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的日子,從繁忙的工作中解脫出來,陳青照舊領著哲順前來名典小屋探望紋身姑娘。陪伴她,也尋求她的陪伴。紋身姑娘煮了咖啡,在小屋外擺好了桌子,杯子擺好加滿咖啡,將椅子裏的老頭叫醒。四人圍著桌子坐下,享受著溫暖的陽光。老頭不時偷偷瞧著橋頭,沒有喝咖啡。正巧陳青閑聊,開頭詢問紋身姑娘是否吃過午飯,紋身姑娘看一眼小心翼翼的老頭,離開小屋,不久迴來帶來飯菜,大盒牛奶。陳青拒絕說午飯已經吃過,紋身姑娘替老頭收了被子,倒滿牛奶,留下自己的一份,將飯菜分給老頭。陳青也不拘束,自然與吃午飯的紋身姑娘閑談,問及紋身姑娘紋身生涯中難忘的故事,紋身姑娘迴答是那個紋奶的女人。陳青聽到這迴答,驚奇不已,一口嘴中的咖啡差點噴滿哲順全身。哲順淡定許多,卻也忍不住微微驚奇。全想不到紋身姑娘對於紋身的藝術追求,極難忘者竟會是一對奶。適時提到這點,哲順假裝目光遊離,看了看陳青胸前,又看了看紋身姑娘的胸前,隻記得一個黑夜裏,欄杆上黑乎乎的胸膛。吃完飯,紋身姑娘對老頭揮手,在陳青驚奇的目光中,老頭委屈的放下筷子,顯然不肯走,或是畏畏縮縮的不敢走。哲順自是知道紋身姑娘的冷漠,靜靜看著,陳青卻不忍紋身姑娘這樣對一個老頭,拉住紋身姑娘揮動的手說“你不能這樣,老人家還不想走。”紋身姑娘咯咯笑起,迴答“我可不能留著他的。久了些,會讓著倆個老傢夥不那麽可愛的。”


    這樣說,陳青感到迷惑,哲順也莫不著頭腦。久了些會怎麽樣呢?先前分明見到老頭在椅子裏睡得多香甜。那不是已經很久了嗎?


    正在這時,老頭頻頻觀望的橋頭,來了冷冷的老太婆。她不僅冷冷的,而是冷厲的,冷酷的。陳青與哲順不認識老太婆,被她一身寒冰一樣的氣息震懾。哲順依稀記得,知道紋身姑娘叫紋身姑娘,正是這個老太婆在橋頭與紋身姑娘招唿,這記憶雖然短暫而模糊,哲順仍舊肯定那時看到的老太婆是個慈祥老人。


    “怎麽辦?”老頭精彩的一個彈簧動作從椅子裏跳起來,半蹲在紋身姑娘身後。當前趕到麵前的老太婆手裏抬著刀,老頭說老太婆才買的牛刀。刀應該太沉重了,老太婆一隻手拿不動,所以用雙手抬著。紋身姑娘總是淡然,此刻也不敢直麵老太婆,尤重老太婆手中的刀。“不然,你就把頭伸過去,置之死地而後生。”紋身姑娘抖著肩。老頭一聲哀嘆“她正是生氣的緊要關頭,會砍的。”


    “紋身姑娘,你總是慣著他,這次我絕不放過,你要是再讓他躲著,我老太婆就先砍你。”老太婆帶著殺氣而來。


    紋身姑娘乖巧起身,將椅子拉開距離桌子很遠的距離,並示意陳青與哲順也離遠點。老頭已經鑽進了桌子下,抱著頭顫抖。陳青與哲順沒見過如此震撼的畫麵,倆人一同瞪大眼,看著兇悍的老太婆,也看著咯咯笑得開心的紋身姑娘。老太婆將刀放在欄杆上,走來把桌子搬進小屋,重新抬起刀,狠狠瞪著蹲在地上不肯抬頭的老頭。


    “我定得砍你一刀,若你這老骨頭不死,就算了,死了也算了。”


    “我根本沒有選擇的權利,所以我拒絕。”


    “總好過你不知不覺的凍死在橋頭好。砍死你個老傢夥,我起碼哭的暢快,不用看你死在橋頭哭得委屈。”


