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他們深入大漠,沒有糧草輜重,孤立無援。


    江百川坐在沙丘上望著遠處的夕陽,眺望的視野裏盡數被彩霞覆蓋如滿天紅袖。


    他想起了夢娘地舞,想起了曾經過往歲月裏地醉酒高歌,他想著。


    不知道她是否收到了自己的信。


    「糧草斷地徹底。」梁封侯來地突然,坐姿卻顯得自然隨意,「這下靠我們自己,恐怕撐不過三日。」


    「迦拿人將糧草保護地很好,再者,我們的人也吃不慣他們的食物。」江百川想起前些日截獲的食物,似憶起那如臘般難嚼的肉幹,「這般下去,大人。我們接下來隻能全線收攏戰線,向關內撤離。」


    「這一點我也清楚。」梁封侯拍掌抖開沙粒,「但我們一退,前功盡棄不說,大漠人恐怕也擋不住這麽多迦拿人的進攻,兩者人數差距過大,長此以往,攻守轉換必然轉換,這是我最大的憂慮。」


    江百川側過首,夕陽照在他的側臉上,那股濃鬱的書生氣不知何時已化作英姿勃發,此刻的他身披盔甲,長發隨意紮成馬尾束在腦後,在清風吹拂的飄動間,那股佻達也成了灑脫。


    江百川平靜地問:「都尉大人擔心迦拿人摸清我們的路數?」


    「雖說各營統領皆有各自獨到之處,但六營輪番上陣,這樣下去,在不熟悉也會慢慢熟悉起來。」梁封侯篤定地說,「現在隻盼中庭盡快收攏人心,齊心一戰。」


    「這是他們的問題,而我們的問題更大。」江百川脖頸的衣巾被風吹的無緒飄蕩,「糧草,若是崇都在不備齊糧草輜重支援前線,這仗我們根本打不了。」


    「此事尉史大人已著手籌劃,他……」梁封侯信心滿滿地笑起來,「一定不負眾望。」


    江百川點了點頭說:「如此最好。」


    「我找你不是為了談這些煩心事。」梁封侯伸了個懶腰,「我來此是有事要與你說。」


    江百川咧了咧嘴角,悻悻地問:「都尉大人莫不是想讓我跟著一道去沉沙營設伏?」


    「猜的滴水不漏。」梁封侯直接明了,「百川,你腦子好,六營內外過往都熟悉。在我看來,你是個好兵,也是適合當統帥的好苗子。不過我們這邊塞防備軍的甲士都認死理,甄將軍在時,甲士服他不是因為他是甄王,更不是因為他是將軍,我們服他,是因為他戰功赫赫,是個頂天立地的人。」


    江百川頷首讚同,說:「有能者,眾服之。英雄惜英雄,在沙場上,能殺敵的才是兄弟。」


    「你說到點子上了,英雄惜英雄,在大漠隻要能活的久,殺的敵人多,甲士才會對這等英勇之士倍加尊崇。」梁封侯按住膝頭眺望千裏黃沙,「我是從屍山血海裏爬出來的,六營的統領如是,唯有戰功才能讓甲士服氣。所以,我決定派你為斥候,去沉沙營傳報此令。」


