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七,七夕,湖廣常德府。


    在這個極富東方浪漫色彩的漢人節日之際,素有‘川黔咽喉,雲貴門戶’之稱的常德府城武陵在經曆了十日的血腥攻防戰以後,再次易主!


    中午,烈日當空,武陵城東永安門之上豎起了一杆天藍色的大纛,其上繡著一隻栩栩如生的古代神話中的瑞獸‘貔貅’。


    但這貔貅與一般祥瑞之圖上的貔貅不同,隻見它的左前足踩著元寶,右前足踩在一把金色的利刃上,利刃之下則是一灘醒目的鮮血。


    這,便是楚軍新成立的‘楚商聯軍’之‘貔貅大營’的大纛。


    在大纛之下的永安門城樓邊,幾十具屍體被一字排開懸掛於城牆之外,此乃貔貅大營在今日一早奪得武陵城以後,舉行立營與祭旗儀式的‘祭品’。


    ‘祭品’的為首者乃入主武陵城不足半個月的官兵守將,他就是左良玉麾下大將王允成的左膀右臂之一、弘光朝廷於五月底才欽封的澧州參將阮忠寧!


    自六月中旬以來,楚軍商會的商隊武裝在楚軍各線戰事當中取得了諸多戰果,如副會長吳懷遠、寶慶府分會理事趙攸兩路人馬成功謀取長沙府湘鄉縣城;


    如副會長秦三公子斥重金發展了四千商隊武裝入江西省吉安府協助陷陣左大營;


    如會長十三姑的三千商隊武裝入江西省南安府協助白虎左大營等等。


    尤其是吳懷遠和公子趙攸的兩路人馬合二為一由長沙府湘鄉縣經寧鄉縣、益陽縣北上常德府,他們一路招募難民青壯,從五千餘人發展到了如今的一萬兵馬!他們,便是今日在武陵城外新成立的楚軍‘貔貅大營’。


    在這支隊伍當中有三個核心人物,除了吳懷遠和趙攸以外,還有當初擬定謀取湘鄉城的高文龍,而他們北上常德府該如何行事,吳懷遠和趙攸全盤采納了‘軍師’高文龍的意見與戰略部署。


    他們這一路並未經長沙府益陽縣北進常德府沅江縣,而是經由益陽縣以西的梅城鎮、仙溪鎮、馬跡塘、陸家坳、黃土店等鎮集的鄉道,直奔聶家橋至周家灣一線而去。


    這聶家橋至周家灣一線乃是武陵縣與東南方向龍陽縣的邊境地帶,高文龍擬定的戰略意圖是欲趕在左良玉麾下大將王允成的軍隊入主武陵城以前,先封堵住王允成部西進武陵縣的水陸兩道之進軍路線。


    在六月廿五,正當黃萬勝率陷陣右大營的甲營將士在沅江縣和龍陽縣交界處的百祿橋一帶與王允成麾下將領耿慶田部開戰之時,吳懷遠和趙攸的五百商隊武裝先鋒軍抵達聶家橋。


    然而王允成麾下將領阮忠寧在六月十九便已占據了聶家橋至周家灣一線,且在六月廿一進入了常德府城武陵,致使高文龍的封堵計劃遲了幾日。


    阮忠寧年過三旬,乃是王允成的小舅子,他曾是巴蜀老將鄧玘麾下的騎兵百總,當鄧老將軍過世以後,王允成率部歸入左良玉麾下,其最為核心的五百騎兵便是由阮忠寧任副將。


    在王允成被弘光朝廷封為嶽州總兵以後,耿慶田被封為巴陵參將,阮忠寧則被封為澧州參將。


    當王允成在六月初七由湘陰縣的營田鎮敗退迴洞庭湖以後,在嶽州府城巴陵與‘過天星’恵登相擬定了下一步的戰略部署,而後王允成率部乘水師戰船去往洞庭湖西岸的常德府龍陽縣和南岸的沅江縣。


    眼見楚軍的陷陣右大營已占領常德府沅江縣,王允成遂調整戰略先進入龍陽縣城,並命他的左膀右臂之耿慶田率五百步卒前往龍陽縣與沅江縣交接的百祿橋一帶,又命他的另一員得力幹將阮忠寧率三百騎兵與三千步卒西進常德府城武陵。


