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忠麵露為難地看著她,瞥了一眼沙發上的鄭亭江,小聲叫了一聲“太太。”程秀麗擺擺手,“老羅,你先去忙吧。”羅忠如釋重負地去了廚房,巴不得快點遠離這是非之地,“好。”程秀麗走到客廳,目光掃過一地狼藉,坐在離鄭亭江最遠的沙發上。“我早就說過,小鬱這孩子你說不聽,你以為他是瑞晨,那麽容易就被你拿捏?他本來就和你關係不親近,怎麽可能如你的願?我看你就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得不償失,現在好了,繼承人都搞沒了。”程秀麗幾句輕飄飄的嘲諷讓鄭亭江的怒火更盛,他正愁無處發泄,對著程秀麗就準備發脾氣,程秀麗卻完全不吃他這一套,站起身抱著貓出門去和其他富太太打牌了。自從兒子去世,她想明白了許多事,看開了許多事,也越來越厭煩和鄭亭江相處。陸時鬱從頭到尾都沒有看過網上怎麽說,都是江宇鶴告訴他的,說他公開出櫃這件事不但沒對他帶來什麽負麵影響,他還多了深情專一的評價。陸時鬱倒也不在意這些,他隻關心“小野的照片沒有被爆出來吧?”“放心吧鬱哥,我看過了,一張都沒有,捂得嚴實呢。”“那就行,這事兒麻煩你了,改天請你吃飯。”“你和我這關係還說什麽麻煩不麻煩,不過請我吃頓飯還是可以的對了,鬱哥,以後你準備怎麽辦?”陸時鬱思索片刻。“先歇歇吧,想帶小野出國看看,之後可能自立門戶,或者就什麽也不幹,早點和小野過過退休生活。”“你倒是瀟灑。”仍然天天被逼著去公司實習的江宇鶴羨慕地歎了口氣,“不跟你說了鬱哥,我去接eli。”“好,去吧。”陸時鬱準備給崇野辦好簽證之後再告訴崇野要帶他出國的事情,他想帶崇野去看看他曾經生活過的異國他鄉,帶他走一走自己曾經走過的路,那些獨自熬過來的日子也希望有愛人能夠參與,即便遲到了,也算是彌補了那幾年的遺憾。等待簽證的時間他正好還能處理一些瑣碎事情。不用再去上班,陸時鬱過起了家庭主夫的日子,每天隻需要給崇野做飯,送崇野上班,接崇野下班,雖然比以前閑得多,卻要接格外多的電話。最先打過來的是連依,陸時鬱覺得他的辭職在公司裏或許對連依影響是最大的,他也唯獨對連依覺得抱歉,連依就相當於古代舊皇帝身邊最受待見的官,自然會成為新官上任三把火的受害者。“抱歉連依,但是我不得不走。”“沒關係。”連依倒是並不在意,“陸總,和我說什麽抱歉啊,您的辭職信都是我親自送過去的,而且我說過,你去哪我去哪兒。”沒有了總經理和總經理助理的身份,連依算是陸時鬱除了江宇鶴以外最好的朋友,說話也相對輕鬆一些,“那我要是哪也不去你怎麽辦?你也不工作了?”“那我就當給自己休假了唄,我好歹也是年薪百萬的高級助理,這幾年都沒什麽機會花錢,攢下來不少,正好趁著這個機會也能出去旅旅遊,過過自己的日子,不過陸總,以後你需要我的時候,我都在。”“謝謝你連依。”陸時鬱是真心對感謝她,他時常覺得連依跟著他委實屈才。連依十五歲上大學,還是國內排名前三的名牌大學少年班,研究生畢業的時候比剛迴國的陸時鬱還小兩歲。剛好趕上鄭亭江給陸時鬱招聘助理,她履曆漂亮,能力出眾,在一眾應聘者中脫穎而出。