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街道還是那樣熟悉,隻是那個常在此處的小攤子卻沒有了。秦昭與同值的捕快打個招唿,選了個背風角落坐下靜靜的等待著。心中隻想,過了這麽長時間,也不知她還會不會在這時出現。

    等了一刻正在出神間,院牆上便出現了一道黑影。似乎是個人在向外張望。秦昭心頭一緊,凝神看去,果然這黑影觀察了一刻便輕巧的翻出院牆,隱在黑暗裏又掃視了片刻才沿著牆角陰影走去。此人出來的地方是個死角,若非秦昭所在位置湊巧本極難發現,周圍那幾個捕快就都未發覺。秦昭不便聲張趕忙立起身悄悄的綴著,跟了一程這人卻甚為警惕竟似發覺了,身形一縱便躍上房脊飛奔起來。秦昭吃了一驚,也隻好顯出身形,發力急追。此刻湊的近了一些,秦昭不禁心又顫了一下,這黑影一身緊身玄衣怎麽象個女子。難道真會是她?可看看又不大象。這人身材雖然單薄,卻更為高挑。秦昭心下稍鬆腳上卻不敢懈怠,隻是全力施展。這人也是身法奇快,隻幾個起落就掠過了高高低低的數重房舍。秦昭心知此人身上可能會有線索,因此足下不斷加勁,把輕身功夫發揮到極致,眼看終於越追越近,黑影卻一閃,躍入了一處高牆內。秦昭一越上牆凝神看去,裏麵是一處寬敞的庭院,一路追蹤的黑衣人卻已了無蹤跡。秦昭一時有些猶豫,也許這是個圈套,下麵不知會有多少危險在等待著自己,不過隻是猶豫了一瞬他還是躍了進去。

    腳接觸到的是鬆軟的泥土,並沒什麽異樣。秦昭加了小心,慢慢穿過一叢叢花叢,閃在棵樹後細細觀察。庭院中並沒有人,四處漆黑一片,隻迎麵一處高樓上有些燈火。看院內格局,此間主人地位必然不低,也不知這裏是什麽所在,秦昭猶豫著,也不知是該走還是該留。

    此時忽聽高樓上琴聲鳴響,輕韻悠揚。秦昭心中一動,緊走幾步縱身一躍勾住了簷角,向內觀看。

    這一看卻吃了一驚,裏麵是個清挽雲鬢的美人,一雙素手正輕撫琴弦,似乎陶醉其間。 秦昭心中打了個突知道不妥,便準備縱身躍下。

    裏麵的女子並未抬頭卻悠悠然道:“雅客既來,為何不辭而別。”。

    秦昭心頭一驚也不知她是如何發現自己的,隻有應道:“誤闖小姐芳宅,唐突之至,請小姐恕罪。在下這就離開。”

    裏麵女子仍未抬頭卻道:“君既非歹人,何需避諱,為何不進來一敘。”

    “夤夜誤入,已是十分冒昧,何敢安坐。”

    “君來此必有因由,若不表明,豈不有心虛之意。”“既如此,打擾了。”一絲微風飄過秦昭已穿窗立於房中。

    女子抬起頭來,微笑著。白淨的麵龐清秀的象是工筆描繪,寧靜的氣質儼然一派大家閨秀風範,並沒有尋常女子的羞澀。

    秦昭對此也是大感詫異勉力微笑了下,一時無語。即使有特別身份,又屬無意,如此時候闖入一個女子的閨閣畢竟不妥,即如秦昭這般灑脫不羈也有些許尷尬了。

    “公子請坐。”女子卻並未露出什麽不安,隻是淡淡的道:“紅梅,奉茶。”

    立時裏間便出來個不過十二三的小丫頭,手上已經托著一隻茶盤,一身利落的紅裙頭上還梳著兩隻小辮。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有些驚詫的盯著秦昭。

    紅梅捧了茶盞略一猶豫便要奉給小姐。小姐眼神一挑道:“沒規矩,先為客人奉上。”

    小丫頭嚇了一跳悄悄吐吐舌頭,轉把茶盞送到秦昭身前。

    “謝謝。”秦昭忙笑笑接過。房內本有一股如蘭似麝的香氣迷漫,再加上茶香,幽幽的極為好聞,但卻讓秦昭越發的有些不自在。怎的這裏也有這種氣息。

    這小姐道:“這菊花茶味道清淡,也不知公子喝不喝的慣。”顯然這盞茶原本是為小姐準備的,茶盞中還飄著隻微呈碧綠的菊花瓣。

    秦昭忙道:“多謝小姐,在下真是失禮之極。”

    “那裏。”女子一笑:“既屬無意何罪之有。”

    秦昭摸出腰牌,正打算亮明身份,那知女子卻道:“不必了。秦公子。”

    秦昭心底又是微微一驚:“您認識我?”

