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隻是看周公子緊張,一時想紓解他的情緒……”


    “他緊張?哦,他似乎喜歡我,所以會緊張。這是人基本的情緒,是這樣吧?”


    九行臉皮一抽。這樣明明白白的說開。好嗎?人家好歹流有皇族血……“也可以這麽說。總之,大姑娘開顱一切順利,那是再好也不過了。如果真有存在什麽,我想他們是沒有敵意的。我們再把他們想好點,也許他們一塊在屋外陪著我們守護大姑娘開顱呢。”他隨口道。


    徐直多看他兩眼,這才發現她這個最新任的身邊人不隻凡事往好處想,而且比起前幾任身邊人還要幻想無限。


    一想起前幾任身邊人,她的心思很輕易的轉了一個方向,仿佛眼下對她最重要的已非對天下的研究。她道:“你姓劉,再臨呢?我想起來了,姓季,同墨姓烏……你在做什麽?”


    “大姑娘不是有個習慣,喜歡在發呆時寫下腦中記事嗎?”


    徐直慢慢的抬眼看著他,良久就不說話。


    九行心一跳,對上她的目光。“怎……怎麽了?”


    “是阿玖告訴你的嗎?”


    “是……是啊。”


    徐直哦了一聲,極其緩慢的舉起筆,又看向九行。“白華呢?這陣子總是少見到她。”


    “她無顏見大姑娘,所以……”


    “我明白了。”


    她又問:“再臨不方便入城,孫時陽至今在府裏沒有迴去,是為了什麽呢?”


    九行流暢地答道:“得等大姑娘完全康複、行動自如後他方會離去……大姑娘,你這樣看著我是……”她眼神有點惱怒,他是說錯了什麽?


    徐直收迴目光,筆尖將落紙上的動作就這麽停住,似在深思什麽。


    九行在旁耐心等候,等著等著,竟看見徐直額上布滿汗珠,他駭了一跳,正要問怎麽迴事,就見徐直專注的下筆。


    他瞄著,還真的像薑玖所言,看不懂。


    她神色十分慎重,停停寫寫,等收了筆後,她微微一笑,盯著九行說道:“你收妥吧。”


    “是。”


    “收到哪裏去呢?”


    “收……收到薑玖已往放著的地方。”


    徐直又嗯了一聲,沒有再多做細節追問。她起身說到:“我累了,你收拾收拾也迴去吧,我去休息了。”


    “是。”九行小心卷起紙後,轉頭看了徐直的背影一眼。她往後院走去……好好的一個皇子,真的成了後院人吧。


    微亮溫暖的光自門窗底下泄露。


    徐直低著頭盯了許久,直到裏頭有人打開門,周文武就站在那裏。


    “徐直,要我像那些小倌到門口迎你嗎?”他陰沉說道。


    徐直呀了一聲。“不,我在迴憶,在想著,近日看見你就能想起這光,也在想該不該進去。”


    他眯起眼,仍是將她一把拉了進來,掩上門。她脫下鬥篷,才看見床上那邊大刀,就有人自她身後抱住,蹭著她的頸子。


    她已經見怪不怪了,從初時吃驚這個年過三十的男子精血異常旺盛到現在她算麻木了吧。


    不是說他無子而對房內事感到無趣嗎?攝魂鍾所攝出來的,到底是不是真心話,她還真搞不清楚了……她思緒微的停下。發現自己沒有想探究的欲/望。以前,不是這樣的,那是她總是興致勃勃去挑戰一切難題,現在……總是在深想前就停止了。是開顱的後遺症嗎?


    “徐直,你敢分心?”他將她轉了過來。眼神陰暗。“你這什麽眼神?”


    “沒……我隻是在想,你今晚要盡後院人的義務嗎?”


    那他每天晚上在那裏煽風點火算什麽?自己點自己燒嗎?徐直向來偏理智,不做多餘的事,但這位皇子似乎就是愛做多餘的事。


    她脫了外衫,未覺身後壓抑的目光,徑自上了床。她本來沒有跟人一塊睡的習慣,不過在頭痛那段時期,她必須承認有人的體溫令得她稍稍好睡些;現在頭不痛了,她倒是不介意一個人睡……這樣把人拋棄好像不太道德。


    若是以往,她哪會管這些,直接走人了,但現在……周文武放下床賬,跟在她後頭上了床。他把她摟進懷裏,指尖輕輕梳理她的短發,問道:“頭痛嗎?”


