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再臨正彎身撒著麵粉,聽得此言,轉頭看他。“徐石?”也姓徐?


    “是啊,徐石是誰我們也不清楚,雖不能說萬試萬靈,但流傳下來也就當迴事了。”


    “我明白,這就是所謂的風俗民情。”季再臨心不在焉的說著:“徐石對你們穀裏一定有舉足輕重的地位,這才以為他可以微震四方。你們裏頭有姓徐的?”


    “沒有,沒姓徐的。不過,徐石是……”婁全廣故意湊近周文武,這一次周文武沒有避開他或者武力威脅,另他大喜過望。“徐石,就是那個我說頗似徐直的那女子的畫像啊。”


    周文武眼皮一跳,驀地想起宮裏深處的那副畫像。


    婁全廣繼續說道:“我猜徐石八成是什麽可怕的武將,這才拿來嚇唬小孩,後來在我們那裏就被奉為阻邪屈災的神之類,周文武你……”


    “閉嘴!”周文武煩躁的說道。他一個起身的動作,懷裏一樣東西落下。


    他低頭一看,是自徐直那裏拿來的同心結,他蹙起眉,正要拾起時,哢的一聲,在結下的鳳凰玉佩盡碎。


    ……就像是有人正好踩過去,周文武瞬間頭皮發麻,出於本能的,他拽緊長刀,疾步擋在屋子門口。


    季再臨也在那一刹那反應過來,推開九行,如臨大敵的擋在已封住的門窗前。


    婁全廣呆站在原地。不是還在談笑風生嗎?他盡力討周文武歡心,怎麽現在轉眼搞得像十麵埋伏?


    九行也是一愣,低頭看著地上的麵粉,上頭隻有被季再臨跟周文武踩成一團亂的腳印,他猶豫一會兒說道:“我認為,事情並沒有那麽糟。如果有人有心要毀了大姑娘的腦子,也不該這麽明目張膽。”


    “這叫明目張膽?”季再臨看著這個薑玖的接班人,老實說他不甚滿意,不知那個瘋子陛下在想什麽。


    “是啊,大姑娘並不是違背什麽常理而出生在這個天下裏啊。我們自幼所讀的書,不就是叫我們順天綱,順天命,大姑娘跟我們天下人都一樣,就是這麽順其自然的出生了,雖然她的腦子在想什麽我們都不知道,可是她的腦子能催動天下進步,與我們有所不同。但,這客場不也是老天叫她出來帶動天下進步嗎?你們認為在這種情況下,如果有人要用異常的手段停止大姑娘的生命,那他,就是違背天理,天理不容。”他停頓一會,猶如背誦道:“如果掩藏得益,就不會被人發現,如果出了紕漏,卻要找不小心發現的人麻煩,這未免太過霸道。我不以為,對方如此不講理。”


    季再臨眨眨眼。“你說的似乎也沒有錯。”


    “裏頭的孫時陽,是現金天下裏的孫時陽;裏頭的徐直,是現今天下裏的徐直。由現今天下的人來決定徐直的生死,這才是合乎天理的吧?”九行繼續背誦道。


    季再臨看著他,一時還無法接受這個徐直最新任的身邊人看起來柔柔弱弱,貴公子哥兒的氣質還沒磨去,居然能夠講出這番道理……莫不是徐直教的吧?


    周文武一直沒有抬頭,就這樣看著自己緊緊拽著的刀,他的手背上盡是突起的青筋,仿佛隨時想要出刀。他突地說道:“徐直,是徐石的後人。”也不知是說給誰聽。


    季再臨哦了一聲,接著道:“大姑娘會沒事的。你看看,你臉上的可是當年守護孫時陽治病時巨鳥所製成的麵具。你道。這有多巧合才能做到?莫不是那個孫時陽地下有靈,特地讓他的陪葬品浮出這天下,因緣際會讓你得到好守護大姑娘吧?”


    周文武完全沒注意到陪葬品那三個字,他是寧願跟人力拚戰個你死我活,那他還有把握護住徐直,但此刻連個人影都沒有……他目光落在不遠處碎掉的玉佩上。


    大魏的同心結,不是徐直給的,而是他自己拿的……連他自己拿的也要碎嗎?