    “我認識您的這把劍。”

    秦昭更為驚詫了,她初見時也是這麽說的,難道京城的女子都如此厲害。

    那小姐卻微笑道:“月白劍鞘青絲纏柄,當今天下名劍雖不少,您這把留情也至少排在前五。小女子雖然見識淺薄,不過聽的多了,也就知道了。”女子微微的笑著,麵龐若白玉般在燈下泛出種溫潤的光澤。她的下頜有枚小小黑痣,雖如白璧微瑕卻絲毫不減美麗,反而有種特別的風韻。秦昭忽然覺得也許正因為有了這樣的女子,所以才會有美人痣一說吧。

    秦昭心頭正自思緒紛亂。女子卻道:“不知秦公子踏月到此所為何事?”

    秦昭躊躇了一下道:“在下在追蹤一個夜行人,這人跳入了小姐庭院,在下一時鹵莽跟了進來,誤闖小姐閨閣,還望恕罪。”

    “哦?卻是個什麽樣的人?”

    “他的麵目我沒有看清楚,不過身材高挑有些單薄,穿了一身黑衣。”

    “是麽。”小姐道:“紅梅,讓小九他們查查,看是否有其他人闖進來。”

    “是。”紅梅應一聲便走了出去。

    室內隻剩這女子與秦昭。秦昭不覺又尷尬起來。隻是想這女子何許人也,竟然如此鎮定,居然敢與一夜半闖入的陌生男子獨處。

    女子微微一笑:“秦公子不必拘束。且請稍坐片刻。”

    秦昭尷尬一笑坐了下來。小姐雖引請,那盞菊花茶卻不敢去碰。

    不片刻外麵就熱鬧起來,顯是不少人出來查探。

    果然一會後,進來個瘦長漢子道:“小姐,園內已經查過了,並無外人在。”言罷卻用眼角瞄了瞄秦昭,頗見敵意。

    女子笑了笑道:“辛苦了,這是我的朋友。你們都下去吧。”

    那漢子施了禮又看了看秦昭便退了下去。

    秦昭此時已坐立不安,頗有些後悔進這樓中。這女子看來絕非一般人,如果有什麽事情真是說不清楚。當下道:“在下冒昧,既然沒有人進來,在下這便告辭了。驚擾小姐處還望恕罪。”

    女子笑笑:“怎麽會。公子俠肝義膽又為朝廷出力,做的都是應做之事。”說著喚了紅梅上來道:“你送秦公子出去吧。”

    秦昭忙拱一拱手跟了那紅梅出去,一時真感覺有些灰溜溜的。

    出得正門來秦昭更吃了一驚,這宅子前院和大門竟似比金魚公子宅院還要氣派。門口挑了燈籠,映出匾額上沈府兩個大字,門旁還有數位家丁守衛。秦昭不敢細看對送他出來的紅梅拱拱手道聲有勞,便急急走了。此處看來至少也是一二品的大員家宅所在,秦昭心下真有些慶幸,還好沒有在這裏鬧出什麽事來。

    繞著這宅子轉了一圈,在遠處又觀察了片刻,也沒有發現什麽可疑,秦昭隻好打道迴府。此刻再去盯守柳府與柳園意義不大,不若迴去與康泰來商量一下。迴到住處秦昭便先把那宅邸描述了一番向康泰來詢問。康泰來聽罷驚道:“你膽子可也太大了。你可知道那是什麽地方?”

    秦昭本來心下就有些惴惴忙問道:“什麽地方?”

    “那是沈學士府啊。你若在那裏有什麽事情,那怕是亮了身份。別說是我就是大人又如何承擔的起。”

    秦昭心頭一跳,也不禁吃了一驚。不過隨即笑道:“我也沒來過京城幾次那裏分的清楚。不過我到真是被人認了出來。”

    康泰來更驚道:“什麽?怎麽迴事。”秦昭便把當時於樓上的詳情述說了一遍,康泰來也是暗自稱奇。思慮了一刻道:“看來說不定沈大人也在關心這個案子,隻不知這個女子是何人,竟會知道你的身份。”

    “是啊。”秦昭歎道:“我也奇怪,我又不是什麽名士,怎的京城人人都能認得我。”

    康泰來歎口氣道:“在這京城行事務必要小心謹慎,追丟了人事小,若在這裏鬧出別的事來,丟了腦袋都是好的。”

    秦昭點點頭。確實,這京師地麵如深潭千尺,一旦惹出麻煩後果不堪設想。自己還則罷了,搞不好還會牽連了親朋。

    康泰來又問道:“你追蹤了一路,這夜行人果真是進了沈府後園就不見蹤影了?”

