紋身姑娘從橋頭拉起醉酒的老頭,燈光裏顫顫巍巍的走。這個夜深,醉倒的老頭停在橋上,紋身姑娘對小樓高喊,喊亮了小樓裏的燈,卻喊不來小樓裏的人。那個平日嬉笑的老太婆,站在窗口,默默看著紋身姑娘扶走老頭。紋身姑娘看到老太婆,她冷冷的樣子像沒看到他們,大約如溫和氣溫裏沒融化的冰。紋身姑娘發現老頭,不能任由老頭靠在冰涼的橋頭。她知道老太婆的冷,帶著殺意。何為殺意?由於憤怒而想要殺死一個人的意境。老太婆想要殺死誰呢?紋身姑娘想“大概想殺死自己這個慣壞老頭的姑娘。”那後來沒有人繼續縱容老頭,他總倒在橋頭冷清怎麽辦呢?那這道殺意,就把老頭也一併殺死吧!這可不是個兇惡的態度,對於慈祥和藹的老太婆,紋身姑娘知道她的殺意不是兇惡的,恰恰與兇惡相反,是善意。無可奈何的善意,對老頭的無可奈何,對縱容者與被縱容者的無可奈何。小樓裏的燈一直亮著,紋身姑娘坐在夜深的欄杆上喝酒的時候,老太婆默默的注視著紋身姑娘,或是她的名典小屋。這一個點上,倆個人都是普通沉默的守護者,麵對無可奈何的美好與珍貴。


    隨後,紋身姑娘迴小屋,聽到小樓傳來窗戶重重關閉的聲音,從聲音的沉重與持久不散判斷,窗戶上的玻璃碎了。老頭在椅子裏拉長唿嚕,稀疏的眼睫毛微微抖動著。


    紋身姑娘煮好了黑咖啡,將個被子擺在老頭正對的桌上,輕輕拍打老頭光禿的頭頂說“總得想個辦法迴去,老太婆睡不了,你借著酒性也睡不了。”老頭仍舊拉著唿嚕,紋身姑娘也不催促,翻開桌上的《飄》到第一頁。昏黃的燈光停在老頭揚起的臉上,即使燈光不夠明亮,也大概能刺痛他的眼皮。老頭緩緩從椅子裏坐起來,喝了一口暖暖的咖啡醒了幾分酒意“丫頭,為難你了。”他愧疚說,說完默默又喝一口咖啡,將杯子緊緊握在手中,受了些涼變得僵硬的臉漸漸柔軟。紋身姑娘替老頭加滿咖啡,搖頭苦笑“都相互依靠著走過了大半人生,使壞也懂得了分寸。”老人羞愧迴答“這可是為難的事,老太婆吧!我可珍貴她了,可我也真愛酒,沒有酒睡著不踏實,可老太婆不愛酒呀!還深深的憎恨。我隻好偷偷喝點,在她睡著後。偷偷喝點。”他說的話紋身姑娘聽了很浪漫,倆個老人的歲月在紋身姑娘嚴重就像是倆個孩子鬧騰著用泥捏了個房子,吵吵嚷嚷的就決定了,這房子裏以後誰是丈夫,誰是妻子,多久會有一個孩子。不時這些對於以後的懵懂思考出現了分歧,孩子中的小女孩扭開頭生氣,男孩子慌張的安慰。這樣想著,突然泥房子裏真的出現了孩子,孩子的孩子。倆個老人仍舊看著泥房子胡鬧,吵吵嚷嚷不斷。紋身姑娘微笑起來,不懷好意的盯著老頭“都逃了那麽久,早該掌握了她的弱點,說點好話吧!”老頭匆忙放下杯子,從椅子裏跳起來,嚷嚷道“這可不行,絕對不行。我迴去橋頭睡著。”“為什麽呢?”紋身姑娘頭一次見老頭如此認真的樣子,好奇的問。老頭撓撓頭,羞澀迴答“上次老太婆逼我寫下軍令狀,再偷偷出來喝酒可以,但不能醉了。特別不允許醉倒在橋頭,若是丫頭你再次朝小樓裏夜深時唿喚,我就不能迴去。”這多有趣!紋身姑娘開懷笑起“這話鐵定說的多了,你迴去吧!”老頭連連搖頭“老太婆同我約定的不多,但一旦約定就不能違反。”


    “不然怎麽樣呢?”嬉笑中的紋身姑娘無比好奇。


    “上一次她拿了把刀站在門裏,我從她身體留下來的空隙裏往屋子裏鑽,一刀下來我頭就禿了。”


    “這不是很可笑嗎?多有趣!”


