皇帝是打算利用廣東境內的葡萄牙走私商人去打日本人。


    但是葡萄牙商人認為這事性價比不高,弄不好還要虧本,所以就沒去。


    萬曆二十年(1592年),朝鮮之役爆發,大明決定抗日援朝。


    同時也打算集浙、直(南直隸)、福、粵瀕海四省之兵,入海搗日本之巢,以絕後患。


    隻是這一次,由於江南仕林瘋狂的反對而被迫中止。


    此時的趙誌皋才剛剛升任首輔,沒能掌握朝政的主導權,萬曆皇帝也隻能被迫放棄計劃。


    萬曆二十五年(1597)八月,朝鮮閑山島失守。


    福建巡按禦史徐兆魁再次提出了征討日本本土的“搗巢之策”。


    經由兵部覽議,終在次年正月十三得到了萬曆皇帝本人的采納,決定實施的這一征討日本本土的戰略。


    《明神宗實錄》記載主要有以下內容:


    一、聯合日本國內反對豐臣秀吉的地方大名。


    “關酋(指豐臣秀吉)背道逆天,虐用其眾,聞各島憤怨已非一日,糾合出奇,誠因勢利導之策也”;


    二、“舉事莫先於浙”,由浙江率先出征;


    三、福建、廣東兩省也一起出征,以兩省旅日商人作為內應,“尤莫便於閩廣,以日本多兩省之人,可以響應。”


    萬曆皇帝還對此十分開明,同意“隨便酌行”,給予地方絕對的自主權,絕不掣肘。


    這個計劃如果能夠施行,那麽萬曆皇帝必將被後世人稱之為‘千古大帝’。


    隻可惜,由於江南仕林的反撲,萬曆皇帝數十年精心謀劃毀於一旦。


    萬曆二十六年(1598年),這是萬曆皇帝生命中最為黑暗的一年,也是江南仕林對萬曆皇帝做垂死反撲的一年。


    前麵說過,江南仕林的核心是‘陽明心學’。


    萬曆皇帝雖有注意防範,但他還是輕視了‘陽明心學’的威力。


    受‘大明戰神’的影響,萬曆皇帝天真的以為,隻要自己掌控皇權江南仕林就會俯首聽命。


    但是他萬萬想不到,他所麵對的文官集團,與‘戰神大大’所麵對的文官集團有本質上的區別。


    ‘戰神大大’麵臨的文官集團,是受‘理學’思想荼毒的頑固型腐儒集團,一但皇權穩固,他們也就老實下來了。


    萬曆時期的文官集團則大不一樣。


    隨著大明內地承平日久,階級固化的問題越來越凸顯。


    仕林學子們的思想也在逐漸尋求突破口。


    而民間的突破口,則是不斷出現從事外貿(海盜、倭寇等)的人員。


    同時由於大明商稅低廉,使得商業過度繁榮,帶來大量各階層的人口流動。


    使各階層的思想不停的交互碰撞,一股活躍的風氣開始自下而上在大明的國土中傳播。


    於是一些開明的學者,就從其中真的尋求到了突破口,其中就有陳獻章、湛若水等傑出代表。


    而王陽明的出現,更是將這種思潮集而大成從而創造出徹底解放的‘陽明心學’。


    ‘陽明心學’的主要思想:


    “我心即是宇宙”,釋義:那你皇帝算哪門子天子,我自己也是天啊;


    “宇宙便是我心”,釋義:這天下不是你皇帝的天下,我也有份,我願意尊誰就尊誰,實在不行我自己來也行;


    “心即理”,釋義:“君臣父子”無從談起,我自己做主,過好自己的生活,天下!愛誰誰!


    “致良知”,釋義:結合“心即理”的說法,良知不是你說了算,而是我說了算,要我打仗流血為了你,沒門兒;


    “知行合一”,釋義:我知道是以上的那些道理了,那麽我就該逃避逃避,該投降投降,一切以自我、自由為主,也就是我想怎麽搞就怎麽搞。


    從以上五點,全部都是針對大明立國根基發起的靈魂暴擊。


    ‘陽明心學’說穿了其實就是提倡個體主義,當大量的官員都在崇尚個體主義的時候,國家崩潰隻在旦夕?


    後世的某個漂亮國就完美的證明了這一點。


    在這種思潮影響下的江南仕林,如何能甘願被皇權壓製?因此反擊也就成為必然。


    萬曆二十六年(1598年),趙誌皋被攻訐,李如鬆戰死,萬曆皇帝數十年的謀劃被徹底摧毀。


    所以說‘陽明心學’是大明掘墓人,並非沒有道理。


    而侯平手中的三封信,就正好就是江南仕林反攻皇權的開端。


    它們說明了有人在暗中串聯,企圖再人為製造一場“土木堡之戰”,以此來壓製皇權。


    陳愚衷也是感受到了這股力量的強大,才會不得不選擇犧牲自己,為後世子孫留下財富。


    侯平拿著信,就像拿著燙手的山芋,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如何處理。


    這些信的威力,其實絲毫不亞於紅封使徒名冊。


    深歎一口氣,他還是做了一個無比艱難的決定。


    心學雖好,但於大明目前的國情並無助益,用或不用到底如何抉擇,還是交給朱由校自己去決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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