    秦昭道:“是。這人輕身功夫極高,對那裏的地形似乎也很熟悉。一轉眼就不見了。”

    康泰來點點頭:“那你怎麽又會被人發覺了。”

    秦昭便將經過細細講來。康泰來聽了又不禁暗自稱奇。“這個女子,如此鎮靜。”康泰來沉吟道:“難道是沈大人的侍妾……不對。應該是他的親屬。姬妾絕沒有如此大膽,敢夜晚留一個陌生男人談話。”

    秦昭道:“是啊,我也在奇怪。有人深夜闖入,她一點都不驚慌,指揮行事還很有氣度。”

    康泰來一拍巴掌道:“是了。你的運氣還真是不壞。她應該是沈一貫的內眷,說不定就是他那個孫女。聽說他有個孫女頗有才名膽略,筆擅麗藻頗有乃祖沈明臣之風,公子王孫都不得一見,今日卻讓你看到了。”

    秦昭眨了眨眼睛:“是麽。這個小姐確實言談文雅,很有大家風範。”

    康泰來一笑:“老秦,看來你在這順天府很有女人緣啊。”

    秦昭苦笑道:“您老就不要再消遣我了。”

    康泰來哈哈一笑就又正色道:“這個人跳進沈府也不知是否偶然,看來我們今日起又要多一處盯守的地方了。”

    秦昭道:“你覺得可能有關?”

    康泰來笑笑:“辦案嘛,不能放過任何一個線索。”他頓一頓道:“此案越來越複雜了。也不知與沈學士有無牽連,但以你今晚遭遇來看沈大人很可能也在觀注。”秦昭無言。此案確實如同無底深潭,越涉越深,真是讓人越來越是不安。康泰啦又道:“前些時候傳來消息,巡城禦史在開封又險些遇刺。所幸這位大人有事未能出行,刺客在途中撲了個空。”

    秦昭一驚:“是麽?有沒有留下線索?”

    康泰來搖搖頭:“沒有,這些人口中都含有至毒之物,有個受傷被擒的也已當場自盡了。”頓了頓康泰來又道:“事情已經拖的太久沒有結果。大人已經責令從速破案。”康泰來歎道:“這次,隻給了我一個月期限。如果案子破不了……”

    秦昭吸了口氣道:“泰來,你也別太著急了,雖然現在沒有頭緒可說不定很快就有轉機。”話雖這麽說,可秦昭心裏也如壓上了巨石。

    康泰來勉強笑笑:“近日大人可能要召見你我。你說話一定要謹慎一些。”

    秦昭點點頭:“我知道。”

    “明天你去找找陸飛薛劍他們吧,前天晚上他們就沒有迴來。”康泰來道:“陸飛也不知道跑到那裏去了,這兩個小子怕是又去什麽地方賭錢喝酒了。”

    “好。”想到薛劍秦昭忽然有些不安。陸飛到有可能不辭而別,薛劍性格雖也粗糙了一些,行事卻還穩重,絕不會在這當口隨意消失的。他們難道發現了線索?那麽他會去那裏呢?

