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一樁這麽大的醜事,這幾日寧國公府都亂哄哄的,所謂紙包不住火,事情很快傳遍府裏上下,台麵上沒明著說,背地裏卻都交頭接耳的竊竊私語,而宮尚儒也氣得幾日沒上朝。


    宮家以元奕綸失德為由要換宮湄嬌為新娘,宮湄卿相信元家在理虧之下自然隻能接受宮家的決定,何況夏氏都已收宮湄嬌為女兒了,如今宮湄嬌是記上了族譜的嫡女,元家也沒理由反對,再說兩人私通之事是宮尚儒親眼所見,也否認不了。


    宮湄嬌被宮尚儒禁足了,罰她抄五百遍的清心咒,而宮湄卿很是平靜,雖然榮親王府還沒有響應過來,但她知道這親事是毀定了,因此命晨露與流芳將屋裏那些嫁妝繡品都束之高閣,眼不見為淨,真是清心多了。


    宮湄嬌的醜事已經傳遍府裏,她被宮尚儒禁足,在元家給個說法之前不許離開晚霞軒半步,宮尚儒還命幾名粗壯婆子看守著,發話若是她離開院子半步便要打死晚霞軒所有的丫鬟婆子。


    婚事毀了,終於能把繡花繃子丟一邊了,宮湄卿的心情自然是極好的,但所有人都在看著呢,她不能表露出來,便也把自己關在房裏足不出戶,扮演一個未婚夫被搶的受害者,事實上她待在房裏也不悶,忙著看她兩位師傅寫給她的藥書,偶爾讓晨露派小廝去藥鋪裏買草藥,自己搗鼓著製幾味藥丸子和藥膏,時間很容易打發。


    不過,她這把自己關在房裏的舉動看在幾個庶妹眼裏便是深深的同情了,她們原就不喜歡宮湄嬌,如今對她更加鄙視了。


    這一日上午用過早膳,她照舊在房裏製藥,就聽得流芳來報,「二姑娘、三姑娘、五姑娘、六姑娘和七姑娘全來了。」


    怎麽這些妹妹全來了?宮湄卿忙擱下製藥的活計,流芳服侍她淨了手,換了幹淨衣裳出去,不換衣裳的話,她那衣裳全是藥草味和藥草汁液,不能看的。


    宮湄蘭一見她便歎氣。「才幾日,大姊姊怎地就消瘦了這許多?」


    宮湄卿心裏好笑,她哪裏有瘦了,每天吃好睡好不知道多快活,想到自己這一世這麽早就看清了元奕綸的真麵目,不必進榮親王府去與他們攪和,她就胃口極好。


    「大姊姊忘了今日是花漾節吧?」宮湄芬笑道:「恰巧今日又和暖,咱們已經得了父親母親的允許,咱們也可以出去玩,大姊姊一定要同咱們一道去散散心,吃些好東西,將不開心都忘了。」


    花漾節?


    宮湄卿這才想起今日確實是花漾節,這一日隻要尚未成親的女子都可以上街,也不必戴幃帽,是民間一個極熱鬧的節日。


    「妹妹們去吧,莫要管我了,我想待在房裏……」


    「去嘛去嘛!」最小的宮湄荷拽著她的衣袖央求著。


    宮湄卿想到前生自己性子和軟,和庶妹們原本也是相處融洽,都怪她讓宮湄嬌入府,又處處維護她為她說話,惹得幾個庶妹不快,加上宮湄嬌不時挑撥她和庶妹們的感情,弄到後來這些庶妹都一個個疏遠了她。


    這都怪她,都是她的錯,前生還連累她們被處斬,如今不過是陪她們出府玩這小小的要求,自己有什麽不能答應的?


    她輕輕摸了摸宮湄荷的小臉,微微一笑。「我去便是,你們等我一會兒。」


    見她首肯,幾個姑娘立即興奮了起來,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宮湄卿一笑,叫流芳給她們上點心茶水,自己則讓晨露進內室為她更衣。


    晨露知道她要外出,今日又是花漾節,上街的女孩兒肯定個個爭奇鬥豔,她家姑娘可不能失了顏色,便細細用心為宮湄卿妝扮。


    她知道宮湄卿不喜豔色,便挑了月白色的素衣裳,下身是一襲淺碧色的月華裙,梳了墮馬髻,隻插了一支水晶蓮花釵,撿了首飾盒裏一隻價值不菲的珍珠手鐲給她戴上了,淡雅之中自有貴重,隱隱流露著高門嫡女的優雅。


