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分鍾後,管家在井然有序的倉庫裏找到了一台年久失修的vcd,上麵有灰塵,管家怕譚知禮再像之前那樣嗆到,還特意讓傭人拿了濕毛巾將vcd給擦拭幹淨,才將錄像帶給插入vcd裏。這個錄像帶有些年頭了,剛插入vcd時還閃現了幾條黑線,將整個屏幕給擋了個大半,聲音還很刺耳,會發出尖銳的爆鳴聲。管家想說要不還是別看了,但看在譚知禮那樣興致勃勃的份上,也不好擾了譚知禮的興趣。屏幕上漸漸明晰,穿著藍白條校服的柏舟出現在大屏幕上,那時候的柏舟好像跟現在跟不一樣,他的臉上不會瘦到雙頰凹陷,眼睛亮的跟玻璃珠似的,是那般炯炯有神,而現在的柏舟眼底一片灰敗,像是到了朽木之年的老人才會有的晦澀神情。譚知禮的胸口脹痛,他倚靠在沙發的邊緣,撐著下頷,繼續看屏幕上的錄影帶。屏幕裏的柏舟看到有人在拍他,會害羞膽怯地將臉給移開,這是他不自信的表現。畫麵一轉,出現了一個文質彬彬的男老師,看上去大概是柏舟的老師,這位男老師拍著柏舟的肩膀,告訴他別害羞、看鏡頭,還說了幾句鼓勵他上台演講的話。原來這段視頻柏舟高一時期拍攝的,他作為學校的優等生上台演講。他穿著身最為普通的校服,站在學校的大禮堂上,那時候的柏舟似乎還沒有被生活的苦難給壓垮,他的肩背是筆直的,身上還洋溢著青春特有的氣息。他其實長得並不出眾,隻是有著一張清秀的臉,放在人堆裏也不好辨別,可當他站在大禮堂上代表全校優秀生進行演講時,他的身上似乎散發著光芒。他站在大禮堂最中間的位置,口若懸河、侃侃而談,他說出來的每一個字都極具誘惑力。那時候的他是高中裏最耀眼的優秀學生代表,盡管他的長相普通,他的家境貧寒,但他的學習成績卻是整個年段最好的,他將來畢業後步入社會,以他的學識、學曆,一定能找到一份高薪水、有臉麵的工作。而他,卻將他給毀了。他讓遠在首都的舅舅疏通關係,把柏舟的戶籍給注銷了,柏舟的學籍自然也會跟著成為一張沒用的廢紙。柏舟應該是難過地要命,才會漸漸地出現幻覺,會變得這樣神誌不清,像是容易受到刺激的瘋子。一個本來應該出國當交換生的優秀beta,現如今躺在醫院裏。beta像是動物一樣失去了保護殼,變得脆弱、容易生病、臉上沒有笑容,或者說,他再也不會對他笑了。是他讓明珠蒙塵了。要是沒有他的話,柏舟這顆明珠該是很耀眼的,他會成為別人口中的“高材生”、“海歸”,也會受到很多人的矚目與青睞,他不應該像現在這樣蜷縮在醫院的病房裏,碌碌無為地過完這一生。他突然腦海中又出現了小時候的一些事情,舅舅送給他一把價值上百萬的小提琴,他很喜歡這把小提琴,保存小提琴最好的方式就是將小提琴置於高處欣賞,盡量減少使用小提琴的頻率,但他的喜歡方式跟別人不一樣。他每天都會拉小提琴,一直拉一直拉,終於有一天他將小提琴給拉壞了。可小提琴跟人總歸是不一樣的,喜歡的小提琴壞了還能重新買,可要是失去了柏舟,這世界上就不會出現第二個柏舟了。他痛苦地閉上眼睛,他把柏舟弄地傷痕累累,不知道還能不能修補迴原來的樣子。胸口、心髒、大腦都傳來了密密麻麻的鈍痛感,閉上眼睛時尤為明顯,他倏地將眼睛給睜開,望著空蕩蕩的客廳。