    想及幾日前的情景,秦昭心中一動,莫非陸飛薛劍發現了那個人?那天的人和今天這個黑影,會有關聯麽?想及幾日前的情形秦昭陷入了沉思。

    新年已近,幾個朋友圍桌而坐,康泰來道:“你們來了也近一年了,沒想到這案情如此難查,到現在也沒什麽頭緒。”薛劍接道:“是啊。泰來,你有什麽打算?”陸飛笑道:“也快過年了,幹脆歇一歇好了。”康泰來凝了神不答忽然轉頭假做咳嗽,手指卻豎起做個噤聲。陸飛雖莽撞反應到還機敏,立時頓聲不言。康泰來垂下手在桌內側做個向上手勢,幾人各瞥眼看時,卻見窗紙上映著半個人頭剪影,原來竟是有人偷窺。影子一閃即逝那人竟似也發覺不對,急撤了迴去。陸飛再不猶豫斷喝一聲穿窗而出,偷窺之人反應也是極快,身子一縮已由對房屋脊上消失。秦昭也衝出房外此刻豈能讓他逃掉,縱身一躍人已攀上屋頂。再看時那人已在數丈之外。秦昭穿房躍脊緊追不舍。這人身材不高一身夜行裝束,在房屋上頗為靈巧,夜幕裏仿佛一隻飛鳥般輕捷。秦昭連連催力堪堪追到那人身後,此人身形扭轉竟而停步。秦昭一個縱身半空中已擒了留情在手一劍刺出,立時封住了他的退路。黑衣人也不抵擋,隻輕飄飄的一閃就閃了過去,還借勢轉身躍上了另一處屋脊。秦昭淩空一躍半空中已使出那式剪梅花來。劍光幻處梅花散開,登時把那黑衣人罩在其中。來劍如此精妙,那人也不著慌,隻將身子一偏便從幻出的梅花叢中穿了出去。秦昭不假思索連出數劍,卻劍劍都刺在了虛空處。那黑衣人身形閃動飄忽不定,忽也拔出佩劍還擊一劍,方位角度都是精妙至極,秦昭無以抵禦隻有展出落桃花來方才勉力化解。秦昭心中不禁一寒。縱使這人並不出劍,可身形轉動如此奇妙,自己每每出劍時平衡都險些失去。憑借了落桃花至多也就能與這黑衣人纏鬥片刻暫時處於不敗,縱然加上陸飛薛劍恐怕也不過就是平手。陸飛此時已追了進來,卻是挺刀直上勇猛無比,秦昭不敢怠慢急忙出劍相助。那黑衣人也不招架,轉身就走。秦昭猶豫了一下看那陸飛卻已經緊追了上去,隻有也跟了上去。

    這黑衣人一路是直奔城西而去。卻偏過阜城門,沿著城牆向北而走,直奔到一登城台階處。此刻夜色濃重並無兵丁把守,隻西門處有幾點燈火。黑衣人稍一停留已沿階而上,直上城垛,在城堞上一躍而下竟直躍出了城外。這裏城牆雖不高,也四丈有餘。外麵地勢低於城內,勢必會更高一些。此人輕功竟是這般佳妙,真讓秦昭乍舌不已。秦昭追至城牆上,向下一看更有些驚歎。自已雖還可勉力冒險而下,以陸飛的功夫卻決計不能了。自己於此處地勢並不熟悉,如單獨躍下,這黑衣人劍術高妙即使平地交手也並非其對手,若在自己躍下時偷襲定然防不勝防。陸飛此時也已追上城牆,向下看看撇嘴道:“這麽高!怎麽辦?可不能讓他跑了。”秦昭略一皺眉道:“走西門!”

    亮出錦衣衛的腰牌,阜城門守衛兵丁不敢怠慢,急忙替他二人開了城門。秦昭兩人急急出了城門,向那方向一看心中卻是又驚又喜。想不到這黑衣人竟未曾走遠,尤慢條斯理的走在前方,到似在等他一般,眼見他二人追來才一躍而逃。秦昭兩人緊緊綴著,不想此人穿過一小片林子,黑暗中瞬息就又無影無蹤了。陸飛不禁有些懊惱:“好容易有點線索,沒想到這人輕功如此之好。”

    “我們隱身起來,再等等。”秦昭道。他總覺得這黑衣人有些古怪,方才遇襲也不反擊。其實以此人的劍術如若全力出手,自己未必能夠纏的住他。而他躍下城牆也並不急於逃走,恐怕不會是覺得他們會就此罷休。想到此人背影輪廓秦昭心跳的便有些快,隻是不敢多想。

    兩人隱身藏好,果然不片刻那黑衣人就不知從那裏轉了出來。還向他們這裏望了一望,然後才慢悠悠的繼續向西北方向走去。秦昭做個禁聲手勢,與陸飛悄悄跟隨。如此跟了不足一裏,穿過一片農舍,不意一間院內卻有條狗狂吠起來。秦昭心中一驚知道不好。這黑衣人果然警覺,迴首一望突然加速。秦昭兩人知道已被發覺,也隻有亮出身影,出力猛追。

    穿過農田跑了一刻,前麵似乎是一所大宅,昏暗中一大片房舍高低聳立。黑衣人直奔而去,身形一飄已進入宅內。秦昭緊追不舍,追至宅前,看著那黑幽幽的宅子卻不禁猶豫起來。等陸飛趕到兩人才小心翼翼的緩緩走了進去。

