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炎靈州輕玄城外郊,一座名為弱柳的小鎮。


    一名斜背著一個比他身高還要長的奇異包袱的青年,晃晃悠悠地從鬧市穿行而過,他身著一身簡潔幹淨的青墨色的長袍,腰間係著同色係的腰帶,腰部鬆垮垮的,風揚起時布料微微鼓起,顯得很清瘦的模樣,而且他的身量也委實算不上高,也就八尺不到,在鬥霄大陸中這樣的身高已經是相當矮小了,身為男子的話。


    相比他毫不出彩的身高,他的長相倒是頗為清秀,五官幾乎都是小巧的,隻有那雙黑眸格外精致,眼尾略彎,微微向上翹著,眼周帶著淡淡紅暈,睫毛細長,形似桃花花瓣,眼神迷離,十分勾魂,他竟是長了一雙難見的琉璃桃花眼,但配上那臉卻是意外的嚴肅,而不是魅俗風流。


    他那眉宇間揚起的淡淡哀愁,讓人不知為何竟覺十分心疼,神色之間帶著一種緊張感,卻又不會讓人覺得緊繃。


    輕玄城為元丹宗所在的城池,弱柳鎮因為極其靠近輕玄城的關係,向來比普通的小鎮要熱鬧許多,加之近期出了那麽一件大事,更是讓這座若風拂柳一般精致的水鄉小鎮更加喧鬧。


    喧囂之中,青年踽踽獨行,高於他身量的包袱壓在他背上,右手扣著胸前的帶子,突然停下了前進的腳步,偏過身體望向一家人聲鼎沸的酒樓,白嫩的耳朵微微抽動了一下。


    從門口望去都能知道酒樓裏人很多,或者說修真人士很多。


    青年的眼中閃過一抹興味,然後邁步走了進去。


    酒樓中的喧鬧聲自是更甚,人多得甚至找不到空位,小二更是忙得沒有空閑招唿新上門的客人,櫃台前的掌櫃也隻來得及吆喝一句:


    “客官請自行找位置坐,一會小二會來招唿。”


    青年點點頭,也沒拆穿掌櫃的敷衍,光看這樓上樓下的熱鬧勁,估計等小二招唿到他,也不知是要等猴年馬月。


    無所謂,他的目的也不這杯盞酒水,有沒有都一樣。


    環視著一樓大堂,他眼中的亮色越加深濃,心中升起一個念頭,沒有猶豫的朝著那個方向走去。


    “兩位,若是不介意的話在下可以坐這裏嗎?”


    他指著四人方桌旁剩餘的座位,問著桌前風華絕代的一男一女,如此出色的兩人自然也吸引著大堂內許多人的眼光。


    兩人的年紀均不大,十六七歲的模樣。


    在這修真盛行的地界,外表的年輕基本與年齡無法掛鉤,但這兩人明顯是真正的年輕,畢竟就算是修真人士,也會將自己的身體年齡調整在二十歲上下才會真正停止生長,畢竟這個時期的身體狀態才是最佳的,當然這個世界也不泛有特殊癖好的人,譬如老黃瓜裝嫩什麽的……


    不過他麵前的兩人顯然是真正的年輕,眉宇間那份還沒褪去的青澀一目了然,不過這倒不是說兩人不夠穩重成熟或者稚嫩無知,反而兩人那由內而外散發出的矜貴與泠然更令人側目,即使比之天潢貴胄怕也不遑多讓。


    青年自是能肯定兩人修真人士的身份,不然也不會這樣趕著來搭訕了。


    那少年早已察覺到他的靠近,烏墨般的眼眸,倏地籠上一層噬人的寒意,一雙冰眸似能貫穿身體,看透人心底最堅硬的部分。


    隻是一個眼神的變化,俊美無儔的少年就好似從一塊通透冰質的美玉化身為一頭擇人而噬的猛獸,仿佛隻要他稍有動作,他就會撲上來將人撕成碎片。


    饒是青年已做足了心理準備,也禁不住在心中狠狠瑟縮了一下,好在他心性穩重,努力力持鎮定,嘴角帶上善意得體的微笑,連那雙自己十分不喜的桃花眼兒都盡可能地彎成了兩道月牙兒,將自己的危險性盡量降到最低。


    他可不是上門來拉仇恨的。


    少年身旁的少女顯然要比他溫和了許多,她坐的位置因為是靠窗的,有一些背光,他方才站立的角度看不甚清楚,此時她微微抬頭看了他一眼,才將那張翩若驚鴻的臉蛋兒完全呈現在他眼前……


    修眉聯娟,美目盼兮,丹唇皓齒,真真是一副人如桃花美如仙子的驚豔模樣。


    身為隱世家族的一份子,青年見識過的美女沒有上千,至少也能上百,但與麵前這少女相比,怕是他家自認美貌天下第一的三妹都要甘拜下風。


    少女的美是厚重的,宛如在眼前刹那綻放的尊貴芙蓉,數不盡的豔麗與繁華盛景,令人目眩神迷,然而這僅僅隻是那刹那的感覺,就像錯眼之間一場春雨匆匆灑落而下,在飽滿地花瓣上補上滴滴晶瑩雨珠,好似為那人間富貴塗抹了一層淡淡薄妝,將那盛世華麗的美映襯得清麗脫俗,淡雅通透,純澈而不染雜質。