那時候陸時鬱在工作上很多事情不懂,都是她在幫扶,經常陪著陸時鬱加班到半夜,從沒有任何怨言,雖然職位上隻是陸時鬱的助理,但是起初陸時鬱在公司沒有那麽心腹,管理層也對他沒有完全信任,很多事情都是連依去做,她幾乎全能,所以工資也比大多數相同職位的人要高。她本來可以有更好的發展,卻因為自己辭了職,即便她說不在意,陸時鬱還是覺得愧疚。掛了電話他就一直站在落地窗前發呆,崇野端著兩杯紅酒過來,自己先抿了一口,評價道:“這酒不錯。”他把另一杯遞給陸時鬱,陸時鬱卻把他那杯接過來,轉到他剛才喝過的那一邊。崇野笑了,空著的那一隻手攀上他的肩膀,陸時鬱環住他的腰把人扣進自己懷裏,兩個人之間的距離被縮短到零,幹脆接了一個微苦帶著酒氣的吻。崇野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胸口,“怎麽了?後悔辭職了?”“怎麽會?隻是有些對不起連依。”陸時鬱雖然看起來冷淡,但是崇野知道他其實是極重感情的人,他寧願一開始就不和任何人親近,一旦親近了,無論是他還是江宇鶴、抑或是連依,都是真心相待,所以崇野也知道他這兩天有些犯愁。他對以後還沒有明確的打算,隻想和崇野過好眼下難得平靜的日子,便擔心耽誤連依。“連依那麽有能力,你要相信她,她隻要想,可以找到更好的工作,而且萬一就是你想太多了呢,連依天天為你忙前忙後,腳不沾地,甚至還要幫襯我,她可能真想好好歇歇了。”解開心結,又解決了鄭亭江這個麻煩,崇野肉眼可見地在短時間內變得開朗許多,還會開解他了,不過愛人的話的確更有魔力,陸時鬱吻他的額頭,覺得心裏好受了一些。除了連依這一通電話,陸時鬱在洲海的很多客戶都陸續給他打了電話。他這幾年在圈子裏聲名鵲起,從茶餘飯後談資裏的“私生子”到後來青出於藍勝於藍的天生商人,他用了整整四年的時間,但也隻用了四年。這四年他積累了不少人脈,許多合作夥伴評價他,手段不比鄭亭江差,卻又比鄭亭江多了些人情味兒,始終明白做人留一線的道理。所以現在他離開洲海,不少客戶表示願意跟著他走。陸時鬱迴複一致,他不會為了斷了洲海的後路、給自己留一個退路而說謊,他現在確實前途未知,況且以後自立門戶或者入職其他公司還有可能和在洲海負責的領域不同,沒辦法對人輕易許諾。“真的沒有想好以後做什麽嗎?”崇野跨坐在陸時鬱腿上,陸時鬱的手在他腰上比量比量,“怎麽又瘦了?這幾天不是給你做了不少肉吃?”“那我吃不胖能怎麽辦問你話呢,別轉移話題。”陸時鬱點點頭,他一向是目標很明確的人,以前想要考到最好的大學、最好的城市,帶著外婆過好日子,後來外婆去世了,他又遇見崇野,所以開始想怎麽和崇野一直走下去。遇見鄭亭江之前,他很明白自己要考哪所大學,但是鄭亭江打亂了他的計劃,這八年他都沒有做到當年想做的事,等現在可以自己做主了,卻沒有辦法再按照自己當初的計劃重新走一遍,有些事就是這樣,隻有一次機會,所以現在的他還挺茫然的。“真的不知道。”他把頭貼在崇野的肩膀上,“小野以後想做什麽?”“我?”崇野指著自己,“說出來我都有點怕你笑話,我想迴嵩水開一家小飯館,當一個普普通通的小老板。”“這有什麽笑話你的。”陸時鬱不僅沒笑話,聽他說完還覺得茅塞頓開。好像是一個很不錯的決定,況且他本來也打算和崇野迴嵩水生活。“就這樣!等把房子和院子翻新,我們就迴去!”