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與不是你說了不算。」陳金裘麵色多了幾分可怖的猙獰,「隨我走一遭刑獄,呆上一夜你便該什麽都招了!」


    蔣年華連連喊冤,而劉台鏡突然攔住陳金裘,說:「大人,這批軍弩既已尋迴,還算相安無事。再者,下官也知大人還在為籌集賑災糧草一事犯愁,何不暫先繞過蔣年華,令其將糧草先行運出,往後在慢慢詳查偷盜軍弩一事。」z.br>


    蔣年華如握住救命稻草,連連附和稱是。


    「胡鬧!鄭國以律法約束百姓,如今百姓犯法,我難道要裝作什麽都不知道?」陳金裘大義凜然,「糧草一事我可在想辦法,但觸犯律法者,某,絕不輕饒!」


    陳金裘說完就要將人帶走,可劉台鏡卻再次攔住他,說:「大人且慢,大人還請三思。如今遍尋九州,能有如此多的糧食商賈屈指可數。大人若是在尋他人籌集糧食,耽擱時日不說,費神之事恐怕隻多不少。而今蔣年華就在此,大人何不先讓他籌集糧草運往邊塞,將功補過。大人,邊塞戰事緊急,時不我待呀。」


    蔣年華眼巴巴地望著陳金裘。


    陳金裘眼眸轉動,半晌才一拂長袖。他歎了口氣,說:「你說地甚是在理,看來也隻能如此了。」他轉向蔣年華,「蔣年華,本廷尉命你立刻籌集糧草運往邊塞與煙、門兩州,偷盜軍弩一事待本廷尉詳查後在做計較,你可明白?」


    蔣年華如臨大赦,高唿拜下去:「在下明白,在下明白!」


    陳金裘轉身走出倉庫站在碼頭前駐足沉思,劉台鏡吩咐人手搬運軍弩,隨即走出倉庫到了陳金裘身旁。


    陳金裘往後望了一眼,輕聲說:「這戲唱地。」


    劉台鏡負手而笑,說:「大人演的可謂入目三分。」


    這座青樓裏處處留情,可誰不曾在演,誰又曾真心癡付?


    窗沿邊地紅袖被連夜地雨打地濕透,垂在簷下滴著冰涼的雨珠。


    那雨珠倒映著倚靠勾欄的曼妙女子,她癡癡地望著行跡匆匆的路人,從五顏六色的衣裳中尋找記憶裏的那一抹素雅衣衫。


    她癡癡的望,渴望從茫茫人海中尋到昔日的那道瀟灑身影,期待那充滿自信的目光從街邊巷角投視而來。


    那時她會會心一笑,好似一朵嬌柔的花朵悄然綻放在濃妝豔抹的勾欄裏,她的全部隻為等那個意氣風發的情郎再度歸來。


    她幻想著,好似夢中人在街角對著她笑。她也癡笑一聲,可等樓外傳來一聲唿喊,她才忽地驚醒。


    這一切不過又是漫長一天裏的一個夢。


    「夢娘~」媽媽柔媚的聲音似夾著暖春水,「快起來接客了~」


    夢娘沒有應答,她仍舊望著街道,從無數個失神茫然的流民麵色裏看到了灰色的世界。


    門扉被推開,媽媽甩著繡袙一晃一晃地走進來,她先是看了夢娘一眼,然後走近順著視線朝窗外望了眼。


    「還在等你的情郎呢?」媽媽嗤笑著問,「別等了,江百川那模樣的公子哥去了邊塞,瞎猜都能猜到定是活不久了。我的好女兒,江家如今不得勢了,你還傻呆呆的等什麽呢?」


    「媽媽說的這是哪門子話。」夢娘的素手扶著窗沿,「江家還在,百川吉人自有天相,一定平平安安。」


    「嘿喲,還做白日夢呢?」媽媽攥著繡袙垂下手,「如今這煙州州牧改姓了,顧遙知年紀輕輕,遠遠瞧著就是個風姿綽約的公子哥,唉~」她歎了口埋汰氣,「就是這爺們不喜來花船玩兒,樓裏的姑娘日日惦記著,那可叫個朝思暮想。可惜呀可惜,好好一個男人不好色,你說說,那能叫男人嗎?」


    夢娘望著北邊的方向輕笑著說:「自然不能算的,他也好色。」


    可他隻好我的色,無論青絲依在,還是蒼老白頭,他隻好我。


    「你這死丫頭,就知道鑽牛角尖。」媽媽抬指輕推夢娘的頭,「不說他了,你呀快起來打扮打扮,畫上妝準備準備接客。」


    「接客?」夢娘倏地迴頭,她詫異地說,「媽媽莫不是忘了,百川去從軍前已替我贖了身,我已是自由身,為何還要接客?」


    「說什麽癡人話?」媽媽叉著腰昂首嬌笑,「江百川不在了,況且賣身契還在我那匣子裏放的好好的,你呀又是樓裏掛紅的頭牌,不接客我留你做什麽?」她端起夢娘的手,指著手腕上的首飾,「吃穿用度,這麽好的鐲子我都賞你,那是為什麽?那自然是媽媽心疼我的乖女兒。你呀,乖乖聽話,啊。」


    「我不接客!」夢娘一揮紗袖,神情冰冷地轉迴頭不看人,「媽媽怎可說話不算話,我是百川的人。這鐲子、綢緞、首飾,媽媽要盡可拿去,就是要趕夢娘走,夢娘也絕無怨言。但是接客,夢娘誓死不從!」


