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姑娘,你說這些幹什麽!”


    “恩?依我現在的情形不一定能挨得住長途路途,在這情況下,犧牲你們兩條命有意義嗎?”


    “等……大姑娘,你生是西玄人,死也該是……”趙紫歡困難地說道:“西玄人,以生為西玄人為傲,不管幾世都該如此,你難道……”


    徐直慢慢的轉向他,突然間她微微一笑。“不在西玄,來世我就不是我了嗎?不管我將成為什麽人,都是我自己的選擇。”頓了下,她道:“好了,你們別下車,我下去。白華,扶我一把。”


    白華遲遲不敢伸手。


    她不耐煩的自己來,動作異常緩慢的移向車門,怕讓腦子承受更大的疼痛。


    “不要啊!大姑娘,我跟九行去吧……”


    選擇徐直轉過頭看她,麵色蒼白,神色沒有大波動。“一個,接一個,都是無謂的犧牲,何必?既是我的身邊人,就隻能聽我的命令行事。”


    白華與九行對看一眼,九行先是苦笑,而後趁著徐直轉迴頭去時,也不知往哪個方向輕輕磕了個頭,隨即看向動也沒動的趙紫歡,與白華同時朝徐直伸出手。


    “是趙家馬車?”車門外響起了一個男人的聲音。“裏頭是趙紫歡?”趙紫歡聽出這是廷尉的聲音,也不知是不是廷尉比他們貴族還要年長,又或者他位居令人膽寒的高位,平日能夠不見就不見。他鎮定說道:“是我。我要出城,怎了?”


    “出城?如今陛下下令,遇徐直就地格殺,你見到她了嗎?”


    “大人,”車外有聲音低語:“是密令,萬不可如此大聲,萬一教學士聽去……”


    “學士?它國的人豈能幹涉西玄裏的大事?趙紫歡,你可有見到徐直?”趙紫歡正要迴答時,一隻男人的手掌不動聲色的伸進車門裏,正好被那男人的身形給擋住。


    白華等人傻住,直盯著那隻手碰到徐直的臉,慢慢的移到她的額頭,輕輕的推她迴去。


    “趙紫歡?”


    趙紫歡整個人都傻了,隻能靠本能迴答:“沒有,廷尉,你……哪得來的令?即便西玄貴族的人都滅了,也不可能輪到徐直……”


    “本官也納悶,但既是陛下下旨,也隻有遵旨,隻盼陛下不會後悔。”廣袖下的手掌摸到徐直冰冷出汗的手,微的一頓,在她掌心裏寫上一個字。


    九行瞪大眼。活?


    “陛下必會後悔,但,陛下旨意我們不得不聽。”趙紫歡道。


    那隻手徐徐收了迴去。“確定是趙家的馬車,讓他們過。他們將沿官道而行,趕著與人會合打獵去,放行。”


    馬夫駕的一聲,趙家馬車出了城,趙紫歡命令道:“走官道……誰啊,廷尉安排誰在官道?”


    “大姑娘?”


    徐直唿吸略略急促,低聲說道:“離遠些,如果沒有遇上人,靠邊停。等等看阿玖他們,廷尉既然趕得及來城門,說不定、說不定……”


    趙紫歡道:“不成。廷尉是放行,但難保之後不會有人追來,太危險了……廷尉他該忠於陛下的,怎麽他……”


    “我第一個身邊人,不是再臨。”


    趙紫歡停頓片刻,努力迴想,這才想起來,“對,徐直跟他們差個幾歲,平常太容易被她的外貌給騙了”,當他們這一輩開始知道徐直的重要性,她的身邊人已是季再臨。


    他的麵孔刹那扭曲,難以想象他心目中鐵麵無私的男人也當過徐直的身邊人。


    遠處有馬蹄聲,他心一驚,探出車門,前後張望。“不對,前後都有人!”前麵有人說得通,後麵有人……白華跟著探頭看出去,眼眸愈睜愈大。前頭的騎士躍馬而下,直接問道:“白華,大姑娘在車裏?”


    “是……”


    趙紫歡看著這滿麵胡子蓄的是否個性到看不出顏麵的男人,傻問了一句:“自己人啊?”


    騎士沒理會她,盯著白華懷裏的徐直看半天,小心翼翼的伸出手。


    “再臨,你迴來了啊。”徐直輕聲說道。


    “大姑娘,我就知道瞞不過你。”他護著她的頭,將她抱出車外,道:“前陣子我收到薑玖的密語,說今日你要離開西玄去尋醫,我就想在城外與你們會合,哪知前頭戲班子漏了風聲,說是廷尉要他們再次等候。我心知有異,就先過來。大姑娘,頭很疼?”


