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府之後,她琢磨著要不要寫信給師傅,問問師傅是否知曉貔貅在京城的落腳處,雖然這信件一來一返需要耗費十多日,到時他可能又離開京城了,但眼下除了這法子也沒其它辦法了。


    「姑娘這是怎麽了?打從在玉珍樓便魂不守舍,現下又像霜打的茄子般喪氣,讓奴婢都摸不著頭緒了。」晨露笑意妍妍地問,她跟著宮湄卿出門,自然將她的表現都看在眼裏。


    「晨露——」宮湄卿悶悶地閉了閉眼,睜開眼之後,她美目眨也不眨的看著心腹丫鬟,坦言道:「我在茶樓裏見到那個人了。」


    晨露一滯,頓時臉色變了又變,緊張地問:「那個人?姑娘是說在江南的那人嗎?」


    宮湄卿輕輕點頭,看在晨露眼中卻有如一塊大石壓在身上,她連氣息都不穩了。「姑娘這話千萬不能告訴別人,若是讓人知曉,別說退親了,榮親王府不知道會如何給姑娘編派罪名……」


    兩人還沒說完,外邊就聽得雙兒稟道:「老夫人打發人來請姑娘過去拾華軒。」


    宮湄卿心裏有數,大抵是榮親王府的迴應來了。


    眼見晨露一臉急巴巴地還想說些什麽,宮湄卿從容地道:「不該告訴你的,倒讓你操心了,我也不是傻的,知道該怎麽做,你就隨我去拾華軒吧。」


    晨露一陣歎息。


    她自然知道她家姑娘不是傻的,打從要去江南之前便好像脫胎換骨了一般,以前心慈過頭,誰都可以捏上一番,現在可以說是個人精了,但情字麵前誰能保有清醒的腦子?否則姑娘當日在江南時便不會提出要退親了。


    【第十章 後知後覺見半玉】


    也不知何時開始,外邊竟下起細雪來了。


    晨露打起油紙傘,流芳打著燈籠,三個人在夜色裏往拾華軒而去,幸而兩院相隔不遠,走了一刻鍾便到了。


    碧竹迎了上來,接過宮湄卿解下的披風。「老夫人和老爺、夫人在暖閣裏等姑娘。」


    宮湄卿進了曖閣,跟祖母、爹娘三人見過禮坐下後,宮尚儒也不拐彎抹角,麵帶微笑地直奔主題,看起來不像生氣,這倒讓宮湄卿費解了,宮湄嬌的醜事發生以來,她爹爹哪一日不是氣唿唿的,今日臉上竟有笑容,這不太對勁。


    「今日榮親王親自上門為他那個浪蕩的世子請罪賠禮,提出請四丫頭嫁予世子為妃的請求,咱們自然是答應了,榮親王又另外提出了希望你能嫁給他的嫡子為妻來補償你,你說,這是不是一樁美事呢?」


    宮湄卿心中一驚,這才明白宮尚儒眉開眼笑的理由。


    見兒子說完,宮老夫人微笑說道:「說起來這也是因禍得福,琛哥兒是嫡子,可比綸哥兒那庶子強了不止半點一點,再說了,世子之位原來就是他的,日後再要迴來也不是不可能,配咱們卿兒才是真正的門當戶對。」


    夏氏原來就是個沒主見的,見婆母這麽說,也點頭道:「老祖宗說的極是。」


    宮湄卿緊蹙著眉心,當真是千算萬算,人算不如天算!


    她以為天隨人願,把宮湄嬌送入虎門讓她和榮親王、元奕綸攪和,之後,她便能擇日告別祖母、父母去江南,表麵上的理由是去找她師傅鑽研醫理,實際是去找她念念不忘的貔休。


    然而,榮親王府這是在唱哪一出?怎麽會提出讓嫡子娶她呢?讓她一時之間摸不清榮親王府的底細了。


    那名叫元奕琛的嫡子,她自然是知道的,前世照理是她小叔,但她卻未曾見過。


    仔細想來,她在榮親王府過了幾年日子,不該沒見過元奕琛才對,但她確實沒見過,而元奕綸之所以被立為世子,也是拜元奕琛所賜。


    在她尚未與元奕綸議親之前,元奕琛便已下落不明,當時他帶兵與大遼國打仗,在兩軍交戰之後失去了蹤影,有人說他被俘虜到大遼國,有人說他是戰死沙場,更有人說他投奔大遼,甚至還有人在大遼京城見到他與儲君形影不離,總之,因為他沒迴大越,對他不利的傳聞甚囂塵上,半數人都相信他是真的投奔敵營了,據說連皇上也不得不相信,才會在榮親王請奏改立元奕綸為世子時準奏了。


