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直迴過神看著他。


    周文武思緒也是一頓。


    “親錯地方了嗎?”徐直納悶的問。額頭?這又是哪來的風俗民情?沒印象。


    周文武泰然自若的退至床沿坐下,背著徐直。“恩親錯了。”他不疾不徐的穿上西玄的上衣。


    徐直看著他略顯僵硬的舉動,傷勢明明不容小覷,他居然還能如此精力旺盛,這種人一定能活到最後……怎麽以前對他的記憶一點也不深呢?


    周文武微側過臉看向她,見她又流露出迷茫的眼神,不由得惱恨起來。也就不過是區區身邊人罷了,能有多重要?


    若他死在賽場裏,隻怕她連迴憶都不會有!


    枉他……枉他迴頭見到她被執金吾連拖帶拉著走,壓在心裏的恐懼落了地,隻想著走越遠越好,哪怕脫離了西玄,隻要徐直活著就夠,他甘願留在台上擋多久是多久。


    身上這些刀傷算什麽!遠不如她掉落台下的瞬間他的軀殼與神魂仿佛在西玄的土地上撕裂開來,如果這是刑罰的一種,那真真是西玄史上最可怕的刑罰,那樣的劇痛至今想來都害怕——他是堂堂的西玄黃子,到頭來竟給這種小情小愛折磨至此,他一輩子也不可能說出口!


    他眼眉幽暗,凝視著她以肘撐起半身;她的動作小心翼翼,避免著頭痛。


    她湊到他的麵前,微側過臉,主動的貼上他的嘴唇。


    沒有任何的纏綿或者情欲,他卻如同被攝了魂。


    廣羞下的藕臂環住他的頸子,在他耳邊輕聲說道:“阿武,幸好你活下來了,我很慶幸……我會治好的,等我好後,我一定會好好了解現在你這個周文武。”


    這一日,秋高氣爽。


    戴著麵具的周文武坐在屋子外的石凳上,來迴擦拭著他的西玄大刀。


    屋子裏,已有兩個時辰以上未有任何動靜。


    他仿佛極有耐心的,就是重複著這一個動作。


    午後的風大,太陽也漸漸烈了起來,季再臨迴到屋前,看他始終如門神一樣,他微微詫異。“二殿下,此舉何為?對大姑娘可有益處?”


    周文武終於抬頭看了他一眼,道:“季再臨?我記得你急病而去,原來是為了徐直找良方去了,你真是用心良苦。你看看,徐直第一個身邊人位居高位,你卻甘願舍棄朝廷重用,你……”


    “二殿下,此乃無奈之舉。大姑娘給了我第二條生命,知恩不報不是季家人所願為,何況……”他看似溫柔的臉色抹過恨意,隨即隱沒。“何況,我已知我無法忠於西玄陛下,要我進朝堂,身為光明磊落的季家人做不出這等事來。自我到大姑娘身邊時,她已有頭痛症,偶然間聽到她提到孫時陽,方知天下隻有此人可知她的頭痛,但明明有此人的片段紀錄,卻找不到此人活過的存在。二殿下,你說這事詭不詭異?”他也沒有等周文武迴答,又自言自語道:“就連書房的貯幣器也充滿古怪。大姑娘所說的那貯幣器與其他四個的來源不同,那是徐……”


    周文武看向他。


    季再臨微微苦笑。“心知肚明就好。三姑娘送來了許多不知年代的,嗯,古物……”


    “徐迴把陪葬品給徐直?”周文武麵上以有怒。


    季再臨看著他臉上的麵具,都想說,隻要是天子間沒有的東西,都有可能是陪葬品,例如你臉上那個。


    但,他並沒有戳破,隻道:“大姑娘查過許多古書,皆查不出三姑娘送來的古物年代。奇怪的是,有些古物送來途中就不見了,貯幣器算是意外抵達,被大姑娘收在書房裏。我們本都沒有注意,偏大姑娘察覺上頭刻有人文記載的雕像略有不同……隔日多餘的雕像就不見了。”


    “你們親眼看見了嗎?”


