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成婚之後,楊承應便把辦公搬到了指揮使司,不再在自己府裏辦事。


    還雇傭了一批女仆,讓男仆不得進入內院,實現了內外有別。


    不是楊承應本人存在什麽封建思想,而是人言可畏。


    全是為田英娘考慮。


    如果不這樣做,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她淹死。


    但在楊承應迴府後,田英娘卻沒有第一時間迎接他。


    一問才知道,夫人在廚房呢。


    “將軍迴來了,你們快一些把菜端過去。”


    田英娘叮囑侍女的同時,把灶洞裏沒有燒完的木頭,用火鉗夾出來,放進大黑罐子裏冷卻。


    “是,夫人。”


    侍女們將盛滿熱菜的盤子端起,往外走去。


    剛到門口,就見到楊承應進來了。


    “將軍。”


    侍女們雙手不方便,行低頭禮。


    “你們下去吧。”


    楊承應說完,來到田英娘的身後。


    田英娘迴頭望著楊承應,笑道:“將軍,忙了一天,想必餓了,還不去用飯?”


    “夫人沒用飯,我怎麽好先用。”


    楊承應笑道。


    “不用等我,我還要迴屋收拾一下,才好出來見你。”


    “那好,我先迴去,等你一起用飯。”


    “真的不用。”


    “就這麽愉快地決定了。”


    楊承應拔腿就走。


    望著將軍的背影,田英娘笑著搖了搖頭。


    自成婚以後,不管什麽時候,她不到餐桌,楊承應就絕不先吃一口。


    不管她怎麽說,都不管用。


    想著不能讓將軍久等,田英娘讓廚娘繼續把灶洞裏沒燒完的木頭放進大黑罐子。


    廚娘不解道:“偌大的楊府,還需這般節儉?去年大黑山產出的木炭,可供養了整個金州呢。”


    “到了隆冬時節,夫人隻管問大黑山的齊大壯要就是了,他敢不給?”


    其他廚娘紛紛附和。


    一邊聽著,一邊把卷上去的袖子放下,等廚娘說完,田英娘道:


    “大黑山所產木炭,非將軍一人之財產,理應優先供養金州將士和百姓。楊府所需木炭,隻能靠自己。”


    “這一罐差不多滿了。等罐子裏的木炭冷好了,像以前那樣送到庫房,裝進口袋再密封好。”


    說完,田英娘轉身出了廚房。


    廚娘們議論紛紛,都稱讚這位夫人真是節儉。


    稍微梳洗一下,換了身衣服,田英娘來到了用餐的地方。


    美食在前,楊承應卻捧著一本書認真閱讀。


    聽到腳步聲,他才抬起頭來:“吃飯咯!”


    田英娘噗嗤一笑,親自把飯盛出來,端到楊承應麵前。


    第二碗飯才是自己的。


    夫妻倆對坐,田英娘給楊承應夾菜。


    楊承應邊吃邊道:“晚上為我整理好衣服,我要南下幾天。”


    “哦,朝廷那邊有眉目了?”


    田英娘不感到意外,淡淡地問道。


    “朝廷派魏忠賢的心腹崔呈秀前來,據說沒帶什麽隨從。”


    楊承應微笑著說道。


    “這麽大膽?”


    許顯純和崔應元來的時候,可帶了登萊水師和京營士兵,還用登萊巡撫袁可立作為要挾,才敢渡海前來。


    “魏忠賢麾下爪牙雖多,大多是酒囊飯袋,不值一提。唯獨崔呈秀,此人實在不簡單。”


    “崔呈秀工於心計,城府極深。做個恰當的比喻,他就好比三國時期曹魏大將軍曹爽的智囊,桓範。”


    對於這段曆史異常熟悉的楊承應,如數家珍。


    田英娘笑了:“原來如此,他肯定是知道帶再多的人馬也沒用,所以幹脆隻帶了些隨從。”


    楊承應一臉不屑:“他怎麽來,也改變不了結果。我隻對他帶來的大家夥,十分感興趣。”


    “大家夥,什麽大家夥?”


    “天機不可泄露,等我運迴來,你就知道了。”


    “哼,自家人還這麽保密。”


    田英娘嗔怪,伸手給楊承應夾菜。


    那大家夥可是楊承應夢寐以求,一直想要得到的。


    但他擔心提前把話說出來,結果讓自己失望,就沒意思了。


    因此瞞著不說。


    次日一早,楊承應帶著寧完我和山字營、林字營士兵,以及袁可立、許顯純南下旅順港。


    羅三傑等人留在金州城看家。


    一路上,行軍速度很快。


    人逢喜事精神爽嘛,楊承應恨不得下一秒就到旅順港呢。


    到了旅順港,沒有多做停留,就送袁可立登船離開。


    楊承應獨自為他送行。


    “巡撫大人,這些日子多有得罪,還請大人多多見諒。”


    “將軍一心為國,令袁某十分欽佩,隻是將軍的一些做法,又令袁某著實感到不快。”


    分開在即,袁可立忍不住說了實話。


    楊承應最喜歡聽實話,連忙說道:“請巡撫大人訓示。”


    “大明慣例,以文製武。將軍屢屢淩駕於方巡按之上,行為是否欠妥?”


    袁可立一臉嚴肅的說道。


    “遼東不比其他地方,不能令出多門,如果對方巡按有冒犯之處,我隻能說非常的抱歉。”


    楊承應直言不諱:“但以文製武的根本,乃是防範武將叛變投敵,這點我相信不用自己多說,巡撫也能明白。”


    有柔有剛,綿裏藏針。


    袁可立聽了,不禁苦笑一聲:“將軍很有自己的想法,袁某說服不了你,但也在這裏叮囑一句,將軍可要清醒的認識到,這樣做潛在的後果,並加以提防。”


    “多謝。”


    這是一句忠言,楊承應抱拳感謝。


    天空吹來一陣風,仿佛是為袁可立送行。


    袁可立淺淺的行了一個禮,轉身登船。


    楊承應抬手,向他揮了揮手。


    目送著大船遠去,逐漸消失在視野裏。


    袁可立一走,許顯純來勁了。


    他通過這些日子的觀察,認為楊承應這個人行事乖張,又孤懸於外,是可以拉攏的對象。


    於是,在袁可立走後,許顯純立刻求見楊承應。


    楊承應在自己位於旅順港的府邸的正堂,接見了這個曆史上臭名昭著的大壞蛋。


    “崔大人還沒來,許大人就等不及了?”


    不理會楊承應的調侃,許顯純道:“這裏沒有外人,我也不賣關子,我來是想和你談一筆交易。”


    楊承應眉眼一挑,“交易?”


    “一筆你絕對不會拒絕的交易。”許顯純眯著眼說道。


    “哦?說來聽聽。”


    “如果將軍願意,我迴去之後,可以在魏公公麵前保舉你做——遼東經略!”


    “武經略?這可是我大明二百多年以來的首次。”


    “將軍本就沒有一官半職,隻要再花些錢捐個出身,便沒有武經略一說。”


    “那,原來的遼東經略呢?”


    “當然是,下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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