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沒有成為徐直身邊人前,他想著徐直不就是一個愛舞文弄墨的女人嘛?隻是頂了徐姓而已,要他說徐達還比她美呢,成了身邊人後才知道蠢的是他。


    “大姑娘近日可好?”


    “好。自開顱後少有頭痛,隻是……”


    “隻是?”他時關注著徐直開顱後的近況。一向是很好、不錯,看似跟以前一樣,讓他安下心來。


    九行嗯了一聲。“可是是我的眼光有問題,周公子也從沒有說什麽,”他提到周文武時,薑玖撇了撇嘴。“但我覺得大姑娘好像老了點。”


    “老了點?”


    “薑玖,大姑娘是不是先前喝了什麽保顏藥,現在忘了喝?看起來多了那麽個幾歲。”


    “是憔悴吧。大病初愈是會這樣的。”薑玖不怎麽放在心上,一字字讀著徐直的書寫。也隻有還年輕的九行才會注意到女子的美貌吧,他都經曆了那麽多事,美貌?那根本不值一提。想他當年還發下豪語說要娶西玄第一美人呢。


    他又問:“陛下呢?”


    “陛下三不五時差人來探大姑娘。”


    薑玖尋思片刻,想起他昏昏沉沉時,廷尉親自來看他一會,在他耳邊說著陛下的口諭——“你很好,且放寬心養傷,朕不會虧待你。”


    廷尉那雙冰冷冷的眼神,哪怕他傷重也極為印象深刻。明明是代表陛下安慰的話,語氣裏卻透著一股冷意。陛下滿意他聽從旨意,即使他隻是中了攝魂,萬不願對徐直做出那種事,但這何嚐不也表示他是忠於陛下的?為何廷尉的眼神……他一直想不透,以致在養傷的這段日子時時想到那雙眼睛。


    “你還是多休息吧。”九行扶他躺迴去。“早些好,就能讓大姑娘知道你們還活著的好消息。”


    “好消息?”薑玖失笑,倒也沒有再說什麽,隻道:“大姑娘還是堅持要去塗月班的老窩嗎?”


    “是啊,等她頭發過肩後,養足了精氣,就要出發了。”


    “我明白了。”果然任何事都阻擋不了她。也對,她心心念念的就是她的研究,連她的頭痛都無法阻止她。


    九行將徐直寫的字句擱在桌上,正要離去,突然聽見薑玖問了一句:“大姑娘有問過我們一聲嗎?”


    九行頓時麵露尷尬。“也許心裏是有的……”


    薑玖輕笑一聲。“我累了,連喝碗藥都這麽累,要康複還真要一段日子,你們設想的很好,不告訴大姑娘,以免她精神不定傷及開顱,累及修養,你放心,你要學的還很多,我會盡力好快一點,跟著你們去……”


    “也不用急於一時……”九行閉上嘴,他看見薑玖斜睨他一眼。自他來到徐直身邊,他老是覺得薑玖對他有很重的敵意。


    薑玖合上眼目,笑道:“阿玖……阿九……對她來說都是同一人吧……”


    九行等了等,沒等到下文,雖是一頭霧水,卻也不打擾他休息,悄然掩門而出。


    薑玖笑了笑,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在笑什麽。是在笑自己呢,還是笑九行?


    阿玖,阿玖,一開始他還反感徐直叫的這般親熱,而後才漸漸發現,她從來就不記得他們的貴族姓氏,再臨、同墨、阿玖……因為,她從來不留心,所以,他們也不該留心;有心了,等著他們的就是自取滅亡,這點,徐直一直做得很好,不是嗎?所以,哪怕他與同墨在她心裏已經死了,她也不會有半點感傷。


    真的很好……


    現在他隻需盡快養傷,在徐直身邊再熬上三年,就能轉入朝堂,恢複西玄薑姓,就如同已入朝為官的第一個身邊人。


    當年他看著周文武對徐達瘋魔感到不解,或許他對恢複西玄薑姓也早就瘋魔了吧……他失笑,雙手捂住眼眸。


    “他就是薑玖,薑姓之後。徐直,你看如何?”


    二十多歲的美人走到跪在地上的薑玖麵前,居高臨下的打量著他,薑玖剛自大牢出來,一身梳洗過後他還他後美的容貌,他略比眼前的女子少上幾歲,但在近距離之下,他真真覺得此女子比他還小。


    她是徐直呢,當她二十歲名動天下是,他才是十六歲少年,他提醒自己。


    他小心的掩飾貴族氣質,又刻意不顯出太多的卑微。徐直名動天下,西玄人皆知,他心裏對她也敬上幾分,不過……他瞟向她身後的身邊人,叫季再臨,他認識。


    都是天涯淪落人啊。


    徐直固然聰明,也有袁圖神算的撐持,但未嚐不是她身邊人的協助才有今日風光?