    「喲喲,還學會頂嘴了?」媽媽指著她瞪大眼珠,「你以為你是誰呀?以前江百川仗著他是江家大公子的身份,成~他想怎麽玩都成!隻要給足了銀子,媽媽我自己親自伺候都成。可他江家如今倒了,你還插著雞毛當令箭,我告訴你,今日你不接也得接,不然家法伺候!」


    媽媽雙掌拍了拍,門扉外登時走進來一個大漢,夢娘一眼就認出這人。


    凡是被賣進樓裏的新人不懂事都由此人調教,無論那人賣身前是什麽脾氣,隻要被這大漢打上三天,其後都唯唯諾諾,乖順無張。


    「媽媽……」夢娘咬著下唇,恨聲問,「你是要逼夢娘死嗎?」


    「逼你死?我的好女兒,到底是誰逼誰呀!」媽媽指著窗外的人群,「瞧仔細了,如今發大水,到處都是流民。那些個公子哥都不來捧場吃酒,我這樓裏養著多少張嘴你又不是不知道,現下能有行商的大爺肯捧你的場,你就知足吧。」


    「媽媽……」夢娘無神地搖了搖頭,艱澀地說,「我不能——」


    啪!


    秀美的麵容上印著通紅的五指掌印,夢娘怔怔地側著頭,旋即緩緩地看向媽媽。


    夢娘呐呐地說:「媽媽……」


    「客兒在樓下等著,我去迎人,你給我收拾幹淨。」媽媽撣了撣袖子,然後甩著繡袙走到門前,「這位爺翻了你的牌,若是侍候的不高興,你呀,以後就到裏間等晚上的客,這夜裏的客兒呀,可就不那麽憐香惜玉嘍。」


    夢娘聞言倒吸一口涼氣,她望向門扉,注視著媽媽的身影漸漸被大漢高大的身軀遮蔽,隨即無神地迴眸望向窗沿。


    她的目光從上空逐漸移向下方,渙散的目光像是被勾欄下方的街道吸引。


    她站了起來,靠近了窗沿。


    「信。」


    大漢突然出聲。


    夢娘低落地迴頭看向大漢,看著他手中捏著的一封信紙。


    「滿紅關江百川親書。」大漢晃了晃信,「等客兒走了,我就給你。」


    夢娘登時攥緊繡袙僵在原地,她盯著那信,緩緩地點下了頭。


    這一夜,床榻吱啞作響,紅燭燒了半夜已殘,蠟油如注凝固在桌上。夢娘肩膀青紫,雙腿浮著淤青的紅。


    床榻上的鼾聲如雷般震響,屋外的夜色長綿著淒苦的歎息。


    夢娘衣不遮體,她如捧珍寶地小心翼翼揭開信卷,看著那清秀的小字,她便知道這字跡出自江百川之手。


    「夢娘親啟。邊塞風大,黃沙萬裏,煙州於此路遙千裏,盼相見而不得見,相思入骨,徹夜難眠。我想你的舞,望有朝一日凱旋而歸,在與你把酒言歡。聽你訴百轉愁腸,平日之憂,更望你喜樂


    無惱。夢娘,我不曾後悔,這片大漠孤寂荒涼,但我之心卻暖如初夏,念的,想的,都是你。待來日,我定要帶你去大漠見識這漫天繁星,以酒澆夜,萬古消愁。且等,且等。江百川親書。」


    簷下濕漉漉的紅袖掛著雨珠,滴落在水窪中蕩起無盡漣漪。


    淚珠打濕了信紙,暈染開了清秀的字跡。夢娘撫摸著那一筆一劃,淚如雨下地無聲抽噎。她將信紙抱在懷裏猶如抱住了希望,口中默念著。


    我等。


    我等。


    在大漠輾轉許久時日,值換的先鋒隊踏上了征途。


    大漠的戰線從東北地帶轉移到正北以西,迦拿人的隊伍在接連受到阻擋後,加倍的派出了兵力繼續前進,目的地依舊是大漠中庭。


    由陷陣營組成的前線持續堅守陣地,迦拿人曾試圖繞過陷陣營直擊中庭,但梁封侯在戰線兩側早已跟進了防守。左側由鐵血營和破風營組成的敢死隊堅守,右側則由驍騎營打遊擊。


    騎兵的速度很快,雙方遭遇皆是短兵相接,迦拿人在接連遭受遊擊後采用聚集陣型推進,他們人數逐漸增多,推進的勢態趨近穩固,驍騎營長久奔襲愈發顯的力不從心。


    這樣的形勢下,梁封侯考慮再三,決定派出沉沙營長途跋涉繞至右庭與中庭的中間地帶設伏,堵截迦拿人的後援。


    他將這個戰略以書信一封送迴關向劉朔雲征求意見,隨後時間才過了不到半日,他就接到了同意的迴信。


    梁封侯看著信紙上的字跡,筆鋒蒼勁狠辣,與劉朔雲平日的字跡相差天地懸殊,那一刻他就知道,劉朔雲定然不在滿紅關了。


    斥候通報,劉朔雲為籌集軍糧一事,已經離開滿紅關西下。


    這一點令梁封侯的眉頭蹙的很緊,因為前線軍營各部的軍糧其實早在幾日前就斷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仗劍破天門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一隻領袖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一隻領袖並收藏仗劍破天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