    江百川起身後轉向梁封侯,隨即單膝跪地,肅穆地說:「喏。」


    「等入夜後,你與巡邏的斥候一道走,帶上這封信。」梁封侯遞出信紙,「親手交給沉沙營統領。」


    江百川接過信,旋即看也不看就塞入懷中。


    「你此去,你我是否再見猶未可知,來。」梁封侯站起來拍了拍褲腿,「隨我一道騎馬,跑上一跑。」


    江百川抱拳領命,隨即露齒輕笑。


    兩人齊齊翻身上馬,朝著營地的方向用力打馬飛馳,梁封侯策馬超過江百川,迴首時,說:「快,跟緊我!」


    江百川當仁不讓,他用力一抽馬股,令戰馬嘶鳴一聲,愈發加快了速度。


    「快!在快點!」


    劉朔雲領頭策馬奔馳,兩名斥候緊隨其後。


    他們一路趕路疲憊交加,劉朔雲經


    過驛站換馬不換人,在短短幾日功夫後,眼前的大道已然逐漸顯現出盤州城頭的旗幟。z.br>


    而這時,正巧一支長長的車隊正沿著大道與他們對頭相過。


    劉朔雲見了車隊前頭那兩名騎著高頭大馬,腰跨鋼刀的甲士,立刻就認出這兩人是從屬崇都城西新軍的甲士。


    他於車隊前勒住馬,旋即抬手示意車隊停下。


    「何人阻擋車駕?」為首的甲士厲聲斥喝,「快快讓道!」


    「慢!」劉朔雲翻身下馬,走近細看牛車後問,「車中運的可是糧草?」


    甲士拇指抵著刀鞘一推,厲聲說:「閑人退散,莫要多管閑事!」


    劉朔雲掏出腰牌示意,說:「我乃滿紅關尉史,劉朔雲。」


    甲士俯身細看,等看清後立刻翻身下馬小跑過去,他抱拳揖禮,說:「小的衝撞了大人,還請大人贖罪。」


    「迴答我。」劉朔雲累了幾天不休不眠,他滿頭大汗地問,「車中運的可是糧草?」


    甲士抬首迴答:「正是。」


    劉朔雲揮手招來斥候,說:「速速查探。」


    兩名斥候一左一右爬上車駕,然後麻利地打開麻袋瞅了眼,並且用手挖動翻看。


    片刻後,一名斥候突然神情一滯,他從麻袋中攥住一把穀物,下車跑到劉朔雲身前,急聲說:「大人,你快看看這糧!」


    劉朔雲用食指撥了撥穀物,神情登時大變,他掃視車隊,高聲說:「可有記賬先生隨車駕同行?」


    一名身披粗麻衣的記賬先生出了隊伍走過來,他笑盈盈地問:「在下便是記賬,大人有何吩咐?」


    「你看看這糧食!」劉朔雲不客氣地指著穀物質問,「幹穀中夾著潮穀,你這糧食要運往何處?」


    記賬神色驚變,他細看穀物後,推諉地說:「迴稟大人,這糧食……是要運往滿紅關的。」


    「大膽!」


    劉朔雲怒喝一聲,嚇地記賬先生向後連退兩步。


    「這穀物要是做成米飯,是人能吃的嗎?!」劉朔雲驚怒之下提高聲音,「這要給人吃了是會生病死人的!」


    記賬先生連連擺手,他推脫地說:「大人,這、這,這在下屬實不知呀。糧食出倉前都有人檢查過,怎麽會是潮米呢,這其中定有誤會!」


    「無需狡辯!」劉朔雲大手一揮,「車隊原路返迴盤州城,其後將檢查之人叫來見我,我有話問他!」


    「大人,這叫在下為難了。」記賬先生連連擦拭額頭的汗水,「負責檢查的掌櫃早已隨車隊出發,我們運的這是第十幾批了,其餘糧草早已在路上了,此刻怕是都已經上紅山馬道了。」


    劉朔雲登時瞪起眸子,他暴喝一聲:「什麽?!」


    記賬先生被嚇地向後撞靠在牛車上,半句話也不敢講。


    劉朔雲急匆匆地翻身上馬,急聲說:「快追!立刻去把糧草追迴來!」


    兩名斥候抱拳領命,他們敏捷地翻身上馬,沿著原路飛快地打馬狂奔而去!


    「你等隨我迴盤州。」劉朔雲上前揪住記賬先生的衣領,「你迴城後,立刻帶我去見此次籌劃押解糧草的掌櫃!」


    「大人,這人不在盤州呀。」記賬先生愁苦地哀嚎,那嗓子哽咽著哭腔,「籌劃此事的總掌櫃在崇都呢!」


    夜晚的空氣中掛著紛紛涼意,街上的行人弓著肩膀小跑著。


    南門大街的道路空空蕩蕩,夜裏的寒風一吹叫行人抖了個激靈,下一刻幾滴雨露落下,旋即在霎時裏突地下起了一場急雨。


    行人跑到閣樓簷下躲雨,雨滴啪嗒啪嗒地拍打著青石地,雨花四濺之下,冰冷的氣溫令街


    道蒙上了一層淡淡的薄霧。


    行人將縮在袖子裏的手抽出相互搓揉,旋即貼近唇邊哈了口氣。


    他抬頭望著對麵青樓高台邊隨風飄蕩的輕紗,看著那倒映在紙窗上的婀娜倩影,麵上露出無限向往的神情。


    閣樓雅間溫暖如春,軟塌軟的能叫人如同陷入溫柔鄉。身材火辣的舞姬扭動著腰肢,麵容含著曖昧羞澀的笑,欲拒還迎地望著四下滿座的商賈。


    「哎呀,還是掌櫃的神算英明!」其中一人早已喝高,滿麵通紅地噴塗酒氣說,「這前些年攢的糧壓著也是壓著,原以為是要砸手裏了,趕巧還是這夏季的天好,老天賞飯,這大水呀,發的真是時候!」


    「這水漲船高的道理說的就是這麽個情形。」另一人接茬說,「每年大水一發,便是這糧食的旺季。且,別說那些個達官富貴,隻說這流民。人口一張嘴,有災就得有糧賑濟,前幾年的潮糧怎麽了?嗬嗬,要我說,就是往糧裏加觀音土他們也得跟惡狗搶屎一樣爭著吃。」


    之前那人滿飲酒樽,慢悠悠地跟著說:「可不就是嘛。這年年發大水鬧饑荒,沒流民我們吃什麽?有潮米總比沒有好,前些年鬧起來大家夥都看的見,那下的崽都能扔鍋裏燉,哪是人呀,簡直比畜生還不如。」


    蔣年華端坐正座笑意盈盈,他揖禮環視一眾商賈,說:「今年的利潤接下來還得靠諸位多多費心,今夜這席酒一請諸位這些年來的辛勞,也是犒勞諸位為著糧倉的生意盡心盡力,都盡情的喝,莫在談那些瑣事掃了酒興。」


    蔣年華端起酒樽環敬,眾商賈都紛紛舉杯相迎,眾人都飲盡後,他才繼續說:「接下來說說內城的事,算作這席的開頭。」


    「談到重頭戲了。」一商賈接續上,「蔣掌櫃說的是這內九城建樓一事吧?」


    「咱們的地界如今在碼頭,諸位也知道,內城的生意咱們沒資格插手。」蔣年華放下酒杯笑了笑,「而今嘛,有機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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