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爾達總覺得瓦勒莉的辦法不太靠譜,猶豫地點頭,“那就試試吧?”


    說著,她別扭地用筷子夾起一塊嫩牛肉片,吃進嘴裏。


    香油與湯底的味道完美融合,賦予食材全新的底味,比想象中還要好吃。


    虧她第一次來的時候,把麻辣火鍋看成了女巫的邪惡藥水,真是慚愧!


    吃完嫩牛肉片,先前下進鍋裏的金針菇肥牛卷已經熟了,顧星煙趕在口感最佳的時候撈出,放到三個少年的碗裏。


    卡伊的雙頰又紅又腫,總算學會了沉默,格爾達這才給他鬆開一隻手,讓他能拿著叉子吃東西。


    ——在冰雪城堡裏的時候,卡伊就已經凍得快要死掉,但因為魔咒的緣故,他對自己的狀況毫無所覺,甚至還有力氣跟人強嘴。


    “我真的不行了!”瓦勒莉兩隻眼睛紅得嚇人,碗邊用來擦眼淚的紙巾球快要堆成小山。


    她是真的一點辣都吃不了,隻能聞,不能吃!


    幸好點了鴛鴦鍋,雞湯裏也能涮肉,然後搭配甜鹹的醬油碟,別有一番滋味。


    反觀格爾達和卡伊,這倆人不愧是同一個水土養出來的人,吃得那叫一個麵不改色。


    但為了催淚大計,格爾達的香油碟被撇到一邊,她們自己搭配了一個巨辣蘸醬——油潑辣子、蒜蓉辣椒、小米辣、老幹媽瘋狂疊加。


    饒是如此,格爾達也隻是“嘶”了一聲,然後跟個小倉鼠似的嚼吧嚼吧就吞下去了。


    不帶一絲猶豫的!


    瓦勒莉:……


    “格爾達,這是你點的菜。”


    一頓火鍋吃到尾聲,顧星煙端著一個砂鍋出來,砂鍋很燙,底下還墊了一塊木板。


    格爾達把放在卡伊麵前的空盤子挪開,安排砂鍋放在這邊。


    蓋子一掀,一陣濃鬱的胡椒香氣裹著特殊的肉香飄了出來。


    埋頭吃丸子的卡伊頓了一下,茫然地抬起頭,一眼就看到了裏麵的東西。


    那是一鍋奶白色的稠湯,湯裏有灰白色如豆腐般柔軟的肉塊,四周撒了不少磨成綠色粉末的香草。


    有點眼熟,但,並不討厭。


    “我要吃這個豬腦花。”卡伊很直接地開口。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三歲小孩都知道說聲謝謝,你個沒禮貌的家夥!”


    瓦勒莉習慣性懟人,擠到卡伊和格爾達中間,拿起勺子給自己和格爾達各裝了一碗。


    鍋裏還剩下一人份,是留給卡伊的。


    格爾達幫卡伊盛好,眼裏有些小期待,“你是不是想起了什麽?”


    卡伊一聲不吭,飛快挖了一塊豬腦吃進嘴裏,瞬間閉上了雙眼。


    多麽熟悉的味道啊!


    那致死量的胡椒粉!


    這種辣跟辣椒的辣完全不一樣,卡伊的眼睛一下子就紅了。


    有些混亂的記憶欲要噴薄而出,在那之前,需要莫大的勇氣去打破堅冰鑄造的牢籠,唇齒間的味道成了力量的催化劑。


    “媽媽……”


    卡伊脫口而出,一滴淚潸然落下。


    淚珠裏,一塊透明的碎片被飽含情緒的熱淚裹挾,無法掙脫,啪嗒掉落在了飄滿紅油的香油碟裏。


    本以為可以逃脫的碎片,被辣椒素壓製得死死的,失去控製權的瞬間,立刻受到一股極強的吸引力,被拽出了火鍋店,飛進了冰雪城堡當中。


    這一切發生得十分突然,但所有人都看見那枚碎片從卡伊眼睛裏掉出來又飛出去。


    “他……他這是被抽走了魂魄嗎?”瓦勒莉不解道。


    馴鹿坐在空地上啃胡蘿卜,十分樂觀地說:“沒想到,自己哭也可以啊?這算成功了嗎?”


    “卡伊!”格爾達欣喜中帶著一絲不確定,晃了晃怔怔出神的竹馬。


    卡伊猛地打了個激靈,一臉的不可置信,像是消化了什麽不得了的記憶一般。


    他扭頭看向格爾達,心情複雜地道:“我……我怎麽會這樣?!格爾達,快告訴我,我一定是在做夢!”


    他怎麽會說出那些粗鄙不堪的話來羞辱自己最親密的玩伴?


    他怎麽連一聲道別都沒有,就離家出走?


    他還做了很多錯事,傷害了村子裏的其他老人和小孩。


    他用沒被綁住的一隻手用力揉自己的眼睛,睜眼看向周圍的環境和人們。


    “我以為這裏是長滿蜘蛛網的女巫茅房。”


    實際上,店裏的擺設很有東方韻味,燈籠紅紅火火,亮堂極了。


    又揉了揉眼睛,壓低聲音,驚魂未定,“我以為他們是豬頭怪,總是拿吃人的眼神看我們。”


    然而,隔壁桌的食客氣氛融洽,吃得一臉饜足,更別提什麽不懷好意。


    再次揉眼,眼周的皮膚都被紅了,可見他有多麽慌亂,格爾達抓住他的手,“你別那麽用力。”


    卡伊看向瓦勒莉,抖著嘴唇,算了,他不敢說,怕再次挨打。


    瓦勒莉的衣服搭配雖然很混亂,但她的氣質十分瀟灑不羈,一頭快要爆炸的黑色卷發彰顯主人的性格,絕對跟醜八怪扯不上幹係。


    還有格爾達,他一直視為親妹妹的青梅,哪裏醜了?!


    格爾達分明是全村,不,她是整個火之大陸最可愛的女孩子!


    過去一段時間裏,他到底發生了什麽,會抱著惡意去看待全世界呢?


    像是有層東西在故意扭曲他的認知!


    卡伊淚如雨下,隻比格爾達大幾天的小小少年,難過得不成樣子。


    “對不起,格爾達!對不起,奶奶!對不起,村裏的大家!我錯了!嗚嗚……”


    格爾達鼻子一酸,抓住卡伊的手,搖頭道:“不是你的錯,是魔咒改變了你的本性,都是冰雪女王的錯!是她誘騙了你!”


    卡伊打了個哭嗝,疑惑地問:“魔咒跟冰雪女王有什麽關係?”


    “你忘了嗎?你性情大變沒多久之後,村裏刮起了百年一遇的暴風雪,然後你就失蹤了!”


    卡伊難為情地捂臉,紅腫的臉頰貌似更紅了幾分,悶聲悶氣道:“不是的,不是女王帶走的我……是我自己坐著雪橇追上去……她看我快要在半路上冷死了,這才把我帶迴城堡。”


    “不可能——!”


    格爾達、瓦勒莉還有馴鹿異口同聲道。


    瓦勒莉一臉質疑地審視卡伊,“格爾達,卡伊之前眼盲心瞎,他那段時間看到的東西估計都被篡改了,你可別信他!”


    格爾達深以為然地點頭。


    卡伊泄氣,他的確沒有辦法證明,自己看到的就是對的,但他還是忍不住補充一句:


    “女王說,如果我完成了高難度拚圖,就會送我迴家,還有一雙嶄新的溜冰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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