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峰現在是焦頭爛額,沒辦法,現在漢苗之間打的範圍越來越大,人也越來越多。


    他帶著上百人在村與村之間不停地來迴奔跑,希望能將這些紛爭盡量地消除掉。


    可是他發現,憑借這點人手根本做不到,一天之間,接到消息的就有好幾處,等他帶人到了跟前,卻發現已經晚了,該打的打完了,遍地都是傷者。


    就這樣,整天疲於奔命,累得要死,所起的作用卻有限,爭鬥不但沒停,還越來越厲害,已經逐漸不可控了。


    朱家齊那個家夥已經吃了兩次虧,按說他應該比自己還要明白這中間的利害關係,也對這邊的情況非常熟悉,不會那麽衝動才是。


    可架不住這個家夥性子暴躁,在跟雙方平息爭鬥時,不管不顧,簡單粗暴。


    一下子引起了苗人的憤怒,直說他偏袒漢人,引起了再一次衝突,爭鬥中不知被什麽人打了兩棍子,現在還氣得倒在一戶人家的床上呢。


    齊峰對於這些事是有所了解的,聽說過不少民間械鬥的事情,可是知道是一迴事,讓自己前來處理是另外一迴事。


    到了現場他才知道,這樣的爭鬥根本沒有什麽道理可講,已經完全偏離了開始爭鬥時的矛盾衝突,把很多過往的矛盾全部拿出來了,還無限地放大。


    他是有點擔心的,袁睿那個小子他了解,這樣的事情他更加沒有經驗。


    要是到了現場還不能搞定,對他這個新上任的知縣來說,不但是威望受損,重要的是以後在縣裏很多事情都不好做,陽奉陰違的人會更多,搞不好政令連縣衙都不會出。


    袁睿幾人是連續的趕路,終於在矛盾衝突爆發的半個月後一天趕到了馬平壩。


    現在的馬平壩鄉所已經真正變成了“鬧”市,附近幾個村寨的鄉老、族老都聚集在大祠堂裏,已經連續熱鬧了好幾天了,誰也不讓誰,誰也不服輸。


    袁睿和方榮兩人是偷偷地進到祠堂門裏的,為了保密,袁睿特意阻止了書吏和鄉丁的通報,他想切實了解一下這些老家夥到底是在爭什麽。


    “其他說那麽多也沒什麽用,我就問你們一點,我們當時在這裏達成的交換協議還算不算,十多年了,年年都是這樣做的,現在,你們說不行就不行!”


    “當時說好的是上等的皮毛茶葉,你看看你們,皮毛好幾個眼不說,茶葉竟然有黴地!”


    “不能這樣說吧,現在這個時候,新茶葉沒有下來,都是去年的,這還是我們特意省出來給你們的,有就不錯了,一點點,你們就這麽計較,怎麽不說你們的稻穀也有黴的!”


    “還有,還有,我們說好的一件皮毛一石糧食,可是你們呢,缺斤少兩,說是一石,少了至少大半鬥,還有很多的癟粒子,欺負我們不懂行,這是搞啥子!”


    “什麽少,癟粒子不是稻穀,癟粒子也是你們搞的,不是你們斷水,讓水田裏少了水,會有癟粒子嗎,這個年頭,能有癟粒子吃就不錯了!”


    “什麽叫我們斷水,我們人不喝嗎,不要活嗎,讓我們渴死嗎!”


    “還有,憑什麽讓我們上繳獵物,說什麽大山裏收取的東西也要繳稅,哪家道理!”


    ......


    袁睿苦笑著看了一眼方榮,兩人在路上就估計到了這是一場扯皮事!


    “方兄,我估計我進去也沒什麽意義,”袁睿悄悄拉著方榮走到一邊。


    “公子,估計我們兩人進去也起不到什麽作用,他們不會聽道理的,還是先讓他們多吵一會,先把怨氣出了再說,我們看看還有什麽可以做的。”


    袁睿一聽,頓時樂了,方榮的話正是自己所想的,真要是到了那個場合,他也不知自己要說什麽,難道去跟他們那些人去爭論對錯,爭論東西的好壞,還是去跟他們先畫個餅。


    “方兄,你知道,我是剛剛做官,年紀輕,經驗少,對處理這些矛盾確實沒有什麽辦法,也不知道要怎麽才能讓這些百姓滿意。別人都說,窮山惡水出刁民,這句話我是不認同的,我認為,百姓都是善良的,都是淳樸的,是現實把他們逼成了這個樣子。”


    “中原的老百姓是最勤勞、最勇敢的,隻要讓他們吃飽、穿暖,他們就滿足了,也很幸福,這個時候的百姓也是最無私的,隻要他們有,他們就會奉獻出來,為了民族大義!”


