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覲交代,是德川幕府控製各大名的一種製度。


    各藩大名每年需要前往江戶待一段時間,然後返迴自己領地。


    對馬藩目前享有這方麵的豁免權。


    也就是說,宗義成不需要在今年四月動身前往江戶。


    平戶藩則沒有這特權,平戶藩主鬆浦鎮信這會兒已經待在江戶。


    參覲交代最缺德的地方,也可以說最聰明的地方,就是通過這個手段,讓大名旅行途中損耗大量錢財。


    到了之後,又給江戶帶來了各種生意。


    各藩實力被進一步削弱,無力和德川幕府抗衡。


    宗義成想到了一下,如果把事情鬧起來,的確對自己不利。


    “好吧,我可以做出部分讓步,分一成利潤給柳川氏。”


    柳川調興聽了,覺得不夠,藩主居然拿走了七成!


    他正要開口,卻被祖父柳川調信眼神阻止。


    “我同意這個協定,以後從對楊樣的貿易中拿到一成利潤。”


    柳川調信不愧是老狐狸,對朝貿易分成不鬆口,又增加了一成對楊承應的貿易。


    話說得這麽滿,就是怕宗義成找借口,停掉他從對朝貿易獲得好處。


    宗義成還沒聽出來,規伯玄方已經察覺了。


    “真是個狡猾的人!”規伯玄方一臉生氣的對柳川調信說。


    柳川調信微微一笑,沒有過多理會。


    楊承應笑道:“都一起賺錢不好嗎?非得鬧到大家都賺不了錢,你們才甘心?”


    規伯玄方這才稍稍收起敵意。


    宗義成歎了口氣道:“希望這是最後一次。”


    “放心,這絕對是最後一次。”楊承應笑著點了點頭。


    按照曆史發展的規律,等德川幕府的統治徹底穩固,像對馬藩、平戶藩都會被幕府挨個收拾。


    到那個時候,楊承應會毫不猶豫的舍棄他們,帶著船隊去找德川幕府做生意。


    現在做“和事佬”,隻是賣個人情,順便收點銀子,算“調解費”。


    當然,給幕府設置點障礙,延緩他們插手的時間,對自己也有利。


    晚宴結束的次日,楊承應把幾十船布匹賣給了對馬藩。


    拿了銀子,在外交僧規伯玄方帶路下,浩浩蕩蕩的前往平戶藩。


    平戶藩是倭寇的大本營,水軍實力頗為強勁。


    隨著幕府一統全國,這裏漸漸地變成了國際貿易的重要據點。


    平戶藩主鬆浦鎮信目前正在江戶,由家臣團代他處理藩內一切事務。


    因此,楊承應不打算按照對待對馬藩的規矩,和平戶藩打交道。


    而是先讓規伯玄方代表他,先前往平戶藩說貿易的事。


    規伯玄方從平戶藩迴來,確定沒問題,楊承應再帶著規伯玄方前往平戶藩。


    藩主的弟弟鬆浦信貞,代表平戶藩在天守閣接見楊承應。


    不接見也沒辦法,人家帶著幾十艘戰船。


    “很早聽說對馬藩主在和明國做生意,如今終於得到確切消息。”


    鬆浦信貞笑道:“尊駕遠道而來,莫非也是想和我方做生意?”


    “當然,而且打算和你做一筆大生意。”楊承應笑道。


    “哦?請您細說。”


    “據我所知,貴國自太閣起就有命令,不得與西方教徒往來,是否有此事?”


    “這,卻有這麽一件事。”


    鬆浦信貞早聽規伯玄方提起過,楊承應對倭國曆史掌故了如指掌,因此沒有隱瞞。


    事實上,這件事對平戶藩打擊不大。


    因為豐臣政權很快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德川幕府出於籠絡的考量,沒有對此事繼續追究。


    “德川取得天下,德川二代將軍在在京都伏見城召集全國大名,發布元和令,共有十三條,其中就有一條,自今以後,本國之外,不得與他國之人交往,是否?”


    楊承應又問。


    “正是,元和令彰顯著武家法度,自從天下太平。”


    這條法令,對於平戶的影響依然較小。


    平戶藩和對馬藩一樣很早都是對外貿易為主的地方,商船往來頻繁。幕府對外的主要窗口,因此對他們沒有執行這條。


    “我記得,在這之前,也就是慶長十年,二代將軍曾經發布了一份‘奉書’,內容說:‘黑船或者英國船,因與伴天連屬同一宗門,故一旦在你領內著岸時,一律讓其轉泊長崎或平戶,不得使其在領內從事商賈活動。此事由上意決定,現通告在此。’。”


    楊承應微微一笑道。


    這下,除了震驚,已經無法形容鬆浦信貞此時的心情。


    已經不能用了如指掌來形容,而是如觀肺腑。


    他敏銳的察覺到,對方的確有備而來,應該厚待。


    “閣下真對我國情勢了解透徹,我想,您對我說這些一定有指教。”


    鬆浦信貞很規矩的行了個磕頭禮,說道:“請閣下不吝賜教。”


    楊承應等他坐正,然後說道:“此事,正是鬆浦家危險的前兆。幕府從建立之初就將大量的港口收為己有,暫時不動你們隻是力量沒達到而已。請問,你們能躲過嗎?”


    “躲是躲不過去,可幕府勢力強大,非我等能抗衡的。”


    鬆浦信貞無奈地說道。


    平戶藩隻有六萬三千石知行,與幕府百萬石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更別提,平戶藩周邊還有別的強藩的監視。


    “辦法總是有的,就看你願不願意聽。”楊承應笑道。


    鬆浦信貞本來就想請教,一聽這話,知道有門兒,趕緊對楊承應再磕一個頭:“願聽指教。”


    “指教不敢當,算是小小的點撥吧。”


    楊承應話說到這裏時,卻捂著肚子說肚子疼。


    “茅廁在哪裏?”楊承應問。


    “快,送楊公如廁。”


    鬆浦信貞起身,卻被楊承應拉了一下。


    他立刻會意,忙道:“這種事下人哪有資格,還是我來。”


    在他的攙扶下,楊承應走出天守閣。但沒有上廁所,而是站在走廊的窗前。


    “告訴你,大勢是阻擋不住的,你必須學會扯虎皮做大旗。”


    楊承應小聲道:“你應該主動把和我做生意的消息,上報給德川幕府知道。”


    “啊,告訴幕府!”


    鬆浦信貞有點兒懵。


    如果上報給幕府,自己那點事不全都露餡了嘛。


    露餡了,還怎麽做生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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