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眾商賈都好奇地望過來,其中一人問:「敢問當家的,機會從何處來?」


    「諸位都知道,這次新出的穀物都皆是從盤、通兩州出貨,走地是陸路紅山馬道,自然是要送到滿紅關地,隨行押送的又是城西禁軍。嗬嗬,這個夏季地糧如今都是軍糧。」蔣年華笑地頗為得意,「前些年龐博藝一人獨高,瞧不起咱們這些下九流,而今當官地還不是求上門了?」


    一眾商賈聽的來了興趣,一人問:「掌櫃這話聽著有意思。」


    蔣年華向後倚靠些許,說:「主說國庫,而今國庫空虛無銀錢,這糧食整個夏季都要我們供運,可官家卻要賒賬,這不是為難我們嘛?」


    一眾商賈都齊聲附和:「此舉太過不妥。」


    「做生意的,手頭上的錢是一直都在轉,這夏季要是就這般乖乖供下去,這平日的支出賬目必然是一團糟。」蔣年華用食指敲了敲案,「所以這裏頭的文章,還得我們做上一做才行。」


    有商賈猶疑地說:「當家的說的是那樓?」


    「賑災的糧食都要賒賬,想必國庫也沒錢財人力興建皇帝要建的樓。」蔣年華眯縫著眼環視眾人,「可國庫沒有,我們有。」


    眾商賈疑惑,有人撓頭問:「小的沒明白當家的意思。」


    「手頭的現錢不多,但倉裏還壓著一批從外麵運來的財物,若是換成銀錢,足以興建大樓。」蔣年華得意的微笑濃了幾分,「既然這個夏季要虧,咱們就虧的大方一點,幫皇帝把樓建了,然後隻待來日。」


    他敲了敲桌案,沒有在說下去。


    可一眾商賈的眼睛都已經亮了。


    「這樓高,若是依照此舉可順利進入內城,這份援手恩,聖上不免也得廣開恩情。」有人翹起大拇指讚歎,「當家的手段高明。」


    「這樓的木材都已經運到外九城壓著,現在夏季多雨,木頭就這樣泡著很快就會發爛。」蔣年華輕鬆地說,「皇帝交代的差事,誰接誰倒黴,做不好那可是大罪。所以呀,我們得幫著給人透點風。」


    眾商賈頻頻點頭,彼此麵麵相覷,都鬼祟地笑起來。


    「可當家的,小的敢問。」商賈好奇地俯身問,「這裏頭沒人,即便是風聲,怕也是吹不到聖上的耳朵裏呀。」


    蔣年華輕拍桌案,旋即展臂引向屏風處,說:「諸位,來見見吧。」


    他起身輕推屏風,現出內裏的一張桌案,案上擺放著一杯晶瑩剔透的茶盞,茶香很淡,混在滿屋的酒氣裏叫人聞不出。


    這人穿著鴉青素袍,打扮普通,麵相蒼老,無人認得這人的身份。


    商賈中有人客氣地問:「這位貴人是?」


    一眾商賈齊齊向蔣年華投來疑惑的目光。


    「三公之一。」蔣年華當先恭敬揖禮,「唐鑒開,唐司徒。」


    一眾商賈聞言登時都酒醒大半,他們齊齊揖禮彎身。


    唐鑒開還了禮,隨後擺手示意眾人坐下,說:「興建此樓乃是聖上之命,老夫不得抗命,奈何,如今國庫空虛,就連撥銀賑災都得賒賬而為,實在是有苦難言。」


    蔣年華口舌直爽,說:「我等從商,家國有用的著我們的地方,自然盡心竭力。」


    「蔣掌櫃客氣。」唐鑒開看了他一眼,旋即看向一眾商賈,「諸位,我唐某人在此也無須與諸位扯謬論,實話實說,你們若是能將此樓興建起來,那麽九層樓中的三層,可為你們自設鋪麵做生意。」


    商賈中有人謙恭地問:「請教唐司徒,那其上六層呢?」


    「其上六層為我內城官僚議事之所,頂層則是陛下登高雅樓。」唐鑒開環顧眾人,「諸位覺得,這筆買賣可做嗎?」


    這


    話一出,商賈們的眼睛登時都紅了。


    三層,別說三層,就是兩層,一層,他們也願意。


    有景誠帝親自登樓一說,這樓的價值本身就非比尋常,這可是皇帝親自給他們亮招牌的大好事。


    可商賈就是商賈,麵對巨大的利益,都穩穩地不動聲色,齊齊看向了蔣年華。


    這裏拍板的領頭人是蔣年華,商賈們可不敢輕舉妄動。


    「三層。」蔣年華沒做思考,「成交。」


    唐鑒開緩緩頷首,說:「那麽老夫便說說其中巨細。其中一二層,你們可建酒樓、酒肆,二樓可建茶樓、書畫樓,但獨獨三樓,隻能建紅樓。」


    商賈們齊齊一愣。


    一樓、二樓都還說的過去,可三樓卻隻能建紅樓?