    這處宅子也不知是何人居所,已是空無一物。看樣子已經多年無人居住。秦昭兩人逐間查看過去。見隻偶有幾間廳房內堆著些茅草,並有些碳灰破罐。想必也就是些乞丐閑漢偶爾在此歇腳。

    轉到後院一處小廳,那黑衣人卻正背對著自己立在屋中。秦昭不禁一怔。黑衣人卻已經轉過身來。

    “你到底是什麽人?”秦昭沉聲道。

    黑衣人並不答話。隻對他勾了勾手指。秦昭皺皺眉剛要衝上,這黑衣人身姿一展輕飄飄的就穿出了窗外,秦昭拔劍舞出劍花護住頭麵緊跟著也穿窗而出,不想窗外卻是個小池塘。雖然久無人跡,池內卻有半人深的積水。這一下收不住勢子,便直跳入了水中。等秦昭在水中穩下神來,卻哪裏還有黑衣人的蹤影。秦昭正暗自氣悶時,沒想陸飛也穿窗而出,這一下卻比他更慘,整個人撲在了水中。秦昭忙把他拉起。陸飛一出水麵舉刀便砍,刀被架住才看清是秦昭:“怎麽搞的!這什麽東西!”一邊抹頭臉上的髒水一邊呸呸吐著口水道:“人呢?”秦昭苦笑:“你也看到了,我也在水裏。”陸飛鬱悶道:“死老秦,你也不知會一聲,讓我這口水喝的,呸呸……”秦昭咧咧嘴一時無言。看那窗下卻有個窄窄過道,臨池一側還有護欄,這池塘不過兩丈方圓,那黑衣人穿窗而過隻需在欄杆上一點便可躍過對岸,自然不會落入水中。爬出池塘,兩人都是衣衫濕透,綠苔滿身,頗為狼狽,不覺又是相對苦笑。

    穿著一身濕衣,兩人又在四處查看了一圈,陸飛忍不住道:“咱倆在水裏折騰時人恐怕早跑的遠了,還是找個地方點堆火暖和一下吧。”秦昭也是如此認為,點頭同意。兩人各去尋了些茅草木柴,挑了間房舍點起火來。

    脫下外衫烤在火旁,陸飛猶自喃喃抱怨:“真是倒黴。老秦你落到水裏也叫一聲嘛。害我喝的那一大口……”

    秦昭笑笑:“有福同享,有水同喝嘛。”心中卻在想這黑衣人卻是什麽用意。幾次本可輕易逃走卻不逃,似乎是刻意要引他們到此一般。尤其最後那勾一勾手指引自己入水,竟是頗有玩笑意味。

    月已中天,夜色已深沉,再返迴去怕天都要亮了,而且夜風冷硬衣衫濕透頗為難受。想到那黑衣人到似引他二人到此地一般,秦昭與陸飛合計了一下,決定還是在此處暫宿一宿,四處仔細勘察一下。陸飛烤暖了身子,就閑不住了。拍拍咕咕叫的肚子道:“也不知這裏能不能找到點東西吃。”秦昭也大有同感。兩人奔走了半夜,早就餓了。隻是這裏又怎會有裹腹之物。別說食物,恐怕就連耗子都逮不到一隻。雖然不抱任何希望,不過本也是打算把這宅子再仔細勘查一遍。兩人穿上烤的半幹的衣服,四處一轉,大多房間已是空無一物,隻在他二人跳窗的房內發現了個酒壇,就擺在窗下一角。上麵還壓了張紙:暖暖身子。

    兩人對視一眼,都有些哭笑不得。

    “我來看看。”陸飛道。他到是記得幽冥拜帖的事,去搬了搬那酒壇還不忘以衣襟裹著手。

    “裏麵好像滿著。”陸飛唿口氣道。他這次倒是格外小心,看來連氣息都屏住了。

    “我好像聞到有酒香。我來看看。”秦昭道。

    陸飛急道:“怕是那人故意留在此處的。也不知有沒有毒。你還是別動了。”

    秦昭一笑:“這次你倒是挺謹慎。”

    陸飛撇撇嘴:“是啊。不謹慎就喝不到美酒光喝臭水了。”

    秦昭笑笑,走過去果然聞到有絲酒香。方才也沒有注意,也不知這酒壇是本來就在還是後被放進來的,不過那字條恐怕是沒有的,看來那人曾去而複返。秦昭抽劍挑去酒封卻也是加著小心,一去酒封便迅速退至門外。房外夜風陣陣,壇內便是有些毒氣透出也難以傷人。