    她正在細細打量他,眼神專注,但並不讓人覺得失禮,至少與她身旁少年那冰冷徹骨的盯視相比,她的打量實在太讓人身心舒暢了。


    青年含笑,也將視線轉移到了少女這邊,不是他好色,實在是兩相對比之下,換了任何一個腦袋正常的人類都會這麽做。


    當然,若論貌美程度,少年那就是不能用語言形容的美,用俗套一點的話來表達便是:這世間竟有如此出塵絕豔之男子……


    顯然兩人很排斥外人,不然以兩人這樣的長相氣度,還有今日酒樓這如潮般的人流,他們桌前的這兩個空座怕早被人搶了去,如何還輪得到他


    “兩位請安心,在下絕對沒有絲毫惡意。”久久得不到迴複,青年笑得更加誠摯了,就差賭咒發誓承諾絕不是對他們有企圖。


    企圖,他還是有的。隻是應該無傷大雅吧?


    他話音未落,少年的眼神卻更為冷厲,就差振臂一揮將他一掌拍飛了,大概也是沒遇到過像他這樣沒眼力見的人,通常他這肅殺冷酷的氣場一開,就沒人敢上前了。


    因為青年的不識相,讓最近一段時間情緒一直有點緊繃的少年,也就是容衍終於很不客氣的開口拒絕:“不方便。”


    這一男一女兩人,自然就是莫名其妙逃出聚星州的容衍和衛子曦了。


    在夜枯山山洞被迷倒之後,再次醒來時,兩人已經身處北炎靈州輕玄城的一家客棧之中,而這時離事發那日已過去三日。


    這三日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兩人一無所知,掏空腦袋也沒有一絲一毫地印象,更可怕的是,兩人身上的傷都被人完美處理過了,雖然沒有完全愈合,但對他們卻已經沒有半點影響,連容衍被蝕骨吟損傷的真元都恢複了。


    兩人可不會天真的認為他們這是否極泰來,有高人相助救下了他們。


    撇開那三個神秘的黑衣人不提,就算真有高人相助他們,又為何半點消息都不透露,後續工作更是做得滴水不漏,連他們身上的衣服都是當初暈迷時穿的那一套,既然是救人那還會差一兩套衣服嗎?顯然這麽做隻是為了不想讓他們以此追查到罷了。


    而他們是如何離開夜枯城離開聚星州的,又是如何進入輕玄城睡在那個客棧裏的,這一切連一點痕跡都不曾留下,他們醒來的那家客棧的掌櫃小二都表示他們兩人是自己走進來訂的房。


    迷團重重,撲所迷離。


    好在他們的身體除了傷口被處理了之外沒有任何異常,她實在無法想象自己被人迷暈之後可能發生的事,不是她清高,但她確實有很嚴重的精神潔癖,對自己。


    這大概是不幸中的大幸吧。


    一切都顯得平靜又安穩,血琅環和鎖靈鼎都完好無損,乾坤袋裏的東西也一件沒少。


    若非兩人的腹部都有一個新鮮且未愈合的傷口,他們甚至會以為前段時間的經曆都是他們虛構出來的夢境。


    雖然目前看來是安全的,但他們卻隻覺毛骨悚然,那種被人在暗處當成小白鼠時刻盯梢,外加研究記錄的感覺太過強烈,芒刺在背,如鯁在喉,他們想要盡快拔除,卻連目標都沒有,一拳頭打出去落在棉花之上,再多勁也沒處使。


    容衍有點焦躁,在他們醒來那晚找借口在她眼前消失了半盞茶之後,他的情緒變得更加浮躁,甚至有點坐立不安。


    是的,坐立不安。


    他有很多秘密,衛子曦從來知曉,即便是她掌握著他成長的大致劇情,但對他的很多事都不甚明了,比如他為什麽消失一會兒迴來以後就知道了一些事,又比如為什麽他身上有取之不盡的寶物和晶石,還有為什麽他的修為有時候會突然倒退……


    沒錯,倒退。原文中曾多次提到了容衍的修為莫名倒退的事,雖然不會大幅度退階,但次數卻不少,若不是他晉階的速度夠快,恐怕修為會倒退為負……


    而這一切臘肉小怪獸那殺千刀的就是吊著人的胃口硬是啥也不說,有時看著她都想上去抽小皮鞭了。


    衛子曦心中不是沒有一點想法,隻不過沒有得到證實,一切還停留在猜測的階段。


    總之容衍的強悍毋庸置疑,所以坐立不安的容衍別說她沒見過,就連原文中的他都不曾有過這種狀態,他從來都是一個能冷靜理智地操控大局之人,即使是再大的難關都能分析透徹然後安然度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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