    前世,她也是與元奕綸成親之後才知曉,原來元奕琛會到邊關去帶兵全是榮親王元世廣的安排,因為他有心造反之事被兩個兒子知曉了,元奕綸支持他,元奕琛卻反對,他怕元奕琛壞事,便向皇上舉薦由元奕琛去討伐頑強的大遼國,而元奕琛本就有少年將軍的封號,是令鄰近數國都聞風喪膽的猛將,據說皇上當時正在為大遼侵犯而苦惱,不疑有他便準奏了。


    自然了,這些都隻是傳聞,前世還沒證實她便死了,也不知那元奕琛是否真投效了大遼。


    不過,若他真投效了大遼便不可能迴來了不是嗎?單憑他不但迴來了,皇上還賜了他一座將軍府便知道他並沒有投效大遼。


    她記得元奕琛迴京是榮親王府罪證確鑿之後的事,但是他並沒有迴府裏住,而是住到了皇上禦賜的將軍府,還加封了郡王,後來她便投井自盡了,也不知榮親王府和元奕琛所屬的大房後來如何了,在她的記憶中元奕琛沒有成親,他在王府的院子是聽暖閣,那裏連個小妾都沒有。


    元奕綸是庶子,原是沒有娶她這堂堂國公府嫡女的資格,因為嫡世子下落不明,榮親王奏請皇上改立庶子為世子,他才撈到了世子之位。


    這麽說,她一開始議親的對象就該是元奕琛才對。


    不,她不要嫁給元奕琛,她不要嫁入榮親王府,她不要嫁給任何人,她要的隻有一個人,而那個人此刻正離她極近極近,她恨不得能馬上去尋他……


    「那孩子我見過。」宮老夫人啜了口茶,微笑道:「雖然性子有些不羈,但隨了他娘親,是個品性純良的孩子,將卿兒的終身托給他,我很放心。」


    「那麽但憑老祖宗做主了。」宮尚儒自然也是同意如此做法的,還認為很是周全,否則他一個好好的閨女退了親,不管是誰的失誤,都很難再談一門好親事,如今人家的嫡子要娶他的閨女,那真真是再好不過了。


    宮湄卿胸口起伏不定,她一下子站起來,臉上是少有的急切。「祖母!孫女不交給那個人,不交給任何人,孫女的未來要交給自己!要做自己想做的事,孫女想去當鈴醫,盼祖母爹娘成全!」


    前世的宮湄卿哪裏說過如此無狀的話了,聽到她這番離經叛道的話,宮老夫人不怒反笑。「奇怪了,對方怎麽知道你一定不會同意,說讓你看個對象呢?」


    宮湄卿柳眉輕皺。「孫女不看,無論是什麽都不會改變孫女的決定。」


    她說不看,但宮老夫人已使了眼色。


    碧玉立即取來一隻金邊黑漆浮雕小匣子走到宮湄卿麵前,笑道:「姑娘就看一眼吧,元二少爺差人傳來口信,請姑娘一定要看一看才做決定。」


    碧玉說著已緩緩打開匣子,宮湄卿是想不看都不成了。


    那匣子一打開,別說宮湄卿了,連晨露都幾乎叫了出來,她連忙捂住嘴,麵色忐忑地望著宮湄卿,宮湄卿則是一臉的驚疑不定,一雙眼睛也驀地瞪大。


    宮尚儒嗬嗬笑道:「你們倆怎如木雕泥塑一般?不知情的人會以為那匣子裏放著一隻癩蝦蟆哩!」


    若是隻癩蝦蟆,宮湄卿也不會這麽驚訝,但那匣子裏是一塊半玉,恰恰與貔貅送她的那塊半玉一模一樣。


    難道……


    她在心裏連連搖頭。


    不,不會的,怎麽可能……


    她直愣愣的看著匣裏那塊置於錦緞之上的半玉,雖然她日日夜夜看著自己那塊半玉上百次,決計不可能認錯,卻仍是不敢置信。


    她驀地想起前世聽過那元奕琛的封號,她忽然就明白過來,喃喃道:「他——我是說榮親王府的嫡少爺……他被封為什麽將軍?」


    前生她對戰事半點不關心,一心浸淫在自己的愁苦之中,隻隱隱約約記得自己的小叔少年出英雄,在戰場上是個教敵人聞風喪膽的將軍,悍勇天下無雙,彷佛骨子裏便流著能征善戰的血。


    「你這丫頭,連名動天下的貔貅將軍也不知道嗎?」宮尚儒笑道。


    宮湄卿心裏一緊,袖裏的拳頭握緊了,閉了閉眼睛。


    當真是他……


    難怪初見時,她覺得他麵善了,原來是因為他與元奕綸是兄弟,相貌自有其相似之處。


    這麽說來,她送他貔貅荷包做為來生相認的信物時,一得知她的身分是寧國公府的嫡女,是他兄弟的未婚妻,他便策劃了這一切,也胸有成竹她必定會退婚,所以她在暗自神傷時,他還有心情招待友人,是這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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