兩個人好不容易走到今天,過得舒服比什麽都重要,其他物質方麵的東西都無所謂了。“對了,小野,我給你辦了簽證,過幾天我們出國吧。”“出國?去哪?”“澳洲。”“澳洲?”“對,我留學的地方。你不是問我那幾年是怎麽過的嗎?常平四年你也看見了,澳洲四年與其聽我說不如我帶你去看看。”第六十二章 “今天噴這麽香啊,花孔雀。”“南姐,我可能要請一個稍微長一點的假期。”崇野坐在高腳凳上,一隻手攥成拳撐著下巴,另一隻手的食指和大拇指捏在一起,比畫了一個手勢。這個時間酒吧裏沒人,付英南整理著酒櫃,迴頭看了他一眼,“請個假當然沒問題。”她擦擦手,從吧台裏繞出來,在崇野身邊坐下,“不過,我看你應該也不是請假,你在我這做不了多久了吧?”按照崇野和陸時鬱目前的打算來看,確實是這樣的。馬上就要過年了,年後去澳洲,陸時鬱想借著這個機會帶著他好好逛一逛,所以怎麽說也要一個月的時間,之後兩個人可能就要迴嵩水去過退休生活了。“也許是的,不過我肯定等你找到新領班之後再走。”“我這好找。”南姐目光慈愛,像是看著家裏苦盡甘來的弟弟,“你和陸總一定好好的。”“會的,你也是,南姐,別總一個人單著,那麽多追求者真就一個看得上的都沒有?”付英南搖搖頭,歎口氣,“到我這個年紀,該有的都有了,同齡人我看不上,大多數都不比我混得好,比我強的單身男人估計也都是離過婚的,比我年紀小的我又覺得不靠譜,信不過,不好找。”付英南一個人開酒吧,雖說是老板,但是幾乎每天都親自過來忙活,說白了也是覺得一個人沒意思,來“濁夜”還熱鬧一點,起初她也想著在這種場合每天接觸各行各業形形色,色的人,真有可能給自己物色一個男朋友,結果這麽多年沒有一個看上眼的,時間長了,所有心思全都轉移到搞事業上了。“那也沒關係,我們南姐,沒男人也能活得很好。”“是唄,男人都是身外之物,還是有錢靠譜,你姐姐我,啥都缺,就不缺錢。”崇野歎口氣,“是啊,不像我,我沒陸時鬱活不了。”嘴上唉聲歎氣,實則一臉得意,付英南無語地翻了個白眼。“別瑟了你!”付英南裝模作樣給了他一拳,兩個人一起笑了。“好了好了,我走了啊,年後我走之前請你吃飯。”“快去吧,知道你們小情侶好的想一個人似的分不開,趕緊迴家膩歪去吧。”“知道啦!”崇野伸了個懶腰,離開了“濁夜”。一出門看見陸時鬱的車,自從他離開鄭家,不知道怎麽的,反倒越來越高調了,以前出門隻開卡宴,在他所有車裏不是最貴的,也不是最紮眼的。現在不一樣了,每次出門都要換車,一輛比一輛貴,一輛比一輛拉風,崇野看著他披著大衣戴著墨鏡靠在車上,走過去捧著他的臉親了一口,“不是說不用你接嗎,又沒多遠的路。”“不行,我想你。”陸時鬱又拉著他親了一口。“你就貧。”崇野用手捏著他大衣裏麵的花襯衫晃了晃,陸時鬱好像第一次穿這麽鮮豔,而且香水也比之前的存在感更強一些。“今天噴這麽香啊,花孔雀。”“是嗎?迷倒你了嗎?”“迷得死死的。”陸時鬱反手打開車門,護著他的頭,“上車吧,領導,宇鶴說今早收到了從北海道空運過來的海膽和龍蝦,叫我們一起去吃。”“好。”崇野還是第一次看陸時鬱開這輛車,方向盤上的標誌他甚至不認識。“這是什麽車?沒見你開過呢。”“柯尼塞格agera,喜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