    紅樓是什麽?那是雅稱,原意就是青樓。


    「一應如唐司徒所言。」蔣年華點頭應答,「我們都答應,無異議。」


    他說著話的同時掃視眾商賈,一眾人也跟著頷首稱是。


    唐鑒開由舞姬攙扶著起身,他說:「那如此,你等便可準備準備。不日,老夫便會向陛下提及此事。」


    唐鑒開沒喝一杯茶就走了,那茶香還在,但終究掩蓋不了愈發粗重噴吐的酒氣。


    商賈們都精光四射地盯著蔣年華。


    蔣年華依舊笑的得意洋洋,他坐下後與眾商賈吃了不少酒,直到半夜才醉醺醺地出了南門大街,坐著馬車返迴碼頭。


    等倉庫大門一打開,蔣年華正準備進去,忽地就見地上癱坐著一個人。


    這人正是平日指使運工搬貨記賬的掌櫃。.z.br>


    蔣年華打了個嗝,走近後慢聲慢氣地問:「你坐這做什麽?」


    掌櫃雙眼怔怔看著前方,說:「完了,全完了?」


    蔣年華不明所以,他醺醉地問:「什麽完了?」


    掌櫃緩緩側眸注視著蔣年華,毫無血色嘴唇顫動著說。


    「黃金不見了。」


    燭火的幽光恍惚迷離,滿屋的澄黃熒光足以令這世上的愛財之人瞠目結舌。


    「這些黃金現在都是你的了。」劉台鏡挑著腿悠哉地喝茶,「不過我倒是想問問,你拿這些黃金要做什麽?」


    元吉掃視著一箱箱黃金,在令人癡迷的金芒裏勾勒起唇角。


    「一票買賣。」他轉過身看向劉台鏡,頓了須臾笑起來,「大買賣。」


    「大買賣……」劉台鏡長指瑩潤似玉,茶杯倒顯暗淡無澤,「這筆買賣我勸你到此為止。」


    元吉負手挺著胸膛,自信地問:「我無論做什麽是不是都逃不過你的眼睛?」


    「不是我的眼睛。」劉台鏡指了指自己的雙眼,然後緩緩下移輕敲胸口,「是逃不過我的心。」


    「我若是不做這筆買賣。」元吉落了坐,顧自倒茶說,「你的夢到何時才能實現。」


    「何必說的這般委婉?」劉台鏡頗有興致地打量他,「你在意的是你的目的。」


    元吉飲了口茶,放下後揩著嘴角輕笑問:「我什麽目的?」


    「甄毅。」劉台鏡單臂倚著桌案,與其相視而笑,「翻案。」


    「王爺的仇我必報無疑。」元吉吐字重了幾分,「但是民鬥不過天,所以我得向上爬,你也一樣。」


    「我不急。」劉台鏡猜出他的問話,「我有的是時間。」


    「我急。」元吉虎視眈眈地盯著他,「急不可待。」


    「景誠帝的嘴裏有兩顆牙。」劉台鏡意有所指,勸慰地說,「哪顆你都拔不得,還是徐徐而進,以待佳時才是上策。」


    元吉突然輕輕一


    拂桌上的茶杯,茶杯翻滾著砸在地上,啪地一聲毫無征兆地碎裂開來。


    劉台鏡側首看著滿地的碎片。


    氣氛變的焦灼了。


    元吉凝眸如盤起的毒蛇盯著獵物,他語調玩味地說:「現在有顆牙,我很快就能拔出來。」


    劉台鏡轉迴頭與他對視,說:「你要對晉王下手。」


    「是他自己暴露了。」元吉的笑裏多了幾分得意,「時不我待,此時不下手,等他拔了蔣年華,下一個也許就是我。」


    劉台鏡笑意從容,問:「你要從何下手?」


    元吉注視著他,手指卻指著地上的碎片,吐出兩個字。


    「煙州。」


    劉台鏡笑容一僵,可在轉瞬間便立刻收斂,他麵無表情地垂首沉思片刻,隨即緩緩抬頭看著元吉。


    「好。」


    這字好似一錘定音。


    「等蓋起這棟樓。」元吉單手撐著案站起來,「崇都必然大變,到那時——」


    「咬死晉王。」劉台鏡接上話,旋即起身走到門前推開門,他臨走前說,「這場賭局,我陪你押。」


    元吉從他背後投去躊躇滿誌地眼色,他頷首說:「你絕不會輸。」


    門扉吱啞,前人已沒入黑夜。


    滿崇都的大街人來人往,熱鬧繁華遠勝以往。


    扛著粗木的運工裏裏外外進進出出,一條長龍的隊伍往返著內城門。


    「快點,都快點!」熊二身披雄武威嚴的盔甲,騎著馬指揮運工搬運,「麻利的動起來,莫要偷懶!」


    一幫跟著熊二的城西禁軍都附和吆喝,催趕著運工幹活。


    「將軍,這樓瞧著是越蓋越高。」士卒翹著大拇指咂巴嘴,「了不得喲。」


    「那是。」熊二洋洋得意地說,「這可是皇上要的樓,不高,那配給皇上登樓嗎?」


    士卒忙恭維地點頭哈腰說:「將軍說的是,說的甚是!」


    就在眾人胡吹海聊的時候,本來排成一條長龍的運工忽然變得斷斷續續,叫人一眼就瞧出了不對勁。


    熊二抬眼示意,士卒機靈地會意,他上前攔住兩名扛著木材的運工,問:「外頭的人呢?怎麽就你們幾個,莫不是在偷懶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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