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野又啄了他一口,兩個人一來二去地膩歪了好幾分鍾,最後崇野嘴上都水淋淋的,車才終於開上迴家的路。過年返鄉的人多,高速公路上車來車往,倒車鏡上都掛著紅色的燈籠吊墜,風中晃晃蕩蕩,和車裏人的心情一樣活潑,《好日子》聽多了,崇野也跟著哼起來,他轉頭看著陸時鬱,越看越高興。十幾個小時,到嵩水的時候天已經黑透了,地上一層凍光滑的雪折射著月光,亮晶晶的,好像鋪了一地的碎鑽,嵩水真的比常平的年味兒重得多,一過收費站,就聽見劈裏啪啦的鞭炮聲,一抬頭,各色煙花在空中爭相炸開,空氣中彌漫著過年獨有的味道。崇野扯了扯陸時鬱的袖子,“哥,我也要買煙花。”“把東西放迴家,我們就去買。”還好上次他們迴來把家裏都收拾幹淨了,前幾天陸時鬱還找人修了暖氣,不然兩個人迴來家裏又冷又亂,還得折騰一晚上。把吃的喝的都塞進冰櫃,貼好窗花和對聯,陸時鬱搓了搓崇野有些泛紅的耳朵,帽子給他扣上,“走吧小野,去買煙花。”陸時鬱牽住他的手縮進自己的袖子裏,再十指相扣,兩個人走在熟悉的路上,倒是有點剛認識那會兒的感覺了,純情得要命,明明表白的時候已經借著酒勁兒親過嘴兒了,等清醒了摸個手還是覺得心撲通撲通亂跳,笑都不好意思笑。想起來就覺得有意思,兩個人第一次抱著睡覺,陸時鬱臉上風平浪靜,耳朵紅得不比崇野強到哪裏去,崇野就縮在他懷裏咯咯樂,笑得他心裏癢,不僅笑,還要說出來。“哥,你臉也好燙。”“……閉嘴。”“你手好熱。”“閉嘴。”“你怎麽躺這麽板正?”“閉嘴!”陸時鬱捂住他的嘴,他就在陸時鬱手心下麵笑得更厲害。第一次一起過年,煙花隻放了一半,當時陸時鬱給外婆守孝,崇野就陪著他一起,這次陸時鬱想著一定要讓崇野放個夠,指著煙花店門口那幾個大的,“老板,這幾個都要。”老板本來在收銀台裏吃餃子,嵩水這種小地方進店裏也不流行跟在客人身後,結果一聽這話把餃子往桌子上一放,用袖子擦了擦嘴就屁顛屁顛跑過來了,“哥,這些你真都要啊?這幾個貴呢。”“沒事,都裝起來吧。”“好嘞,哥你看還要點別的不?”陸時鬱用眼睛掃視一圈,抬頭和年輕的小老板對上目光,小老板突然眼睛一亮,“哎?哥,我怎麽感覺你看著眼熟呢?”“是嗎?”陸時鬱心想自己好多年沒迴來,麵前人看起來比自己還小上幾歲,應該沒什麽認識的可能性,估計小老板是認錯了或者單純和客人拉近關係,也就沒當迴事兒。他迴頭叫了一聲在另一邊專注於仙女棒的崇野,“小野,你過來看看還要什麽?”崇野抓了兩捆仙女棒,“哥,你一捆,我一捆。”“野哥?!”崇野一迴頭,小老板眼睛比剛才還亮了,手指頭指著自己,“我啊野哥!”“亮子?”“對對對,是我,野哥!”一說亮子,陸時鬱就想起來了,當時來家裏吃過飯的那個小孩兒。崇野拉著他的胳膊,“哥,你還記得不?”“說名字我就想起來了,怪不得剛才跟我說看我眼熟。”亮子笑得憨厚,兩隻手揣在袖筒裏。“我就說嘛,我肯定不會記錯的,我長這麽大在縣裏就看你們兩個長得最帥,但是後來就見不到你們了,也聯係不上,你們去哪了啊?”“去常平了。”崇野沒有多說,亮子神經大條,也沒多問,就說:“常平好啊,大城市,那現在是迴來過年了?”“對,你這店開多長時間了?”