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清,當年我將你驅逐出府,卻又捨不得讓你徹底離開我,所以才將你們安排在界南鎮最偏僻的南水村。雖然我刻意不去看你,忽視你的任何消息,但是隻要知道你在那裏,仍然在我所能觸及的某個角落,這一輩子我也就滿足了。


    可是你為什麽要逃?為了和他永永遠遠地脫離我的控製,你居然可以丟下一雙兒女!盡管如此,我依然對他們不聞不顧。所以現在,你派你的女兒來到我的麵前,訴說她所經歷的艱苦,讓我難過,讓我愧疚嗎?


    不會!我不會愧疚!是你們對不起我!


    失神的白敬先臉上青一陣紅一陣,額頭青筋凸起,蘇小棕嚇了一跳,小心翼翼關切道:“爹?爹?你……怎麽了?”


    “你做再多也是沒用的,你是不被我承認就被子瞻娶進門的兒媳婦,安分守己就好,別在我麵前亂晃。”白敬先的冷漠變得有些嚴厲。


    蘇小棕有些委屈,一時語塞,默默退出房去。看到院子裏陽光燦爛,各色花卉艷麗嬌媚,整個世界鮮活而充滿希望,她臉上又綻放出大大的笑容,自言自語道:“沒關係,爹隻是還不了解我。”


    走過長廊,蘇小棕看到小香的小姐妹,二姨太房內丫鬟紅珠神色匆匆地跑向後門。她心生疑惑,悄悄跟上去。


    後門小巷中,紅珠和一個青年男子擁抱在一起,又迅速分開。


    “竹生哥,你快走吧,被人看見就不好了!”紅珠緊張地查看四周。


    竹生卻不願意,急道:“我都三天沒見到你了。”


    “誰叫你們老爺使計搶了白家米鋪一宗大生意?你們大商米行一直和白家作對,現在我們要是和大商的人多說幾句話,都會被懷疑是內jian,更別提和你在一起了。”


    “他們有錢人的生意,跟我們下人有什麽關係?大不了你別在白府當丫鬟了,我能養活你。”


    “我是被賣進白府的,你有錢贖我的賣身契嗎?再說,老爺肯定認為是大商米行授意你來的,會把我當成內jian處理掉的!你怎麽不向大商米行辭工?”


    “商老爺對我有恩,我娘要我簽的賣身契,終身不得贖迴,你又不是不知道。”


    蘇小棕聽得真切,心中感嘆道,這真是一對苦命鴛鴦。又暗自埋怨道,這些商人,為了利益真是自私自利得緊,全然不顧旁人私活,還要剝奪別人的愛情。


    她不經意的嘆息被紅珠聽到。紅珠立刻高度緊張起來,警覺道:“誰?”


    蘇小棕有些尷尬,幹笑著站出來,試圖緩解緊張的氛圍。


    沒想到紅珠一下子拉著竹生就跪倒在她麵前,哀求道:“大少奶奶,我知道錯了,求求你不要告訴老爺和大少爺!”


    蘇小棕趕緊把他們扶起來,道:“我怎麽會告訴他們呢?你們的事要解決也不難,這贖身的錢我出,紅珠你就找自己的家人,拿著錢把你贖迴去。至於這錢怎麽來的,就說東拚西湊攢的加借的。白府丫鬟這麽多,少一個不少,隻要你離開白府,根本沒人記得你,誰還會在意你嫁給誰了?”


    “大、大少奶奶,您說真的?”紅珠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真的真的,我從來不騙人的。”


    “可是大少奶奶,您有錢嗎?當初白府花了二十兩買下我,府裏每個月支給您的月錢也不夠啊。您娘家好像也沒什麽家底……”


    蘇小棕一愣,心想,是啊,上個月月錢都用在給爹和哥哥買禮物上,這個月月錢雖然沒動,但是離贖身的錢還差了一大截。


    紅珠方才燃起希望而發亮的眼睛黯淡下去。


    蘇小棕不想那麽多,趕緊安慰道:“放心吧,我有辦法的。”


    迴到前院,蘇小棕看到管家隨白敬先一起走向正門,但隻有白敬先一個人走出去。她連忙追上去,問管家道:“管家,爹這是要去哪?”


    “老爺說去後山透透氣,順便鍛鍊鍛鍊筋骨。”


    “後山?後山涼氣很足,爹怎麽不帶件外套?”蘇小棕讓管家取來白敬先的披風,趕緊往後山追去。


    白敬先沿著刪減石塊鋪就的小道拾階而上,習習微風和樹木青糙的清新氣味讓他悶堵的心舒暢許多。


    忽然,他一腳踩在石塊一處青苔上,差點跌倒。


    蘇小棕眼疾手快上前將他扶穩。


    白敬先有些訝異地看看她,又迴頭看看走了一半的山路,看樣子,她默默跟在他身後有段時間了。


    “既然跟來了,怎麽不出聲?”


    “怕打擾爹。”蘇小棕輕聲說。


    這孩子……果真實心眼,明明自己受了委屈,還願意遷就別人。


    “你來給我送這個?”白敬先語氣緩和一些,看一眼她手中的披風。


    “對啊,爹,後山挺涼的,您還是披上吧。”蘇小棕說著抖開披風,不經意間瞥見內襯角落處有一個“清”字。


    清字的含義有很多,蘇小棕沒有多想,把披風朝白敬先肩膀上放。


    白勁風伸手攔下,哼笑道:“你覺得管家跟著我這麽多年,會沒有注意到這個細節嗎?”


    “啊?哦……”想想也是,蘇小棕有些納悶地收迴披風。


    “我喜歡這裏的涼意,越往上走,涼氣越重,甚至會有刺骨的感覺。隻有這樣,我才會保持清醒。這個世界爾虞我詐、真情假意、好壞難辨,隻有自己清醒著,才會永遠記得那些痛和傷害。”


    “為什麽要把痛和傷害記那麽清楚呢?人生中明明有那麽多美好的事情啊。”


    “再美好的東西終究也會消失,隻有傷痛是永恆的。沉溺於美好的人是脆弱而不堪一擊的。”


    “爹,我覺得你說的不對。心懷美好的人才會充滿勇氣,不畏懼那些傷害和疼痛。”


    迎上蘇小棕堅定清澈的目光,白敬先笑著搖搖頭,嘆道:“你太年輕了。”


    就像現在,她覺得自己正處在美好之中,卻不知道,這豪門大院中根本無一處供她棲息。她意外地來,終將如同一粒塵埃,被無情地拂去,仿佛從未存在過一樣。而這樣做的人,會是她所信任的丈夫。


    當所有美好在她麵前摔得粉碎,她心中選擇遺忘的,還會是那刻骨的傷痛嗎?


    他仿佛聽見阿清悲傷的聲音:“敬先,你真的要這樣對待我的孩子嗎?”


    是啊,真的要如此嗎?


    白敬先發覺自己已經開始動搖了。


    “爹,小心!”


    糙叢中躥出一條蛇,蘇小棕推開白敬先,一腳把蛇踢開。白敬先被她推得失去平衡,跌倒前揮舞的手順勢拽住蘇小棕掛在胳膊上的披風,拉著蘇小棕一同從側麵山坡滾下,落入山穀。


    不顧渾身疼痛,蘇小棕趕忙扶起不遠處的白敬先,緊張道:“爹,你沒事吧?”


    白敬先忍痛搖搖手,道:“沒事。”


    蘇小棕仔細檢查一番,除了一些擦傷和淤青,白敬先的確沒什麽大礙,這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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