    與穩中求進的耿慶田不同,阮忠寧的作戰風格則是敢打敢衝,六月上旬在營田鎮時率騎兵衝鋒玄武左營的便是王允成和阮忠寧。


    雖然阮忠寧在騎戰當中沒能‘啃’下玄武左營的步卒,甚至還險些死於該營將士引爆烈性火藥的自殺式打法,但這並不影響他作為一名從軍二十載的合格將領所該有的判斷力。


    當他們感到營田鎮難以守住以後,阮忠寧亦不再冒進與敵血戰,而是與王允成、耿慶田率部且戰且退將精銳撤迴了洞庭湖。


    當阮忠寧被王允成授意去占據常德府城武陵之後,阮忠寧遂帶著朝廷封他為參將的正式公文,率三百精騎疾馳往武陵城。


    這一紙朝廷任命公文對於已經沒有獻賊餘孽的武陵縣豪門望族們還是極有說服力的,因此阮忠寧不費一兵一卒便於六月廿一入主了武陵城。


    而後阮忠寧授意四千餘地方豪族武裝、以及兩千餘壯丁駐守於武陵縣境內的聶家橋、周家灣、三鬥壋、木馬山、雷家咀、善德山、楊家灣等等大小水陸據點,且阮忠寧在各處據點皆安排了兩匹以上的快馬傳遞軍情。


    至於阮忠寧的三百騎兵和三千步卒則駐守於武陵城及城郊各處。


    到了六月廿五,當吳懷遠和趙攸的五百先鋒軍奪得武陵縣南部的三鬥壋並疾奔向縣東南的聶家橋而去時,坐鎮武陵城的阮忠寧便已得到聶家橋的告急軍情。


    不過阮忠寧並未立刻派主力去救援隻有不到兩百地方武裝駐守的聶家橋鎮集,其實他感到很是奇怪,那五百步騎混編的敵軍不僅沒有立旗表明身份,且這支隊伍為何會從武陵縣南部的三鬥壋一帶而來?


    如果這五百敵軍是楚軍的陷陣右大營士兵,他們跑去打武陵縣毗鄰龍陽縣的聶家橋做甚?何況武陵縣東南方向的龍陽縣王允成部已廣撒騎兵在縣境內各處斥候,那五百敵軍難道從沅江縣‘飛’過龍陽縣來到武陵縣境內不成?


    莫非,楚軍的北路聯軍還派了一支奇兵前來協助陷陣右大營攻占常德府?


    但阮忠寧又否決了這個猜想,因為王允成的細作在六月間從長沙府傳迴的諸多情報稱,楚軍的北路聯軍在六月下旬已奪取了長沙府境內的所有州縣包括長沙城。


    老於戰事的阮忠寧當然清楚打下來的地盤總得‘消化’一番不是?何況北路聯軍的玄武左營還在六月中下旬‘入侵’嶽州府東部的平江縣,該營甚至還打了恵登相一個措手不及突襲洞庭湖東部重鎮鹿角鎮。


    但麵對恵登相的瘋狂反撲鹿角鎮,北路聯軍並未派出足夠的援兵去支援鹿角鎮。


    不得不說阮忠寧的判斷並未錯,北路聯軍各營在六月下旬的確無暇顧及常德府。


    但由於王允成派往長沙府的細作主要關注的是該府的北部局勢,因此王允成和阮忠寧等人皆不清楚在長沙府西部與南部的軍事換防情況。


    其中虎賁營的千總羅征接管了由陷陣右大營奪得的長沙府西部安化縣,虎賁營的千總曹敢則接管了由吳懷遠和趙攸的商隊武裝謀奪的長沙府南部湘鄉縣城。


    如果吳懷遠和趙攸派去聶家橋的五百先鋒軍全是騎兵,或許一開始阮忠寧得到救援情報就會有足夠重視,但這五百人當中隻有一成馬兵和九成步卒,這能有甚威脅?


    而阮忠寧的想法是再看看這五百敵軍意欲何為,同時派斥候去武陵縣南部進行巡邏,以查探這五百敵軍是否還有後援。


    但是,阮忠寧並未派信使將敵軍襲擊三鬥壋和聶家橋的軍情匯報給龍陽城的王允成,或許在阮忠寧是不想給王允成分心,因六月下旬王允成正在率精銳去突襲陷陣右大營的乙營顧厚生部駐守的、百祿橋以南的青龍咀。


    也正是阮忠寧在六月廿五的這個戰略判斷失誤,為他在今日、即七月初七命喪武陵城埋下了致命的隱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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