“沒多久,去年剛開的,我還沒見過你們這樣的大客戶呢,這幾個大的他們都舍不得買。”亮子一邊說,一邊手腳麻利地給煙花裝箱,“哥,大的我給你們裝起來,小的送你們了。”“那哪能行呢?”陸時鬱也沒問價格,大概估算了一下,隻多不少,從錢包裏拿了三千塊的現金放在桌子上,兩個人迴來的時候特地換了現金,過年了,紅票子看著能沾喜氣。“哎!哥,哪用得了這麽多啊!”“收著,多的就當壓歲錢了。”亮子撓撓腦袋,看著就老實,“你們兩個是走著來的?那我一會兒開小三輪給你們送家去,省著你們搬了。”“也行。”都是從小認識的,就算多年不見,也不覺得生分,崇野也不和他客氣,和陸時鬱幫忙把煙花爆竹放在小三輪的車鬥裏,告訴亮子地址,讓亮子先送迴去。亮子賣了他們這一個大單,直接把店門關了,樂樂嗬嗬去送貨了。崇野拉著陸時鬱往前走,過年的時候小孩子總是有特權,晚了也沒有大人在院門口喊著早點迴家了,一個個在外麵三五成群你追我趕地撒丫子跑。崇野看著他們,說不羨慕是假的,即便他現在生活過好了,看見無憂無慮的小孩兒還是會想起自己不太好的童年。“要是我小時候也”崇野一迴頭,突然看見遞到麵前的冰糖葫蘆和烤紅薯。“一個圓的一個扁的,小崇野吃不到的,現在都要吃個夠。”崇野接過來,以前他們也是走在這條路上,買兩串糖葫蘆和烤紅薯,圓的扁的崇野都想吃,陸時鬱就都買給他,但是自己最多也就一串嚐一口。迴憶一發不可收拾地鑽進腦子裏,崇野也不管是不是在大街上了,張開胳膊把陸時鬱抱得緊緊的。“哥,你真好。“第六十四章 “你就是我最大的福氣”自從崇野和陸時鬱在一起,陸時鬱好像一直在努力治愈他的童年,在所有人都覺得他是不學無術混吃等死的不良少年時,隻有陸時鬱在心疼他一個人受了多少苦。或許他在陸時鬱這裏,可以做一輩子的小孩。大年三十的晚上,崇野和陸時鬱大張旗鼓地做了一桌子的菜,餃子還是老樣子,兩種餡兒,豬肉白菜和豬肉芹菜。崇野現在包餃子的手法比當年好多了,形狀規整,餡料飽滿。陸時鬱看著他挑挑揀揀地從存錢罐裏翻出兩個五毛的硬幣,“金色的,比銀色喜慶。”崇野也不知道自己在講究些什麽,但是這種時候任何一個好彩頭都可以討一討。他把兩枚銀幣認認真真地洗刷幹淨,兩種餃子裏一樣放一個,“今年我親自放,你不準再自己偷偷拿出去了聽到沒有?”“聽到了。”崇野把兩個餃子和其他的混在一起,沾上麵粉,轉過身抱住陸時鬱,沾了麵粉的手抬起來,小心著沒有碰到陸時鬱的衣服。“哥,你總說不要我再吃苦,可是我要我們一起享福。”陸時鬱微微低頭,嘴唇長久地貼在崇野的額頭上,“好。”包好餃子,陸時鬱去給崇野做黃桃罐頭,崇野忙活著洗菜切菜準備做飯。他倆已經好久沒有機會做這麽多菜,前一天晚上,崇野拉著陸時鬱盤腿坐在床上,特地列了一張菜單記好,省著第二天忘了。崇野喜氣洋洋的,陸時鬱叮囑他:“小心點,別切到手。”“知道啦。”崇野在他臉上嘬了一口,把陸時鬱臉上的肉都吸起來了,陸時鬱不甘示弱地在他嘴上咬了一口,眼看著兩個人一來二迴又要鬧起來,崇野及時打住,“好了好了哥,先做飯,晚上再”“再什麽?”陸時鬱用胯頂了一下他的腰,崇野臉一紅,不說話了。“好吧,要放多少冰糖?”“多放一些吧,想吃點甜的。”“好。”罐頭湯汁熬到黏稠,黃桃晶瑩剔透,用最大號的玻璃碗裝好,放在冰箱裏涼快著,這樣等晚上吃飯,溫度就正好了。