    他還不容易壓下雲卿,受陛下欽點,隻有讓徐直認同,他就是穩穩當當的身邊人了,到那時他在不動聲色騙徐直把雲卿弄進府,好過雲卿落到其他西玄貴族手裏。


    身邊人這種位置,雲卿幹不來,遲早會出大事,還不如他來頂。有他薑玖在,誰敢動雲卿……他摸透了陛下的想法,貴族間最好不要連成一氣,他得與雲卿保持點距離,徐直就是個最好控製的人。


    徐直嗯了一聲,俯下身湊到他麵前道:“見過嗎?”


    “……見過。”他控製後退的衝動。這女人!“哪見得?”她似是一臉納悶。


    他眯起危險的黑瞳,抬頭對上她平靜的眼神。最後,他決定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他咬牙道:“最近一次,是在青樓。”


    季再臨上前一步。“青樓?大姑娘出門,我與同墨比隨伺在側,薑家人,你在說謊嗎?”


    薑玖幾乎要嗤之以鼻了。徐直是什麽冰清玉潔的姑娘嗎?西玄徐姓誰都知道是可以公然有男人的,不管是徐直的第一個身邊人公孫玲或者第二個身邊人季再臨,都是入幕之賓。他很想問問季再臨,現在是不是鬆了口氣,終於有接續者?好好一個貴族怎樣都比小倌好,難怪隻聽過徐達入過小倌倌,卻不曾聽聞徐直進去過……坦白說,徐直不一定要進去,直接挑個小倌去徐府也成,現在他這個身邊人不也兼具這種功能嗎?他自嘲的想著,以往是他上青樓,現在他卻成了偽小倌……所以,才不適合雲卿那小子啊。


    那小子到時不情不願表露在外,這孤傲的徐直還不知道要怎麽虐待他呢。


    薑玖盡量坦然道:“一年前,我在青樓裏,當時大姑娘正在街上,有人對著你唱求愛曲,正巧你抬頭,我們打了個照麵。”


    徐直哦了一聲。“不記得了,但你記憶力不錯。”


    薑玖臉上有抹狼狽。猶記那時還有人笑問他,萬一徐直看上他怎麽辦?他迴什麽?春風一度也不錯,他也想看看西玄所謂聰明的女人在床上是不是也夠聰明。


    哪知到頭來,人家根本沒記住他。他垂下眼,靜下心,放鬆拽緊的拳頭。現在他要做的,就是保住自己,保住自己就是報紙薑姓與雲卿,其他的,慢慢來。


    徐直走到殿階前,無所謂的作揖道:“就由陛下做主吧,誰都行,他也可以。”


    高做在龍椅上的老人溫和道:“那朕就替你安排薑玖吧。薑姓一族罪犯滔天,法理不容,朕也無奈,隻能保住一個薑玖,就讓他去磨一磨,說不得他日還能重返貴族之身。”


    薑玖叩首。“陛下仁慈。”


    “以後你主子就是徐直了,作為她的身邊人,你的忠誠都得給她,知道嗎?”


    他掩飾嘴角的諷刺。“罪民遵旨。”


    他隨著徐直、季再臨走出殿外時,迎麵而來的正是宮裏太監與新上任的廷尉。這廷尉是太子的人馬,為人嚴厲而公正,幾年前據說有旁支遠親見他平步青雲而強霸京裏,被他大義滅親處刑了。他這嫡係隻有他一人,旁支遠親也經次一刑沒剩幾個重要人物,他贏得鐵麵無私的稱號,更得太子重用,連陛下都因此注意起他這號人物來。


    他都在想這個廷尉是不是存心的,沒有靠山,連對親人也不留情麵的人,他要是陛下也會用。這個廷尉為了爬上高位,花的心思可不少啊。


    徐直與廷尉擦身而過時,並沒有看向對方,各自要離開,季再臨連忙叫:“大姑娘。”


    徐直停步,看向季再臨,而後順著他的目光轉向廷尉。


    廷尉也因此勉強停下,朝她作揖。“大姑娘。”


    徐直恩了一聲。“公孫玲,好久不見。”


    廷尉神色凝住,沉默大半天,久到一旁的太監都微微抬頭看向他,他方道:“如今公孫已是西玄廷尉,大姑娘以後還是叫我一聲廷尉吧。”


    “好。”


    廷尉拍過薑玖,臉上似笑非笑。“看來薑家人後人就是大姑娘的身邊人了。”


    “是的。”季再臨在旁答道。


    “那可要,好好地調教你這個身邊人,免得他爬到你頭上了。”他意味深長的說道。


    徐直看著他,然後不耐煩放人轉向季再臨。“再臨,這是你的事。”


    季再臨低下頭掩飾笑意。“是,我會好好調教薑玖的。”


    廷尉挑起一道眉,難得的幸災樂禍。“大姑娘喜歡守規矩的人,這薑家小子桀驁不馴,季再臨你可要好好練練人,以免大姑娘一個不開心,就告上禦狀換人啊。”這話也不知是說給誰聽。


    薑玖卻是極為受用,將徐直的喜好記了下來。


    徐直看向薑玖。“恩,別讓我感到麻煩。”


    “……是。”


    不知是不是他敏感,當他隨著徐直離開時,感覺背後的視線始終沒有離開過;他往側後看,廷尉站在那裏漠然的盯著他們,在旁的太監一直垂著頭,仿佛當自己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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