    他忍氣吞聲僵硬的說道:“我還做了夢,夢見孫時陽治人病,或許確如你所言,孫時陽一世救人無數,他迴想救徐石的後人……”


    婁全廣臉色古怪,看著門前兩個大男人一搭一唱的,尤其一聽到“陪葬品”三個字,他瞪著周文武臉上的麵具難以置信。好好一個人,如此俊秀,連身形都如此誘人,卻把陪葬品戴在臉上,簡直喪心病狂……他慢慢的退至院門口,在門口光明正大看了許久的易朗低聲問道:“這家夥在說什麽啊?怎麽一個字一個字都懂,組合起來卻完全不懂?怎麽這姓周的一直夢見孫時陽治病?原來他是喜歡醫術的男人?”


    “……我也不知道。”婁全廣依依不舍的,不想放棄的看著周文武,他隻知道這男人似乎在違背心意令自己心平氣和,甚至有些委曲求全的討好某個看不見的人,這讓他心底有點不愉快。


    周文武這種俊美陰沉的長相就適合那種殘暴狠戾的風格,哪怕戴著麵具,隻要從他嘴裏吐出任何一句話,都能感到這個人藏於內的怒火與陰鬱,哪像現在……真是令人很不舒坦,居然是為了某個人壓抑自己,那人還不是他……當話說迴來——“這兩個男人在閑話家常?”他實在不解。“在這種時候?”拿著刀的手勢分明隨時可以揮刀相向,嘴上卻在討論什麽天運地運的,他們到底記不記得屋裏有個可憐的病人?


    易朗觀察許久,最後下了個結論:“老廣,該不是你看中的這個男人,心裏有病吧?”


    數月後。


    天上繁星,女子穿著鬥篷,繞著湖畔散步,她想著事情,想著想著,突然有人上前扶她一把。


    “小心,大姑娘,會落湖的。”


    她不經意的嗯了一聲。“阿玖,你說……”頓一下,她往身側看去。


    “哦,是九行啊。”


    九行垂著眼,說道:“大姑娘要叫我阿玖,也是可以的。”


    徐直看著他,這一次沒有恩上一聲。過來良久,九行抬眼看著她,她盯著湖,也不知在想什麽,他正要跟她說,凡事沒有身體重要,孫時陽說過,直到發留到肩下時,那是也差不多養足精氣神,方能出門或見客,去做以往在做的事,大姑娘還是去休息吧。


    這話都還沒有出口,徐直便問道:“近日府裏有什麽事嗎?”


    九行微的一怔,跟在他的身側,說道:“陛下又差人送補品來,要大姑娘好好養傷。學士館學士也三不五時來問候大姑娘,隻是大姑娘如今不宜見客,我全都擋了……·”他說著瑣碎的事,心裏其實奇怪。


    薑玖還在徐直身邊時,他曾跟著學過,那時府裏大小事情哪件不是薑玖說了算?她一心隻在學術上,哪像現在……自她術後恢複意識,有了精神之後,仍像以往時常發呆,卻好像有哪裏不對勁。


    過往她發著呆,替她撲上紙筆,轉瞬她會寫出一堆拆開是字,組合起來卻是令人一頭霧水的文章,而後美目璀璨,仿佛得到一個新世界般——這是薑玖告訴他的,至於薑玖懂不懂?薑玖隻是笑說:“我不是蠢,而是所擅長不同罷了。”隨即會將她寫過的墨跡收起。


    白話點就是,薑玖是看不懂的。


    事後他方知徐直根本不會看她當下的書寫,因為那些全在她腦子裏,會看的隻有薑玖,也他想搞懂徐直到底在想什麽,方能進入她的腦中世界。作為一個身邊人如果隻能照顧她的衣食住行,而不能進入她的思想,未免丟臉丟大了。


    薑玖也坦誠,跟徐直一比,在西玄貴族所受的知識瞬間變成連渣都不如。九行說完瑣碎事時,以跟徐直繞湖一周了。徐直微微喘著,顯然體力不濟。孫時陽說得對,哪怕徐直早晨獨自練拳,體力還是不如以前。


    他又悄悄覷她一眼。也不知是不是開顱太耗精神,徐直這幾個月帶著幾分枯槁,美貌雖依舊,貌齡卻跟實際年齡差不多,他都想偷偷問白華,是不是以前徐直曾吃過什麽靈丹妙藥,現在要不要再吃?再不吃,不知二殿下會不會膩了她?


    徐直累的暫時在石凳上歇著,坐姿一樣的筆直,她凝視著被星光照的微微碎光的湖泊,直到九行在她麵前鋪上紙筆,她下意識要喊一聲“阿玖”,再一定睛,是比阿玖年輕許多的九行。


    她突然問道:“你姓什麽?”


    “劉。大姑娘,我叫劉九行。”


    “劉九行麽?聽再臨說,你在我開顱那日,除了將我事先吩咐的背誦一迴外,還說了許多你自己的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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