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湛見她不說話,也就冷靜下來,將案桌上的奏摺扔到她麵前,“長柔,現在朝中大臣都逼我娶你,你倒真是使得好手段。”


    長柔顫抖地翻開它,兵部尚書,驃騎大將軍,吏部士郎……不過是因為她是柔然亡國公主的身份罷了。可他那般恨她,長柔在想她以前定是個十惡不赦的壞人。


    她嘴唇有些幹裂,說起話來有些疼,“你若是不願,不娶便是。”


    容湛冷哼一聲,掐捏住長柔的下巴,“不娶你?你是料定了我不能不娶你吧,三年前你不就是想要嫁給我嗎?”他猛的甩開她,“長柔,就算我娶了你,我也絕不會愛你。”


    聞此言,長柔胸口處驀地痛起來,她想,她以前大抵是愛他的。


    【二】


    金鑲玉的素色如意碎在腳邊,大紅蓋頭還在頭上頂著,長柔忍不住握了握紅裙,死死咬著嘴唇。


    “你很開心是不是,開心知瀾不在了,開心我娶了你?”容湛一身酒氣,走到桌邊又拿起一壺桃花釀,“長柔,其實我以前並沒有那麽討厭你,可你為什麽不肯放過知瀾呢?”


    長柔默默聽著容湛說的話,單薄的身子卻不斷因為害怕而抖動著,他不會輕易放過她,她知道。


    “知瀾以前總說你的好,讓我不要那麽不耐煩。可是長柔,你到底喜歡我什麽?你又怨知瀾什麽?”容湛猛的灌上一口酒,眼底很是傷痛,“太醫說你傷到了頭,沒了記憶,你說我到底該不該信?你向來沒個正經,喜歡使這些把戲,可那又如何,難道你忘了,知瀾的事就能當做沒發生嗎?”


    長柔最終還是沒能忍住,一把扯下頭上的紅蓋頭,快步走過去將容湛手中的酒壺奪了過來。


    清脆的一聲響,酒香瞬間瀰漫整個房間,她才知道是她衝動了,忙斂住眉,怕容湛又會對她冷嘲熱諷一番。


    可良久他都沒有再說話,長柔微微抬起頭,瞥見他已經醉了,睡在桌上。她鬼使神差地拔下頭頂的鳳頭釵,對準他的脖頸。


    即便她是忘了以前的事,但她至少還知道她是個亡了國的公主,而容湛便是屠她國的仇人,在江山社稷麵前,兒女情長都不在話下。


    可不知為何,這是長柔等了很久的機會,如今卻怎樣也下不去手,腦海裏依稀還記著他曾經救她的畫麵。


    容湛翕動著嘴唇含糊地念出兩個字來,“知瀾。”


    長柔最終還是放棄了,終歸是她欠了他們,欠了他,欠了那個叫知瀾的女子。


    【三】


    後來的很長一段時間裏,長柔都再也沒有見過容湛,倒是落了個安靜自在。


    “娘娘,娘娘……”丫鬟急急忙忙地跑進來,額頭上還帶著汗珠,卻還是掩飾不住一臉的興奮,“娘娘,過幾日就到了春狩的日子,皇上讓娘娘伴駕。”


    手上的動作頓了頓,她擱下白玉象的梳子,到底是在後宮,對下人來說,皇帝的一句話就決定了主子的榮寵,可隻有她自己知道,容湛他從來不愛她。


    春狩那天,也是長柔和容湛成親後第一次見麵,他坐在馬上,看向她的目光很是複雜。而她站在馬前竟然有些不知所措,她原是柔然公主,自小便是在馬背上長大的,隻可惜她現在已經將騎術忘得一幹二淨。


    若是她現在和他要一匹馬車,他怕是又要羞辱她了。她正猶豫著要不要稱病抱恙,好躲過這番狩獵,眼前便伸出一隻手來。


    長柔看得清他眼裏的不耐煩以及眼底一絲不可查明的憎惡。


    容湛把她放在前麵,手臂越過她駕著馬,他靠得很近,長柔能聞到縈繞在鼻息間丹沉木香的味道,“如果不是因為大臣的要求,我根本不想看見你。”