崇野這頭已經做好了一盤糖醋排骨,夾起來一塊順肋遞到陸時鬱嘴邊,“我都好久沒做過排骨了,你快嚐嚐味道有沒有退步。”肉已經燉得很爛了,肉質筋道,一入口就脫了骨,崇野下意識把手伸到他嘴下麵接骨頭,陸時鬱愣了一下,抬眸看崇野似乎並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對,還在眼巴巴地等著他的評價。陸時鬱心頭一顫,吐掉骨頭,“好吃,特別好吃。”崇野“嘿嘿”傻樂,“好吃就行。”陸時鬱說好吃他也不嚐了,直接裝盤蓋上蓋子保溫,放到桌上擺著。兩個人用兩口鍋忙活了兩三個小時,雞肉魚肉牛羊肉都做齊全了,餃子熱氣騰騰地放在正中間,崇野搓搓手,已經迫不及待想要動筷子了,電視上春晚已經演到一半,崇野剛坐下來,突然想到什麽,衣服還沒穿利索,拉著陸時鬱出門放了一掛鞭炮。陸時鬱打開自己的大衣把他拽進懷裏,家家戶戶都在放炮仗,喜慶又熱鬧,兩個人聽完了響,崇野握著陸時鬱的手捏了捏,“這迴可以吃飯啦。”崇野這一晚上笑容始終掛在臉上,陸時鬱的手捏了捏他搭在自己腿上一直晃蕩著的雙腿,崇野心滿意足地一口吃掉整塊黃桃,還沒咽下去,就含含糊糊道:“哥,我好高興啊。”“我也好高興。”誰也沒有說在高興什麽,又都知道對方在高興什麽。不隻是因為過年,還因為兩個人和好這麽久,直到現在大年夜坐在一起守著一桌子飯,仍然有一種千帆過盡,苦盡甘來的感覺。兩個人把菜吃幹淨大半,才開始吃餃子,崇野揉揉肚子,喝了一大勺罐頭汁,“好久沒吃過這麽多了,不過我感覺我還能吃掉一盤餃子。”陸時鬱端著餃子盤晃了兩下,防止餃子粘連到一起,讓崇野慢點吃。崇野靠在他身上,“哥,你還記不記得我們上次一起過年,那是我第一次完整地過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年,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激動,激動得睡不著覺,我當時就在想,如果每一年都能這樣該多好,那時候的我甚至還沒想過我們會在一起。”崇野突然歎了口氣,“哥,你說我們如果不在一起,會不會就不會分開那八年了?八年,現在想想,真的好久、好久、好久啊,久到我當時再看見你,都不敢認了。”陸時鬱在他嘴裏又塞了一個餃子,崇野鼓囊著腮幫子嚼。“有時候我也會想,如果我們沒分開現在會什麽樣?可是轉念一想,可能我們所經曆的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過去就讓它過去,我們得過好以後。”“是啊。”崇野也喂給他一個餃子,“你就喂我,怎麽都不吃?”陸時鬱抱著他,都忘了吃飯這迴事兒了,結果第一口咬下來就碰到一個硬邦邦的東西,他低頭把硬幣吐出來,崇野比他還驚喜,“哥!硬幣!吃到咯!有福氣咯!”陸時鬱用力把他抱進懷裏,“你就是我最大的福氣啊寶寶。”“哎呦,你都說得我不好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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