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皋亭山的蒼茫暮色中,韓存保終於結束了對宋江祖宗十八代的“熱情”問候,然而,現實的嚴峻卻讓他無法迴避。眼前的三兩千人馬,疲憊不堪,守城器械也已基本耗盡,想要在這樣的境況下守住皋亭山十日,無異於癡人說夢。


    王寅即便什麽都不做,還是用人海戰術平推,估計過不了一日,也可將帥旗插上山頭。


    麵對如此絕地,唿延灼、關勝、韓存保聚首一堂,共商對策。他們深知,死守絕非明智之舉,唯有智取,方能有一線生機。最終決定采用增灶之計,以掩飾真實的兵力部署,借此迷惑王寅,死馬當活馬醫,能拖一日便是一日。


    隔日清晨,皋亭山宋軍營地內,埋鍋造飯的炊煙嫋嫋升起,比往日濃密了許多。唿延灼還故意讓麾下士兵們大聲喧嘩,模擬出大規模軍隊活動的聲音,仿佛有千軍萬馬正在集結。


    與此同時,關勝、韓存保親自帶領精兵,在山腰處頻繁巡邏和換防。他們數次逼近山腳,有恃無恐地觀望王寅的營寨情況。遇見斥候,他們不僅不退,反而十分強硬且囂張地逼近騷擾。


    王寅站在營門處臨時搭建的哨塔上,遙望宋軍,心中不禁生疑。加之連日的鏖戰已經讓他的軍隊傷員眾多,士氣疲憊。權衡利弊之後,王寅還是選擇求穩,畢竟他手中的主力可以說是義軍東山再起唯一的資本了。


    就這樣,皋亭山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局麵。勢弱的一方,卻頻頻出擊,整日擺出尋求決戰的姿態,仿佛他們才是這場戰爭的主導者;而勢強的一方,卻選擇了罷兵休戰,默默舔舐起傷口,仿佛在積蓄力量,等待時機。


    此時的宋江在吳用的建議下,已再次抵達秀州城附近。


    路上幾經波折才說服了丘嶽與之同行,宋江內心其實也很是煎熬,腦海裏反複迴想吳用所言才忘卻拋棄皋亭山眾將的愧疚之情。


    “公明哥哥既然投靠了張叔夜,朝中也算有了靠山,如今又親手殺了方臘,再留在此地與王寅拚命實非智者所為。”


    “隻要攔住王寅主力與內城方天定匯合,江南之亂自然平息,難道學究不這麽認為?”


    “對朝廷而言,的確如此;對兄長而言,此計並非上策。”


    “願聞其詳!”


    “兄長殺死方臘,已得平叛江南最大的功勞,如今被叛軍上下視為眼中釘肉中刺,君子不立危牆之下,此乃其一;如今張大人虎踞揚州數月未動,朝廷方麵施加的壓力定然不小,是以急切想要的並非斬將殺敵,而是收複失地,此乃其二;皋亭山之戰,敵我實力差距太大,即便拚死獲勝亦是慘勝,且朝廷未必能知其中艱辛,此乃其三。”


    “是以,先取秀州,再配合張大人夾擊蘇州,最後攜王者之師蕩平杭州,才是當前上上之策!”


    “確如學究所言,隻是。。。是否要知會一下其他兄弟?”


    “此間將領,對兄長可有敬意?”


    “能否為兄長所用?”


    “兄長有把握如實相告後,他們願意配合死守皋亭山?”


    。。。。。。


    最終吳用的靈魂三問讓宋江啞然無語,因此未做多想,宋江便完全按照吳用計策行事,而派人給唿延灼傳信則是他給良心留的最後一絲底線。


    當宋江跳出皋亭山決定再次對秀州發動攻勢時,心境已截然不同。畢竟先前以水攻之計大破童貫之後,秀州城內的防守工事幾乎被徹底摧毀,重建工作宋江雖未插手,但憑當時的地位想要了解個中內情並非難事。加之,張順、費保率領的水軍一直駐紮在秀州,與浙江四龍共同防守太湖、運河航線,對此地的防禦情況可謂了如指掌。


    是以當夜,張順與費保等人,如同暗夜中的水鬼,穿梭於水道之間,避開了所有可能的巡邏和哨卡,悄無聲息地潛入了城內。


    隨著一陣低沉而有力的信號,張順與費保等人齊心協力,利用早已準備好的工具,迅速而無聲地打開了水門。


    緊接著,宋江與丘嶽率領的兩千人馬,早已蓄勢待發,如潮水般湧入城內,開始搶占各處關鍵位置。


    和潼、沈拚本事平平,更是讓丘嶽體會了一次萬軍叢中取敵將首級如同探囊取物的感受。守將斃命,群龍無首,防線可謂瞬間崩潰。


    天還未明,戰鬥便已結束,兩萬兵馬或死或逃或降。


    就這般輕而易舉地再次奪取了秀州城,吳用見狀還故意打趣道:“秀州該是兄長的福地!”


    宋江苦笑著點了點頭,心中卻是思慮萬千,秀州確實是宋江的龍興之地,可是一想到即將要與那個真誠率直的方傑兄弟為敵,宋江就怎麽也高興不起來。


    正當吳用想要勸解宋江時,李立手提兩顆人頭前來報功,原來張順在水中搏殺了成貴,太湖四傑則合力圍剿謝福、翟源、喬正三人,取下了謝福首級,翟源、喬正不知所蹤。


    宋江尋望四周,不見張順、費保等人的身影,以為幾人還在追擊翟源、喬正,開口說道:“水軍兄弟已是此戰首功,翟源、喬正逃便逃了,量他二人也掀不起什麽風浪。”


    李立低著頭,讓人看不清神情,猶豫片刻後,衝宋江告狀道:“費保他們故意放水,小弟看得清楚,本來他們三人都跑不了的,謝福也是自己斷後,求死自盡。”


    宋江聞言,雖心中一沉,但依然未見怒色,輕聲說道:“此事不必再提,我自會尋太湖四傑去問緣由。”


    李立見躲不過去了,幹脆直言相告:“他們四人帶舊部走了,隻留下一句話讓小弟傳達。”


    宋江強穩身形,死盯著李立問道:“什麽話?”


    李立始終低著頭,甕聲答道:“祝哥哥前程似錦,官運亨通,我們兄弟誌不在此,後會無期!”


    宋江閉上雙眼,正要發怒時,心中突然有了更加不妙的預感,連忙雙手扶住李立肩膀,聲音顫抖著問道:“張順兄弟呢?也和他們走了?為何不見張順兄弟?”


    “張順兄弟也走了,他說這是最後一次幫哥哥!”


    李立舉起成貴的首級遞給宋江,盡心盡責地完成了與張順臨別前的承諾。


    宋江怒極反笑,抽出腰間配刀猛砍那顆首級,宣泄著內心的憤怒:“你我是肝膽相照、生死與共的兄弟,為何要走?為何要走。。。”


    直至力竭,宋江癱軟在地,嘴裏依然一直喃喃自語著:“為何會如此,為何會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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