    她當然知道,隻是那丹沉木香夾雜著淡淡的寡淡和清香,迷了她的眼眸,也生生叫她想起了什麽。


    那是三年前,那時長柔還沒有亡國,在柔然是個極為受寵的公主。


    那日,她拉著她的好姐妹林知瀾要去草原上策馬。林知瀾性子溫和,總是能第一個就知道她需要什麽。


    林知瀾的母親是中原人,父親是柔然人。雖有一半柔然血統,但終歸是被母親教導得知書達理,對於騎術並不精通。


    她被長柔拉著,雖然很為難,但還是被拉了去。


    也不知為何平日裏無事,那日的馬竟有些發狂,忽而就唿嘯向前狂奔。急得長柔緊拉韁繩,然而,馬兒卻揚起前蹄,嘶聲長鳴,將她狠狠地甩了出去。


    林知瀾從小身子骨弱,自然慌了神,也就隻能在四周焦急地叫人。


    當長柔整個身體被甩落下馬,就像一隻斷翅的蝴蝶在空中馬上要墜落,她那時以為自己必死無疑。


    可長柔到底是沒能死去的,容湛救了她,是那個渾身散發著淡淡丹沉木香氣息的人救了她。


    她隻感覺到自己被緊緊箍在一個溫暖而寬厚的懷抱中,然後聽到一聲低低的悶哼,自己的身體也感覺到了一絲鈍痛。


    兩人在草地上滾了幾圈才停下來,林知瀾隨後馬上趕來,扶起兩人。


    長柔扒著林知瀾的手大口喘著氣平復心情,容湛卻皺眉看了看弄髒了的衣袍準備離開,林知瀾走過去紅著臉說:“你把外衣給我吧,我幫你打理幹淨。”


    那時長柔尚且不懂何為感情,不過她記得這是他們第一次相見。那天,草原上的格桑花開得正好,但比格桑花更奪目的是他的容顏。


    她知道她是那時喜歡上的容湛。


    長柔看著容湛糾結了一會兒之後,把外衣脫下來遞給林知瀾,看向他問道:“喂,你叫什麽名字?”


    他皺了皺眉,“容湛。”


    “哦,你就是中原送過來的那個太子啊?好像還是被放棄的?”她嘴張成了一個圓形,有些激動,聲音也就大聲了些。


    容湛突然紅了臉,然後狠狠盯了長柔一眼,嚇得她不敢說話,而他卻越走越遠。現在想想,或許他對她的不耐煩就是在那個時候種下的種子吧。


    【四】


    雖說是春狩,但實際上確是在變相的選妃,好幾位高官的女兒都圍在容湛身邊。


    長柔單獨站在圍場外麵很是不顯眼,甚至毫不懷疑就算自己是現在離開,也不會有任何人知道。


    她抱緊自己的手臂,想要掩飾心底的痛,她不知道她以前喜歡容湛到什麽地步,是不是真的為了那份單純的少女心事害死了林知瀾,但現在看來,那份愛多多少少也有了世俗感。


    “皇後呢?”


    聽到容湛的聲音,長柔薄如蟬翼的睫毛微微顫動一番,她抬起頭看見他向自己伸出手來,眼光溫和卻有距離感,即便知道他是在演戲,她也忍不住為之心動。或許這就是身為女子的沒用,對待心尖上的人,說不得半句不是,容不得半點拒絕。


    長柔勾起唇角搭上他的手,容湛微微一愣,稍又平靜下來,“今日春狩,朕讓皇後伴駕,各位大臣也來比試一番吧。”


    她一怔,容湛是故意的,他明明知道自己忘了騎術,卻還讓她來狩獵,還是說,他是在試探她?


    </br>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棲憂酒坊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憶落影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憶落影並收藏棲憂酒坊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