    “都快老死的人,咋總是說死死死的。我不死,迴家睡一會,你就當我死了那麽一會兒消氣吧。”老頭試探著起身,諂媚的笑。


    “我得給你一個教訓,紋身姑娘也是。”老太婆急火攻心,經過一夜冷靜沒有平淡反而變得不可阻擋。說著,已然抬起刀,對半蹲的老頭肩上砍下來。老頭沒有躲,愣愣的看著因為怒火麵容都扭曲的老太婆,渾濁的雙眼流下後悔的老淚。


    紋身姑娘住進醫院,受了無端牽連。


    老太婆一刀砍下來,是要把老頭砍成倆半的,但老頭隻顧看著切下來的刀鋒,不舍的看著老太婆已經蒼老枯萎的容顏,忘了躲。或是感到老太婆為自己的擔驚受怕,心裏愧疚,懊悔,或是想著這樣死了也就算斷了不能喝酒的難熬,也斷了老太婆的擔憂。總之,老頭沒有躲,迎著刀流下老淚。陳青與老太婆一同驚叫起來,顯然他們都沒預料到事情眨眼就將變成鮮血噴灑的畫麵。老太婆看到了老頭的一顆老淚,老男人的眼淚也能如珍珠般晶瑩,似乎此時刺眼的陽光也不能全部遮掩星辰,那真是老頭的淚。老太婆雙手放開了沉重的砍刀,但刀已經落下來,無論老太婆扶住刀用力砍下,還是放開刀任它自由下落,都將砍中老頭,將老頭劈成倆半,一半乖巧聽話會被留下,一半叛逆搗亂的會被拋棄。他即將被砍中,為偷酒喝付出讓老太婆傷心絕望的代價,他的生命。紋身姑娘正咯咯笑著,她看著老太婆與老頭,多欣賞他們猶如稚子的胡鬧,不料刀就真的落了下來。陳青與老太婆驚慌失措哀叫著,哲順還沒從先前被老太婆氣勢震懾中醒過來。


    紋身姑娘咯咯笑斷了,起身時拉翻了椅子,椅子摔出欄杆,在花草裏滾了個圈,停在河岸邊上,四腳朝天。紋身姑娘抬手去抓那把無人掌控的刀,刀太沉重,沒抓牢,仍舊往下落。她本能將自己蓋在老頭身上,手臂扭曲著從身前繞過脖子,還拉著刀,刀落在她背上,劈開她絢麗單薄的衣衫,眨眼就流出來一條,沿著刀口劈開的,衣衫裂縫的血痕。陳青將哭叫提高了幾十個分貝,老太婆捂著嘴恐懼後退。哲順看到紋身姑娘後背裂開的衣衫,血痕被衣衫絢麗的色彩遮掩住小部分,切開的皮肉像一張壞笑的大嘴,刀從她身上掉落,哐當一聲落在地麵。


    她背上的皮膚,如嫩花般潔白,潔白如雪,被鮮血染紅。哲順悠悠想到:這大概就是她的摯愛,在她空白的皮膚上,留下一條血紅的傷痕,作紋身。


    蔚藍的天空,自由的鳥,許多隻連成一字,從高空劃下來,劃過安靜的河麵,一聲齊鳴,飛便迴高空蔚藍與清白交接的地方。


    “紋身姑娘……”她倒下前嘴角因為笑容,有一個美麗的弧彎,弧彎上一寸,有一個淺淺的酒窩。紋身姑娘懶懶的倒在老頭背上,這時,她聽到有人唿喊“紋身姑娘”,不知道是不是在唿喚她。總感覺背上有股撕裂的疼痛感不停傳來,眼皮比平日睡前沉重許多,留下一條縫隙,看到禿頂光亮的頭,隨後一張蒼老擔憂愧疚的臉,她像唿吸般輕柔的說“老頭,別胡鬧。”


    哲順與陳青輪流在醫院照顧不能隨意動彈的紋身姑娘,事實才證明了她的單獨,餘下他們不提,單獨的紋身姑娘沒有一個朋友。當她躺在醫院的病床上,無人知她受了傷害,也就無人前來照拂,讓倆人無奈的是,紋身姑娘並不覺得有什麽不對,她說不提起朋友,才不會讓人擔憂,餘下的自己,無論是去遠方了無音訊,還是飛向天空真正自由,好的壞的,都自己靜靜的像喝一口酒,微微的醉,不讓人擔憂。


    她說“沒有人應該為我的快樂負責,但我應該為他們的悲傷把關。至少,不要為我而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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