    季再臨聳肩。“沒人注意到。但,大姑娘記憶力奇好,我在他生病多年怎會不知,經她說出口的篤定是事實,不必懷疑。她也直接落筆將其繪出……二殿下,你不覺得很玄妙嗎?也許我們正在說話的同時,有人正看著我們,隻是我們都沒法子察覺。天下間有他們,天下間有我們,正是此理。你道,這種想法稀不稀奇?”他必須承認他的幻想與組合能力遠不如徐直,他想了許多年才想到這種可能性,要再多想幾種他實在無能為力。


    周文武沉默,而後嗤之以鼻。“無稽之談。”


    季再臨挑起眉,似笑非笑。他與薑玖不同,他本身相貌雅致,哪怕他嚴厲時也給人無害之感。“雖是無稽之談,也令我警覺。大姑娘她……很聰明,總是在蛛絲馬跡處發現不對勁之處。我相信天下很多人都在哪聽過或看過孫時陽三個字,卻從不讓它往心裏去,但大姑娘不同,就連天下最難的組合排列進入她的眼,再至她的腦,就能解開謎團……二殿下,我跟你這樣形容,恐怕你也不甚明白吧,也隻有跟著大姑娘多年的身邊人,才知道她的強項。”他有意無意加重最後幾句。


    周文武冷冷的看著他。


    季再臨又道:“一樣、兩樣……不相關的事,都被她收攏進大腦裏組合,你道,最後她推理出什麽呢?大姑娘一心在研究,隻盼對方來找她,我卻想到這一切將帶來的隱藏危險。既然,在大姑娘所見所聞裏,有個會開顱的孫時陽在天下裏活過,那麽,我就還原這一切,讓這世上確實有個會開顱的孫時陽,如此一來,人人都知世上有這麽一個人,管他是不是同一個人……在擁有西玄曆史的這個天下裏,有個名醫確實叫孫時陽,那就足矣。何況,我跟著大姑娘多年,深知世上恐無人能治她,所以冒險炸死,遠離西玄,尋了個醫家之後,讓他重新改姓換名,幸而這小子爭氣,頗有醫學天賦,雖不知另一個孫時陽的能力如何,世上再無人能與他一般開顱治病。”


    “換句話說,他篤定能治好徐直了?”


    周文武這話一出,季再臨靜默不語。周文武又低頭目光擦拭著那把刀。


    “二殿下,你這是……”季再臨不死心的追問。


    也不知是不是為了打發這難捱的時間,周文武難得屈尊降貴的迴答他,道:“孫時陽治病時,草屋外有隻大鳥守護者。”


    “……我不記得孫時陽有養鳥……”


    周文武嗤笑。“麵具是鳥骨所製,你說呢?徐直與我討論過,鳥骨或有守護之意,這才在巨鳥自盡後,被人製成麵具,葬在孫時陽的墓裏。”


    季再臨的神色頓時玄妙起來。徐直也會跟這個西玄二皇子討論?在徐直眼裏,這個西玄二皇子不好學不聰明,周文武是用了什麽心機,居然能勾得徐直跟他說上這些……隨即他臉色一正,尋思著守護之意。孫時陽治病,巨鳥在外守護,是守護孫時陽本人?還是守護病人?


    忽然間,他想起自己先前幻想下的推論——另一個天下的存在,隻是他與大姑娘看不見,但那天下的人一直盯著他們……他幾乎要脫口問,還有沒有鳥骨麵具?


    如果有,這姓周的早就分給他了吧。


    季再臨愈看他心裏愈是古怪。西玄姓周的皇族都是瘋子,在他眼裏,先皇是,當今陛下是,隻是他父子兩人藏得極好,讓人瞧不出來。袁圖說的仁君?哈,連袁圖也給騙了,還什麽神算呢。


    西玄二皇子也是瘋子,但瘋的讓人明明白白。他還在西玄時從不阻攔這位二皇子對徐直的追求,因一旦追求便不會反害徐直,雖然他總認為這位二皇子對徐直的追求似乎少了一種西玄天生的霸氣與野性,多了小心翼翼,反倒他對徐達的瘋魔符合了周家的瘋狂。


    季再臨左思右想,心思最終落在屋裏正在進行開顱的徐直,突地他轉身就走。


    周文武隻是看他一眼,又低著眼擦著那把西玄長刀。


    沒多久,季再臨再迴來,這次一頭霧水的九行跟著,在周文武的注視下,往地麵上撒上麵粉。


    塗月班也被扣在這座莊園裏,易朗跟婁全廣在院門口指指點點,婁全廣一見周文武在這,眼一亮,走進來說道:“周文武你是在這防什麽?”他頓時停步,刀尖正對著他的頸子。


    他嘿嘿笑了兩聲,看著那些麵粉,殷勤的說道:“你們是想防看不見的……靠近嗎?在我們那裏也是。如果遇見重病,穀裏的大夫有所不確定時,我們總會在大夫進去治療時說著,裏頭的是徐石,請止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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