    徐直嗯了一聲。


    “不怕,大姑娘的頭痛症會好的。我費盡千辛萬苦將孫時陽帶來了!”徐直詫異的看他一眼,這時後頭馬蹄未停,人已下馬,大步流星而來。來人的目光隻在徐直的臉上。“為什麽要人抱?徐直,你是受傷了,還是頭又痛了?”


    “阿武,你還活著啊……”


    周文武走到她麵前,也不顧自己全身都是血腥味,就這麽握住她冰涼滑汗的手,慢慢的攏緊她的五指。他猙獰道:“徐直,你想拜托我,休想!”


    徐直看著他臂上好幾道幾可見骨的傷痕。


    白華輕聲道:“別握的這麽緊,大姑娘會疼……大姑娘,你看,周文武來了,那薑玖他們也……”她頓時啞口,因為周文武抬眼看向她,那樣的眼光,就是要她閉上嘴。她眼淚滾了出來,繼續說道:“大姑娘,你不是說,有事要跟他說嗎?”


    徐直嗯了一聲,抬眼對上他的目光。


    “周文武,我頭痛,很痛很痛,痛到我受不住了……”


    【第十章】


    步履從容的男子,約莫與徐直同齡,他刮去滿麵的胡子後,是一張偏雅致的五官。他穿著平民布衣,舉手投足仍帶貴族風采,目光掃過這間華麗的房間,甚是滿意;當他視線落在床上的徐直臉上,眼眉倏地彎起。


    “大姑娘,會沒事的。”他坐在床沿,摸上她的頭。“時陽跟你提過了吧?他替你把過脈,如果可以的話,能夠盡早開顱是最好,你已撐不住長程旅途,我也不能進京,不如,不如,就在這趙紫歡別莊裏醫……”頓一下,麵帶微疑。“大姑娘,你怎麽不問我從哪找來孫時陽的?”


    徐直開口問:“孫時陽哪來的?”


    雖然如他所願問出了口,季再臨心裏卻是有些疑慮的。徐直是個好學好問的姑娘,可以為了她完全不明白的學問廢寢忘食而忽略人情世故,何時她還需要有人提醒她她才想起要問?多年沒有相處,她改變性子了嗎?


    他細細觀察著她;她臉色略微蒼白憔悴。但跟當年他離開徐府時,她幾乎沒有什麽變過。人人都說西玄徐直愛美過了頭,唯有他跟第一任身邊人知道徐直的美貌為何沒有變過。


    她一心一意在她的學術上,從未有過煩惱的事,不,正確的說,除學術外再天大的煩惱對她來說也隻是掠過心底不留痕跡,自然歲月對她毫無意義。


    他輕柔的微笑。“大姑娘,你早知我沒死嗎?”


    “死因、地點、時間都不對。但你既要離開,我也不會強留。


    所以這才是徐直從未難受的原因嗎?薑玖來信裏透露徐直並無任何異常,當年他雖知這就是徐直的個性,但心裏也不免失落一陣……原來早就看穿他的把戲了嗎?


    他替她撩過汗濕的長發,再一次慶幸及時來到她的身邊。時陽替她把脈,說她禁不起長程旅途了……·跟著塗月班去尋醫,無疑是未到魂先斷,偏偏他心裏也明白,隻怕徐直從頭到尾隻是去解謎為重,根本不是去治病。


    他正欲再開口說什麽,有人隻手端著藥碗推門進入,一雙寒涼的黑眸落在他的麵上,隨即掃過他碰觸徐直青絲的大手,最後才落在徐直的麵上,神色冷淡的走到徐直另一邊的床側。


    這座莊園是趙紫歡打造來享樂的,這床寬到夠讓三、四人翻滾了,他在打什麽主意隻要是男人都明白,居然把這種床讓給徐直睡,這趙紫歡心裏在想什麽啊,徐直有劇烈的頭痛症哪玩得起這種……連季再臨這個已擺脫西玄貴族之名的人都不得不感歎西玄貴族的墮落。


    他再瞄向端藥的這人行動自若,難以想象先前此人脫下血衣時,白華幾乎嚇得腿軟,身上幾乎處處刀傷,腰、腹以及肘上的刀傷深到還得孫時陽來止血。


    麵具也已卸下,實在眼熟到他都想說,西玄崩亂了嗎?好好一個皇子,淪落到後院人的地步……西玄徐直確實有養後院人的權利,但養一個皇子也未免太無法無天了點。


    “該喝藥了。”周文武淡淡的說道:“這床這般大,你靠這頭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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