    等得片刻,便覺有些酒香透出。秦昭仔細嗅了片刻,發覺沒什麽異樣,笑道:“可以去看看了。”

    酒壇中滿滿的酒液直到壇口,透出濃濃香氣。陸飛咽了口口水道:“讓你不要開,看得喝不得的東西,你這豈不是折磨人。”

    秦昭道:“應該不會有毒吧。這人與我們交手隻是守禦,看來沒有傷咱們的意思。”看看那暖暖身子的字條,迴想那人勾手指引自己入水。秦昭不覺麵露微笑,心道這人真挺有意思。

    陸飛想想道:“也是,他要傷咱機會真是不少。不用放這壇酒,隻要在那池子底放點尖釘咱就受不了。”又看看那壇酒陸飛道:“那就索性嚐嚐試試吧。”這時見了美酒,他卻又把謹慎丟到爪哇國去了。

    雖然這麽說,不過還是加了小心。秦昭取出塊碎銀在酒水中一沾,拿在火折邊細看,果然並無發黑跡象。陸飛見了便再也等不得,搶了酒壇就大大的灌了一口。

    秦昭笑道:“你這搶死鬼!這時又不怕是臭水了。”

    陸飛一抹嘴道:“美酒當前死都不怕還怕什麽臭水。”又抄著那酒壇左右看了看道:“還真是好酒。別眼饞了,你也來嚐嚐。”

    秦昭一笑接過酒壇,細聞了聞道:“恩,確實不錯。”陸飛不滿的看看他道:“你喝不喝,我都喝了你還在擔心。”

    秦昭笑笑:“誰說不喝!走!我們去火邊喝去。”

    兩個人一壇酒,說說笑笑,你來我往,不片刻就喝了個精幹。守著火堆喝下酒去,身上熱了起來,全身衣服也烤的暖了。看陸飛睡眼朦朧的歪在地上,秦昭笑笑:“你先睡會吧。我再去轉一圈。”

    陸飛也不做答,卻是已經睡了過去。秦昭笑笑,踱步出門。夜風清涼,星光漫天,秦昭深吸了口氣,酒意一醒,此時感覺正好。在宅院裏隨意轉了一圈後他又來到了那個黑衣人留酒的房間。四麵看了一看也沒看到什麽出奇之處。秦昭此時酒意逐漸濃厚,伸手摸索到房中一方破凳坐了下來。不想那凳子破爛不堪重負竟而散落開來。秦昭酒意正濃促不提防身子一傾便歪倒在地。

    這時一縷月光透窗而入,正照在一側牆上。秦昭躺在地上偶一側頭看時卻見牆壁上竟似繪著些東西。他勉強爬起身,搖搖晃晃的把火折點燃,再看時便見牆壁上以淡墨繪著一幅蘭花圖。此處牆壁雖年深月久灰黃斑剝這蘭花卻似是新畫上去的。

    疏落的蘭花繪在牆壁上,到似是生出來的,生動的似乎隻要一伸手就可以觸到。秦昭心中一動隻覺這蘭花說不出的熟悉,忍不住伸出手指來遙遙比畫著那筆致。

    眼前忽然一黑,卻是火折熄了。秦昭正看的專心忍不住周身一震,一股酒意湧了上來,朦朧中竟覺得每一朵蘭花都在輕輕的搖擺,每一片葉子都在輕輕的顫動。蘭花變成了一個個的人,葉片變幻成了漂浮的劍。那些人身法飄逸,那些劍變幻無方。人和劍不停的變換,穿來飄去,無窮無盡。秦昭的心中一顫,越看越是心旌動搖。這剪梅花與落桃花這兩式尤未參透的淩亂劍法突然就大有感悟。秦昭忍不住拔劍而出,眼中看著那牆壁隨心而舞,劍意源源不絕的湧出,竟無法遏止。

    過了良久那股衝動竟不退卻反而越來越強,意到濃處秦昭忍不住長嘯一聲,奮力挺劍刺出,刷的一聲,那劍氣竟刺破了牆皮。那兩式劍法居然合為了一劍,這一劍的變幻竟是如此的奇妙,這般的淩厲。那股意勁隨著這一劍也消失了。秦昭輕歎了口氣,心中反複迴味著,這感覺實在太美妙,太奇妙。秦昭一時沉浸其中,持劍呆立。

    “秦昭!秦昭!出什麽事啦!”這時陸飛已大叫著挺刀衝了進來。想必是那一劍的動靜驚醒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殘花劍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殘花小劍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殘花小劍並收藏殘花劍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