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身邊人所承受的後遺症】


    周文武奔出賽場時,有人阻礙了他的去路。


    眼前一片血紅“滾!”他喝道。


    長刀毫不猶豫的朝著其中一名血人砍去,卻教另一個硬生生擋了下來。


    “住手!他是薑玖!”魏雲卿死命擋著,吼道:“他不能死在皇族人手裏,他不會甘心的!”


    周文武認出他就是那個唱西玄求愛曲的伶人,如今他披頭散發,全身盡是傷及要害且見骨的傷,居然還能撐著一口氣……在賽場裏他不是沒有重挫薑玖,怎麽一個廢物、兩個廢物都打不過一個薑姓?他膽戰心驚的往四處看去,周遭馬車盡毀,沒有徐直,那就是被帶走了,他總算暗鬆口氣,膠凝在正與執金吾對打的薑玖身上。


    執金吾是個人,薑玖也是個人,是人耗盡力氣的時候,但薑玖卻像是耗不盡精力似得,他這分明是在燒著自己的生命力,被攝魂的人居然如此可怕,相較下執金吾隻是撐著一口氣不讓薑玖離開而已。


    他眼眸微沉,靜心打量薑玖的殺人技巧。執金吾就是個利用的好對象,隻有一等執金吾被殺,薑玖的生命力應也耗的差不多了……薑玖的殺搏之術是西玄最厲害的師傅教出來的,這些年他一直安分的待在徐直身邊,倒讓人忘記他擁有一身好殺技,把這樣的人擺在徐直身邊,先皇到底在想些什麽?是在磨薑玖的性子,把他磨到沒有性子方為周文晟所用嗎?


    如果此刻能將他給殺了,這正是一個好機會……徐直不會傷心,她就是個隻活在自己世界裏的學者。他頭也沒有迴,陰狠說道:“他必須死。他中了攝魂,被下了指令殺徐直,隻要他存著一口氣,徐直就得死。你道,他死好還是徐直死好?!”


    魏雲卿啞口無言。


    周文武繞著薑玖走動,觀察著他的弱點,好一擊痛殺。魏雲卿冷靜之後,說道:“二殿下,我與執金吾都打不過薑玖,我會幫助你是,犧牲我也沒關係,隻請二殿下把這最後一刀給我,我送他最後一程。”


    魏雲卿見他沒有說話,隻當他默許了。他心裏微歎了口氣,不管如何在泥沼中掙紮,最終他們都在最美麗的年華逝去……思及此,他又苦笑,想起以往快意人生的日子,薑玖若聽他說這麽文縐縐的話,必定會嫌他心思軟弱。


    心思軟弱,撐不起西玄貴族的擔子,偏他又是獨子,幸而薑玖多方照顧,迴憶那些年最常出現的畫麵就是他唱歌跳舞,薑玖非常有耐心的看著,然後對他說到:“放心吧,有我在呢。”


    放心吧,凡事有薑玖在,誰敢動魏雲卿?


    “……放心吧,最後一刻有我在,大不了就一起走吧。”他喃喃道。連他都知道徐直必須活下去,薑玖必須死。他咬牙,拽緊拳頭,道:“好歹有陛下陪咱們呢,不冤了……”執金吾匆匆提到連周文晟都中了攝魂,二殿下在場力扛,如今他出來了,那不就代表周文晟死了嗎?死得好!死得好……他忽然看見戴著麵具的周文武轉過頭看他一眼。


    那一眼……他擅觀人顏色。


    周文武突地出手。


    他渾身俱麻,大喊:“等等!陛下沒死嗎?你怎會讓他活著?除非……他攝魂解了?周文武!周文武!薑玖是徐直的身邊人!她會傷心,是人養了一條狗,狗死了都會傷心……”他不顧一切撲上去抱住周文武。


    薑玖擺脫了執金吾,長刀劃下,就算周文武及時推開魏雲卿,魏雲卿仍是被劃了深深一刀。


    他痛到跌落在地,再也爬不起來。他啞喊道:“徐直有頭痛症!有頭痛症!要是因為薑玖死了,引發她的頭痛,就是你的錯!天下人不會饒了你——”


    周文武狠狠的砍向薑玖的大刀,兩人大刀對擊的刹那,他一腳踢向對方的手腕,卡啦一聲,也不知是誰的手脫臼了,他趁機拎著薑玖的衣領,逼得薑玖撞上大樹。


    他盯著薑玖血紅的眼鏡,麵露殘酷道:“薑玖!身為徐直的身邊人,你竟也敢傷她,恩?區區一個攝魂,你就要把徐直殺了嗎?你的心就這麽廉價?就這麽容易被控製?也不想想是誰保了你七年!這七年來我有多妒恨你知道麽?照顧她所有需求的身邊人,竟要我放過你,就為了不讓她傷心!人的心要是能被綁架多好,我周文武算什麽……”


    薑玖試著用掄掌擺脫他,但兩人身上的鮮血太多製不住打滑,當周文武再度壓住他,咆哮道:“我隻給一次機會!薑玖的弱點在哪裏?他最恐懼的是什麽?”