他又想起當初柏舟剛被他關在淺水灣的模樣,他討厭他,以至於他對他總是沒有好臉色,但他卻很喜歡那隻在外麵撿迴來的髒兮兮的小狗,他會對著小狗笑,可他卻從來不對他笑。不知道是怎麽了,他懷念起當初的那段日子了。即使柏舟不喜歡他,他也不會像現在這樣毫無生氣,現在的柏舟病怏怏的,三魂沒了七魄,也不會跟他頂嘴,隻會遠遠地躲著他,害怕他的靠近,將他視作洪水猛獸。而那時候的柏舟會跟他頂嘴,會在私底下偷偷罵他,還在疼的時候蜷著身子紅著眼睛咬他的肩膀,那才是真正的柏舟。他很不習慣這樣的柏舟,他想要將原本會露出尖牙利齒的柏舟給找迴來。譚知禮發瘋似的,反複地觀察這段錄影帶,他明明知道看了會心疼,但他還是一遍遍地觀看,他想要從錄影帶裏找到當初柏舟的影子。越是看著以前意氣風發的beta,他隻會越心痛。終於,他受不住錄影帶的折磨,讓管家關掉vcd。管家看著自虐般的譚知禮,有些擔憂,“少爺,您折騰了一夜,要不要先喝點粥墊墊肚子,再上樓睡覺?”“我喝不下。”譚知禮起身的動作裏隱約帶著顫抖,他揉著腫脹的額頭,“我先上樓了。”“好,那您餓了,再跟我說。”管家盡職盡責。譚知禮沿著扶梯上樓,他打開臥室門,又“噗通”地一聲將門給摔上,也不知道是在跟誰發脾氣,他的視線緩緩地落在臥室的書桌上。之前他應酬迴家時,柏舟都會安靜地坐在書桌上刷題,他的桌麵上有一個暖黃色的台燈,燈光在他的臉上揉開暖色的光暈。現在書桌的位置都是空的,那裏沒有柏舟,也沒有柏舟堆砌如山的書本。那裏,什麽都沒有。沒有柏舟留在那裏寫作業,他竟然感覺到了不適應,隻覺得胸口空空的,像是被抽取了一部分的血液。眼眶驟然紅了,額角的青筋陡然突起,他突地不受控製地握緊拳頭,他低著頭,嗅到緊閉地空間裏傳來他濃鬱的雪鬆信息素的味道,那應該是從他的腺體裏散發出來的。都是幾十歲的男人了,不可能不知道這是什麽情況。他進入易感期了。可他前一陣子才易感期,怎麽這次易感期那麽快就到了?是他情緒波動太大,導致信息素紊亂了嗎?來不及多想,他咬著後槽牙,渾身發顫地走到床頭櫃旁邊,將床頭櫃裏麵的alpha專用抑製劑給抽了出來,他撕開抑製劑的包裝袋,把全新的抑製劑從包裝袋裏抽出來。alpha輕車熟路地將針管插入他的小臂中,冰涼的抑製劑順著他的血管不斷滲入他的體內,等一管抑製劑都輸進體內時,他體內的燥熱感並沒有因此而減退,反而是愈演愈烈,他咬著下唇,暗罵了一聲,手中的抑製劑“吧嗒”一聲掉落在地上,發出了響亮的迴聲。alpha的犬齒在緩慢地上下摩擦著,他現在極度渴望能夠咬omega的腺體。但他從來都沒有碰過別的omega,隻碰過柏舟,雖然柏舟沒有腺體,但每當這個時候,他就會去咬柏舟的後頸,把他的後頸咬地滿是齒痕。他好想要咬柏舟的後頸來紓解欲望。柏舟的後頸是白皙、修長的,在燈光的籠罩下像是溫玉一樣透亮照人。一想到柏舟的後頸,他就忍不住用犬齒咬住下唇。欲望在體內不斷擴散,他幾乎都被燒的一失去理智了。管家聞到臥室裏滲透出來的濃鬱雪鬆味,不禁著急地趕來臥室,禮貌性地敲了三下門,但卻沒有得到譚知禮的迴應。管家顧不得那麽多,直接破門而入。剛踏入屋內,裏麵的信息素像是潮水一般將他纏裹住。管家急忙走到譚知禮的身旁,雙眼焦灼,“少爺,您打抑製劑了嗎?”“打了。”譚知禮垂著卷翹濃黑的睫毛,有些自嘲地笑了,“但是好像不太管用。”“那我給您找個匹配度較高的omega,您能舒服一些。”