    縣丞胡不語坐在躺椅上閉目養神,腦子裏卻轉個不停。


    這一路上的事情,孫有福已經全部寫信告訴他了,包括袁睿去的地方,還有他的一些行為,特別是袁睿跟百姓和方榮的對話,孫有福寫得都很詳細。


    胡不語已經知道新任知縣是從京城下來的,是本科的進士,至於其他的目前還不知道,他已經托人前往府裏打聽消息了。


    本來他是最有希望接那個位子的,主要自己不是進士出身,中舉後連續兩科未中,就找了關係先是做了主簿,後來升了縣丞。


    祁陽不是個大縣,關注的人不多,搶這個位子的大部分是衡州府內的官員,也有潭州的,可他勝算最大,關係也打通到了州裏。


    後來不知怎麽的,上邊就換了口風,告訴他這次沒希望了,京裏有人下來占了位子。


    他心裏其實是有怨氣的,也想著等新知縣上任後找點事情做做,至少不能讓這個人把官做踏實了。


    可等知縣一上任,胡不語發現可能是自己想多了,這人就是一個沒長毛的小孩子,什麽都不懂。


    他也不是僅僅看著袁睿年輕就這樣想,主要是幾次試探下來,這人就沒有做官的思考,完全沒有一點防備心理,甚至都不怕被下屬下套子、架空。


    這次的事情說穿了,也是一個試探,對於他來說,這件事其實很好解決,各打五十大板就夠了。


    隻要他出麵,把幾方召集起來,事情說明白,按照原來的規則處理,還有誰敢說不字。


    想處理那些苗人太容易,不管是糧食還是賦稅,都不用自己有意刁難,按照朝堂的政策就能讓苗人脫幾層皮。


    自己現在不出麵,就是想等著新任知縣擺不平,自己出麵賺點威望,為了以後能順利上位創造一點機會而已。


    這個時候,他在沒有探明袁睿的底細之前,是不會有意設置一些障礙的,這是他一貫的謹慎行為。


    他時刻關注著爭鬥,漢苗之間的矛盾由來已久,這個事情可大可小,一般情況下,上邊是不會在意這樣的小事的,平息之前,隻要不引起暴亂就沒事。


    胡不語想了一會,還是覺得目前最好是什麽也不做,但是也不能讓新知縣感覺縣裏完全沒有一點安民的意思,別讓新知縣事後抓住把柄,把責任怪在自己這些人身上才好。


    他坐起身來,再仔細思考了一下事情的經過,直接往主簿房間走去。


    三月二十,衡州府,知府衙門內


    宋健文看著急匆匆而來的沈通判和遊擊將軍武強,知道一定有事發生了。


    “府尊,祁陽苗人生亂,百姓死傷慘重!”通判聽聞此事,坐不住了,趕緊過來稟報。


    “祁陽?快快,將縣衙呈報上來的公文拿來!”宋健文也是吃了一驚,趕緊問著。


    “稟告府尊,縣衙未曾呈送公文上來,是下官手下的陳都尉派人報來的。”武強趕緊上前一步,解釋了一句,這確實是他首先得到的消息。


    祁陽的守城團總是陳泰,正式的官職就是都尉,手下有幾百民壯團丁,主要承擔祁陽的城池守衛事務。


    漢苗衝突,齊峰和朱家齊帶人前去安撫,陳泰馬上將事情報給了上司遊擊將軍武強。武強聽聞此事,也馬上著急起來,趕緊跑去找沈通判,兩人這才來稟告知府大人。


    “胡鬧,既然祁陽縣沒有公文,你們這麽著急幹嘛!”


    宋知府鬆下一口氣,這個時候千萬不能出現大規模的暴亂,要不然自己這個官就做不成了。


    “府尊,現在祁陽的知縣剛剛上任,可能不知道這中間的利害關係,我們就在這裏,要是放任事情發展,一旦不可控製,就麻煩了!”武強首先著急起來。


    宋健文聽沈通判這一說,也是心下一頓,那個知縣小子看著確實不像能平事的人。


    “不妨跟你們明說,新知縣乃新科進士,揚州人士,雖說年輕,可是在京裏名氣卻不小。他的父親你們應該聽說過,正是熙寧五年病死任上的嶽州通判袁度。”


    “袁度,原來新知縣是袁度的兒子,府尊,敢問他是朝堂哪位大人舉薦的。”


    沈通判雖說有點吃驚,但是還是有點疑惑,按說一個死了的通判還不足以讓府尊這麽在意。


    “舉薦!他還需要什麽舉薦,趁著這個機會告訴你們,不管他以後做什麽,都不用管,那是聖上的人,魏國公的女婿,嘉義郡主的夫婿。”


    宋健文看著兩人,知道這兩個人今天來肯定是想給新知縣上上眼藥的。不過,這兩人算是自己的貼心人,有些事不能讓他們去冒險,這個人靠山太硬了,搞不好就會連累自己。


    “啊,什麽!”兩人都是神色大變,新知縣竟然有這樣的背景,想不到。


    “據朝堂中的消息,這個人最好不要招惹,他不是來當官的,也不是來跟我們爭利的,做好我們自己的事情就好,不管是衡州還是祁陽對他來說都是過渡!”


    “你們呢,自己知道就行了,不要太聲張,也不用過於在意,他跟我們太遠了!”


    兩人趕緊俯身答應,一臉的嚴肅。


    宋知府其實知道,什麽秘密都是假的,隻要他說出來了,馬上消息就會傳遍整個衡州,這也是他有意為之,為的是看看衡州官員的反應,衡州這個地界最好是維持原來的局麵。


    他沒有想到的是,有很多的有心人這個時候已經慌了,他們沒有想到真有奇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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