    魏雲卿一怔,下意識與已爬不起、可是還拿著西玄長刀不放的執金吾對看一眼,在場的人就他最熟薑玖,可是早成陌路……“在哪裏?!”周文武吼道,他被薑玖不要命的打在傷口上,痛徹心扉,但他僅僅隻是悶哼一聲,赤紅著眼瞪著薑玖,仿佛這樣瞪九了就能發泄他多年來的惡氣。


    魏雲卿心神一凜,破碎的呐喊衝破喉口,聲音再也不似平日的天籟。“薑玖最重情義!薑姓一族全滅,他痛不欲生,他橫機皇室!薑玖!魏雲卿死了!徐直死了!你所看重的人全都死了!你張開眼後,再也看不見你藏在心底的人了!”


    魏雲卿死了!徐直死了!你所看重的人全都死了!


    薑玖猛地張開眼。


    “薑玖,你醒了啊,來,正好喂藥。”九行在床邊說著。


    薑玖瞪著他良久,這才慢慢的想起自己還活著。


    ……雲卿還活著,徐直還活著。


    他被攙扶坐起來,下意識的掃過室內,暗鬆口氣。


    “找誰?白華姑娘嗎?今日她有事,所以我來喂藥。”九行笑道。“晚些我跟她說你找她吧。”


    薑玖看他一眼,淡淡的說道:“誰找她,我隻是納悶她……怎麽變殷勤起來?”


    說起白華,他心底認為不該留,但,留不留不該是他管得——哪怕以往都是他說了算,可是總要大姑娘允了才會。


    他雙手尚無力扶起瓷碗,全身肌肉時時麻痛又緊繃,活像不是他的。他憋屈的像個孩子班被喂著。他叮嚀著:“你多盯著她些,白華心軟耳根子也軟,做事又衝動,大姑娘的身邊人裏,喂她不是西玄陛下給的……嗤,陛下絕不會給大姑娘這種人,就怕她對大姑娘心軟,將忠誠轉向別人,總之,你多注意她點,別教她再害了大姑娘。”說道最後,他已有冷意。


    “薑玖,你是真看不出來還是假的?白華她有心追求你……哎呀……你怎麽噴出了了!”


    薑玖的臉色難看到極點,比起他重傷在身時還要恐怖。他向來不會因隨便這麽一句話而失禮,至少,在徐直身邊,他被訓練的麵不改色;他之所以反應這麽大,是因為他終於豁然開朗了。


    難怪這陣子她總是有古怪的言語、奇怪的眼神……“我拒絕!”


    “白華姑娘人美心地好……”


    薑玖冷笑:“你去娶?”


    “其實,你不認為大姑娘的身邊人都很有緣分嗎?看看再臨與同墨姑娘,如今白華又對你……”


    “之前兩人隻有同事之誼,不理私事,這陣子她突然中邪跑來中意我?說出去誰信?”薑玖喘了口氣,又道:“多半是她想要留下來。”


    “留下來?”


    “大姑娘的身邊人,十年為一期,男子入朝,女子的十年是大姑娘對陛下說的。這些女子也需婚嫁,同墨為此,在再臨炸死後在他的默許下偽裝成他的未亡人,就是為了一直留在大姑娘身邊;白華也許以為成了我的人以後就可以留在她身邊,不比嫁個外人而再也進不了徐府,說不定依她的蠢腦筋,等成了親還盼著我死呢……你這樣呆若木雞是怎麽了?”


    “不,那個……同墨姑娘是偽裝成未亡人,不是真的嫁了?”


    薑玖微微眯起眼。“同墨好像比你大了些?”


    “嗯啊……大了些也不錯啊。”雖然粗暴了點。“她是啞巴。”


    “我學了手勢……等、等一下,其實我沒別的意思……”九行臉色略紅。“哦?再臨兄這個人是非常隨便的,他對婚姻事不看重,你光看他毫不猶豫炸死就知道,連季姓他都不打算恢複,說不定就這樣跟同墨過下去……”薑玖看著九行蒼白的臉。


    他暗自失笑。其實白華也好,同墨也好,他還真的感覺不出她們哪裏好,這小子果然還年輕,年輕時再怎麽受創傷都能恢複,但他不行,看人事物總有一份麻木。


    九行故作無事的取來信紙。“喏,這是魏公子寫的。”


    薑玖隨意看上一眼。都是傷重瀕死的人,那能看見對方;他為了確認雲卿是活著的,而非是他們在欺騙他,一如他們在偏徐直一般,他要九行無論如何都得證實魏雲卿還活著。


    然後,九行帶迴一首少年情歌。那是魏雲卿第一次自己作詞,他不小心聽見的,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情?十二歲?十三歲?他們醉生夢死還不知大刀將要落下的時候。怎麽這麽久遠的事他還記得呢?怎麽……連雲都記得這首歌隻有她聽過呢?


    也不知怎麽的,每隔一陣子那小子就讓九行送來一闋詞,都是少年時他看過雲卿寫的,確認彼此還活著。嗬……據說那種擅歌舞,轉眼就能做出詩詞的人心地柔軟,隻要三言兩語就能騙到原諒,所以他才寧可與魏家小子形同陌路……他在看看九行放在他手上的紙卷,是徐直的筆記。他細細讀了一遍,不由得苦笑。他自認西玄貴族之後他是頂尖聰明的,卻還是遠遠不及徐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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