管家知道譚知禮的臭脾氣,他怕譚知禮拒絕他,還是放下狠話,“要是alpha的抑製劑失效,又不找omega,易感期會憋瘋的。”“不要omega……”譚知禮可不想找一些亂七八糟的omega來礙眼,他現在隻想要抱著beta。管家誤以為譚知禮是不喜歡omega,他又試探性地問道:“我給您找一個跟小先生差不多的beta可以嗎?”在管家眼裏,譚知禮就好像是他一手養大的小孫子一樣。管家覺得譚知禮的生命安危才是重中之重,等渡過這次易感期,再去跟柏舟賠禮道歉也還來得及。“不要什麽beta。”譚知禮濃睫下的瞳孔泛著猩紅,他漸漸失去理智,說話聲音也不大,“我隻要……小舟。”從他的唇齒裏喊出來的親切的小舟,而不是連名帶姓的柏舟,多了幾分真情實意,少了幾分疏離。alpha將頭枕在床邊,他的目光遊離,他像是發現了什麽令他感覺到有趣的東西,又不斷地喊著小舟。管家不忍心看著譚知禮獨自承受易感期的痛苦,他還想要再勸,alpha卻催促他離開,“你先出去,我可以忍受的。”管家一步三迴頭走出了臥室,離開前還放慢速度,希望alpha能夠叫他迴來,但alpha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不見也沒有喊住他。譚知禮體內的燥熱燒地幾乎發瘋,他將衣櫃裏麵屬於beta的衣服都翻出來,全部都丟到床上,他像是魚一樣鑽入beta的衣服堆裏。他瘋狂地嗅著beta常穿的灰色衛衣,這件衛衣身上有淡淡的洗衣凝珠的味道與beta的味道,雖然味道很淡,他得嗅好久才能嗅出beta的味道,但他卻覺得能夠緩解身上帶來的燥熱感。“小舟。”“你別不要我。”他微掀著唇,從齒縫裏擠出了幾聲粗喘。作者有話說:不許說我短,明天不更~第56章 56.神經病這次的易感期來勢洶湧,卻去得也很快,到第三日下午時,alpha的潮熱退去,基本恢複如常。alpha躺在兩米寬的大床上,beta的灰色衛衣經過一晚上的蹂躪,已經變得破破爛爛,早就不成原來的樣子了,換做以前,他早就將這件灰色衛衣給丟進垃圾簍裏,但他現在舍不得將衛衣丟掉。要是現在丟掉了,以後就不一定能找得到beta穿過的衛衣了。譚知禮迷迷糊糊地從成堆的衣服裏爬起來,踩著拖鞋,走到洗手池旁邊,看到瓷牆上掛著兩個顏色不同的漱口杯,那是他跟柏舟的漱口杯。他這兩天總是會不受控製地想起柏舟,心理被酸澀所填滿,難受得要命。拿起其中一個漱口杯接滿水,又拿起牙刷,擠了一點黃豆大小的牙膏在牙刷上,他慢慢地刷著牙,不過一會兒他的口腔裏就全都是泡沫了,他漱了漱口,將口腔裏的泡沫給清理幹淨。刷完牙,他用洗麵奶洗臉,再用剃須刀刮胡子、修眉刀,動作一氣嗬成。他等會要去醫院找柏舟,必須展示出他最好的狀態。他看著鏡子裏精神抖擻的自己,很滿意地走去衣帽間裏挑了一套熨燙平整的斜紋西裝,換上西裝後,他刻意往腕骨、脖頸處噴了跟他信息素一樣的雪鬆味的香水,他抬起手腕,嗅了下腕骨上的味,確實是香的,柏舟應該能聞到。換好衣服,譚知禮沿著樓梯下樓,在經過客廳時,他看到了一個渾身珠光寶氣的女人端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時醉惜年過四十,可她臉上保養得宜,根本讓人看不出她的年齡。