    “不,不會。”她自己都覺得身子情況愈來愈好,再也不似以前往往思索著事情,卻一直被頭痛幹擾。她試探地說道:“阿武,先前我開顱後虛弱,半隻腳還踏在鬼門關上,因此照你所言試看看讓擁有皇家血的你,夜裏守護在一旁,如今我已大好,可以結束了。”


    “哦?原來你想換個人睡了?”


    她一怔。“不,沒有……”


    他俯下頭,本要跟她說話,徐直卻是習慣的湊上去輕點他的嘴一下。此舉大大取悅了他,他立刻迴吻。


    徐直頗感無奈。這個男人一直處在發情期嗎?怎麽以前都沒有發現呢?他很容易被撩起情欲,或者她該重新推翻自己過去的述作。


    思及此,她思緒又停頓。自開顱後她誰也沒有說,其實她的思考斷斷續續,總是無法集中,思路到一半就無法克製的迴憶著過往周遭所發生過的人事,她本以為這是開顱後的後遺症,但日子久了,她驚覺不對勁的不是她的腦子,而是內心。她內心時時產生恐慌,令得腦子無法運作。


    她下意識地抱緊周文武的腰身,感到對方一刹那的僵硬,她迴過神,想起她一主動,他就會有這類異常的反應。


    他曾經喜歡過徐達,喜歡過他的姬妾,最後喜歡上了她,對於每個女人他都有這樣的反應?他真是感情充沛,一如他赤裸裸的欲/望。


    “徐直,你在想什麽?!”


    她在想,他得不到徐達,所以瘋魔;他得到了無數姬妾,卻連眷戀都不曾有過;有朝一日,他得到了她,或許就再也沒有執念?無數的可能,自徐直腦裏延展開來,等到周文武盯著她又重複一次,她才有迴過神,略帶驚訝的看著自己居然以周文武為中心做延伸性的思考。她從來不曾以一個人去做思考,去考慮他的情緒、他的思想……“徐直?”


    她怔忪的盯著他,他背著光,她看不清她的表情,手指撫上他的眼角,想起他眼角那抹豔紅……“阿武,我很高興你活著。”


    他眯起眼瞳,凝視她半響,隨即摟她入懷,讓她聽著自己穩定的心跳。他的手掌還是下意識去護住她的後腦勺。他聲音刻意放柔道:“你也不必直想著那一天,沒什麽好想的,就隻是你生命裏無數天裏的某一天而已,”


    徐直嘴角微微上揚,這麽溫柔的聲音,居然出自周文武這個瘋皇子,要在以前,真的會令她啼笑皆非,直道不可能。


    緊跟著,她的思路再次頓住,自己暗哦了一聲,細細品嚐著——原來,這就是周文武的溫柔嗎?


    夜深沉,徐直突然張開了眼。


    她無聲無息的坐起,周文武仍然睡著,這令她有些吃驚。開顱後她偶爾在夜裏醒來翻身,這男人比她還快醒一步,她都想問,既然與人同睡會令他夜不安寢,何苦來哉?


    四周安安靜靜的,偶有夜風撩進窗裏,她的大腦不停放人運轉推敲著某件事,神色流露出些許的緊張來。


    她小心翼翼的掀開床幔,下了床,迴頭看周文武一樣。天色昏暗,燭火已熄,但床上那隱隱約約的人形在那……她嘴角不自覺的掛上微笑。


    她扶著床沿,穿上履鞋,正好摟到男性的西玄衣裳,裏頭似有東西。她的手伸進去摸,是……她視線移到床幔後的男子身形。


    同心結?同心結旁還有好久快碎玉?她的鳳凰同心結?


    周文武不缺錢,向來也不愛大魏的物品,拿她的同心結做什麽?因為玉佩上有鳳凰刻紋?


    她微覺奇怪,卻沒有去深想。既然他喜歡這個同心結到連碎了都要,讓他繼續受著也無妨。


    於是,她原封不動放迴去,取過鬥篷,悄然無息的出了門。


    徐府的地圖在她腦裏勾勒出來,十多年前父親去世,府裏正要翻修,再臨本要自行作主,她難得興致所至,用兩種截然不同的角度重新設計,這座圍子她是再熟悉不過。


    阿玖跟她提過,周文晟以為這是一男一女所設計,他便順水推舟,令周文晟更加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隻信他自己,所以,他信徐直毫無疑慮。


    徐直的神色奇異,露出詭異的笑來,她摸上嘴角,知道這樣的笑容是開顱後第一次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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