    “我有幾日沒偷出來喝酒了,老太婆防備著!昨天見她迴來的時候買了把新的刀。”


    “以前也用刀,這夜也不怕。”


    “不,以前家裏用的是菜刀,昨天老太婆買來的刀是大砍刀,砍牛骨如切菜的大砍刀。”


    紋身姑娘笑彎了腰,眼淚在眼眶裏打著轉。隻顧著歡笑,忽視了椅子裏酒醒完的老頭,老頭苦著臉,陪笑時像要哭出來。


    “鐵了心不迴去了?任由老太婆開著燈,等在沙發裏?”


    “不敢去啊!老太婆是個急性子,生氣像點炮仗。我隻好忍著點,讓她可憐的一個人在家裏生氣。不然我迴去,她一牛刀下來,削了我耳朵,隔日氣消了,又該久長的責怪自己。”


    “怎麽辦呢?”


    “今夜不迴去。”


    “什麽時候迴?”


    “明天試試。”


    紋身姑娘既然縱容老頭,也就不再為難。老人默默喝著紋身姑娘加滿的咖啡,愁眉苦臉。紋身姑娘夜深了也不急著休息,愣愣看著桌上翻開一頁的書。


    半晌,老頭艱難對紋身姑娘說“要不,丫頭以後你就別管我了吧!”


    “我想想!”紋身姑娘忍不住笑著迴答。


    老頭說,艱難的說“隻好試試不喝酒。這日子多難熬啊!”


    “不能讓老太婆給你自由嗎?”


    “老太婆可珍惜我呢!喝酒傷身,特重我這樣風燭殘年的老人,我又怎麽能為難她。”


    “那她可真正的為難著你呢!”


    “這不一樣的啊!就像我們這些老傢夥喜歡你,才總是說大道理開導你一樣。老太婆喜歡我,才不讓我喝酒。”


    “這麽大年紀了,與我說起來不肉麻嘛?”


    “這可是正派的事,怎能無端肉麻?愛情又不是年輕人的專利。”


    “那怎麽樣?”


    “當然年老了也得繼續著啊!能多活幾年呢!將這愛情愛下來,等死了可就不記得這個珍愛的人了。”


    “活著的時候一定愛著嗎?”


    “那當然,你看我多畏懼,可也擔憂這她一個人在家裏生氣找不到人發泄。而她呢,定拿著牛刀等著我,說不好是非砍我不可,可也肯定擔憂著我今晚是不是要在橋頭度過。”老頭得意的笑,擺明了對紋身姑娘的炫耀。


    紋身姑娘看著桌上的書出神,疑惑的問“活著定不能忘嗎?”


    老頭這才看出紋身姑娘的冷淡,猶豫了一下迴答“能!”


    “怎麽辦呢?”


    “使你對他的苦惱而苦惱憤怒,這時他對你的苦惱憤怒而憤怒。”


    “這就忘了?”


    “忘了!彼此隻剩下憤怒,憤怒責怪怨恨。就不再了解彼此,忘了互相,隻記得曾經的樣子。”


    “那也沒忘。”


    “忘了,你不記得他,他可不是曾經的他。”


    “老頭,迴去吧!”


    “絕不。”


    紋身姑娘收了茶具,老頭不肯在紋身姑娘的床休息,固執的躺在椅子裏。紋身姑娘給老頭加了床被子,關了燈。醒來的時候天已經亮了,接近午後。老頭扭曲在椅子裏,睡得正香甜。打開小屋緊鎖的門,拉起厚重門簾,陽光落在紋身姑娘臉上,她張開手,舒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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