    宮家沒有男孩子,幾個姑娘要出府,宮尚儒自然是不放心的,便讓宮錄身手不錯的兒子宮興跟著,另外又安排了三名長隨。


    出院子前,晨露拿出一件雪白羽緞披風給宮湄卿披上,這麽一來也不怕風大或臨時下雪了。


    宮家的幾個姑娘連同隨行伺候的丫鬟坐了幾輛馬車由角門出去,到了大街上,見實在熱鬧擁擠,坐著馬車反而不方便便讓馬車先迴府,她們下車自行走走逛逛。


    兩世為人,宮湄卿對眼前的熱鬧景象沒有特別感覺,但幾個庶妹都興奮得很,她也不好拂了她們的意,便打起精神陪她們逛著,見她們有喜愛的小玩意兒、小飾品兒,她便搶著付銀子買下。


    宮湄芳笑道:「大姊姊出門前才給了咱們銀子,這會兒又搶著付帳,咱們的銀子沒處花了。」


    宮湄卿出府前一人給了她們一個荷包,裝著十兩碎銀和一些銀稞子,用來買些小東西足夠了。


    她知道這些庶妹們都沒什麽積蓄,正是愛美的年紀,月例銀子買些胭脂水粉和自己愛吃的小點心便不夠了,哪裏還可能存下來。


    她是嫡女,月銀比她們多了五倍,平時也沒什麽花用,除了打賞下人,其餘全存起來了。


    「誰說沒處花用了?」宮湄蘭笑道:「待會兒逛累了,咱們到玉珍樓歇歇腿,請大姊姊喝茶吃點心。」


    「好啊!好啊!」宮湄荷撫起掌來。「我聽說玉珍樓的玉酥糕入口即化,那豆沙餡更是細致,咱們這就去吧!」


    幾個姑娘平常也沒在走路,因此走上一段腿腳也累了,說定了便直奔玉珍樓而去。


    玉珍樓是大越首都慶安城裏最知名的茶樓,一共有三層,坐落在慶安城中景色宜人的煙雨河畔,一邊品茶一邊欣賞河岸景色,極是風雅,是文人雅士聚集的場所,常有京中才子在此吟詩作對。


    宮湄卿對這裏一點都不陌生,這是前生元奕綸最愛來的地方,他自詡為才子,愛來這裏結交權貴,為了讓人看重,總是帶著她這個正妃同行,因為相較於他寵愛的宮湄嬌,她這正妃的才華好了一些,琴棋書畫都有涉獵,也寫了一手好字,何況還是國公府的嫡女,因此不管宮湄嬌怎麽吵鬧,他從沒帶宮湄嬌出門過。


    「姑娘們請。」跑堂夥計笑嘻嘻地過來招唿,將她們引到雅座。


    宮湄卿點了茶水點心,眼眸不經意的打量四周,見到幾個男子正走進來。


    她見到進來的幾個人時差點沒了唿吸,心跳得怦怦響。


    幾個人之中,那身形挺拔,身著月白色長袍、一襲黑色滾金邊大鬥篷的少年不是貔貅又是誰?


    她瞪大了眼,一時之間不敢相信自己的雙眼。


    真的是他嗎?


    是他嗎?


    他……竟是也來到京城了……


    驀地,她啞然失笑了。


    天下之大,腳長在他身上,他要去哪兒便可以去哪裏,她為何認定了他會待在江南,認定了自己若去江南必定能尋到他,她這份自信現在顯得好笑。


    他們之中似乎有人遇到熟人了,因此停下來打招唿,他則百無聊賴的看著四周,那帶著不羈的神情是她所熟悉的……要命,現在可不是出神的時候,不能讓他看到自己!她連忙垂下了頭。


    他看到她了嗎?


    應該沒看到吧?


    過了半晌,她才又抬起頭來,見到他們一行人正往樓上去。


    她知道二樓是給貴客用的,像她們這樣的高門千金,表明身分的話也可以上二樓,但因為她們沒表明身分,因此隻能在一樓坐。


    她不由得凝眉沉思了。


    他究竟是什麽人?那幾個與他同行之人看起來都非富即貴……不不,現在重要的不是那個,是她退了親事之後原打算上江南去尋他,料想她師傅肯定知道他的下落,可如今他人在京城,那麽她也不必去江南了,隻是京城如此大,她又要如何尋他?又不能此刻上樓去問他落腳之處,這該如何是好?


    「怎麽了,大姊姊,是見到認識的人嗎?」宮湄芬較有眼色,察覺宮湄卿神色之間似乎有些慌亂焦急。


    宮湄卿勉強一笑。「無事,隻是一時走神了。」


    宮、元兩家正在談退婚之事,萬萬不能讓人知道她心有所屬,無論元奕綸有多失德,若是此時發現她心係旁人,她都會被冠上不貞不潔、恬不知恥的罪名。


    熱茶點心上來了,宮家的姑娘們頓時都把目光放在點心上,也沒人注意宮湄卿了,她期盼著走前貔貅他們會下樓來,讓自己再看上他一眼,然而她的期盼結結實實的落空了,直到她們離開,樓上都無人下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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