她燙了一個現下最流行的羊毛卷,栗色的頭發微垂在她纖瘦的肩膀上,襯得她臉頰纖瘦,她身上穿著一條定製的開叉旗袍,肩膀上披著皮草大衣,一看就是養尊處優的貴婦人。自從上次除夕,時醉惜打了譚知禮一個耳光後,母子二人便沒有聯係了。譚知禮這會兒並不想與時醉惜虛與委蛇,他淡淡地跟時醉惜喚了一聲問候,自顧自地要往外走,還沒有走出客廳,身後的時醉惜便出聲將他喚住:“站著”時醉惜的聲音裏隱隱摻雜著怒意。“你又要去找那個beta嗎?”譚知禮的麵前站著兩個身形魁梧的保鏢,他們攔著不讓譚知禮出門,譚知禮隻好勉強停下腳步。時醉惜從沙發上起身,說出來的話字字珠璣,像是刀子一樣往譚知禮的心窩子裏戳,“你知道現在外人都是怎麽說你的嗎?他們說我們譚家的大少爺就是個暴力狂、神經病,把自己的beta給逼到跳樓了,他們說就應該把你關進神經病院,免得讓你出來禍害人。”很難想象這麽尖銳刻薄的話是從一個母親嘴裏說出來的,但譚知禮從小就聽到大,他已經習慣了。即便時醉惜說得很難聽,可他的臉上還是波瀾無驚,“您說這是什麽意思?”“你爸說了,要是你再做出這樣敗壞譚家門風的事情,就讓那些野雜種繼承譚家。”時醉惜嫌惡地擰眉,“知禮,你也是聰明人,應該知道審時度勢。你就當為了媽媽,別再去找beta了,好好找個omega結婚,守住譚家繼承人的位置,別讓那些野種給得逞了。”時醉惜是大家閨秀出身,她也不是非要讓譚知禮成為譚家的繼承人,她隻是不希望譚家的野種蹬鼻子上臉罷了。這時候的譚知禮卻不在乎這些了,他不想要所謂冰冷的權勢,他想要他的柏舟。他掀起薄薄的眼皮,瞳孔下一片噬骨冷意,“媽,我不能答應你。”時醉惜像是聽到了什麽刺耳的話,她鑲嵌著鑽石的長指甲都嵌入皮膚中,聲音尖銳,“你難道真的要為了那個beta,把自己弄去神經病院,再把譚家的財產拱手讓給那群野種嗎?要是這群野種成了繼承人,我們母子的日子都別想好過了!”“媽。”譚知禮覺得時醉惜的聲音過於尖厲,皺了皺眉。“別叫我媽,我沒有你這種不上進的兒子。”時醉惜真是恨不得給譚知禮幾個耳光,但她想到之前除夕發生的事情,又生生忍下來了,“從今天開始,你就留在淺水灣準備結婚,哪裏都別去。等跟omega結婚了,我再放你出來。”譚知禮也是在大家族裏長大的alpha,自然聽得出來時醉惜這是想要軟禁他,聲音裏似乎都在發著顫,“什麽叫跟omega結婚?”時醉惜的臉色稍微好看一些,她撫摸著新嵌的甲片,“白家還有一個小兒子,也是個omega,我已經跟白家父母商量好了,下個月就讓你跟白家小兒子訂婚。這段時間你就收收心,可別再鬧出什麽糗事了。”白家的小兒子應該就是白淮書同父異母的弟弟,聽說是叫什麽白逢年,也是個從海外留學迴來的優秀omega。可譚知禮現在心理已經有了柏舟,他並不想要別的omega。“我不同意這門親事。”譚知禮冷漠拒絕,他看著時醉惜的眼底多了幾分滔天恨意。時醉惜早就料到譚知禮會有這樣的反應,她那雙上挑的丹鳳眼裏湧動著嗤笑,“我不是在跟你商量,而是在通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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