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臻問他:“紀秘書最近沒有睡好?”


    紀星答得很流暢:“嗯,身體不舒服,睡得不太好。”


    莫名的,謝臻總覺得紀星似乎有什麽心事,壓在心裏,跟塊兒沉甸甸的大石頭一樣。畢竟紀星這兩天跑到這裏名為“探望”的次數太多了,雖然掛著個“生活秘書”的頭銜,但也不是說不再幫靳寒料理工作上的事了,不知為何,眼下看上去閑得很。


    靳時雨對紀星的事沒甚興趣,他自從摘了石膏後,便開始有規律地計劃恢複健身計劃,眼下正忙著做時間規劃,剛剛問的那一句話都已經是閑暇之餘抽空出來的最大限度。靳時雨眼皮都不抬,安安靜靜地在做規劃,聽著謝臻和紀星扯閑篇。


    直到聽見紀星一邊笑,話調裏還帶著點兒揶揄的笑意:“謝先生,那麽畫什麽時候能給我呢?”


    謝臻:“……”


    “什麽畫?”靳時雨停了筆,抽空抬眼望向謝臻,詢問著。


    不等謝臻張口迴答,就聽見紀星悠悠道:“謝先生答應我,替我把這幅畫要來。”他又伸出手指,指了指靳時雨家客廳掛著的一副畫,靳時雨順著他指的方向看了看,又看了看謝臻。


    謝臻臉上還帶著點心虛,以及說不上來的故作自然。靳時雨心裏沒什麽波瀾,淡淡哦了一聲:“那你拿去吧。”


    此刻輪到紀星愣了,靳時雨家裏掛著的這幅少說也要十好幾萬,眼下跟送垃圾一樣看都不看一眼便給了出去,真是不知道該說他們姓靳的都是一樣的財大氣粗,還是說他們姓靳的都喜歡裝逼。


    “你知道這畫……”紀星扶了扶額,想開口說話,卻被冷不丁堵了迴來,靳時雨頭倒也不抬:“反正不是我的,這房子是靳寒的,東西也是,你要就拿走。”


    搞了半天,還是靳寒的東西。


    紀星頓時失了興趣:“那不要了吧。”


    靳時雨又繼續道:“你要是缺錢,找靳寒可以解決很多事,沒必要來這裏搜刮。”


    “不是都說了嗎?我被靳先生辭了。”紀星這次的語氣倒是聽上去不像在開玩笑,雖然話裏還帶著笑意,莫名給謝臻聽出幾分輕鬆的意味來。


    “雖然沒有全辭,但是貼身秘書確實是不做了。”紀星撐臉微笑。


    謝臻替他倒了一杯水:“為什麽?”


    “可能是因為我很缺錢吧,可以了,我今天的任務也算是完成得很圓滿,明天再見。”紀星沒去喝水,而是撐著膝蓋瀟灑地站了起來,揣著口袋往外走。


    等紀星的人影消失,門聲重重響起,靳時雨才又一次有了點反應:“我怎麽不知道你和別人做了這麽個約。”


    謝臻充耳不聞,反而反問:“紀星提起靳寒的時候,整個人都很怪。”


    “他們睡過。”靳時雨將筆記本翻了個頁,語氣平平。


    謝臻臉上鑽出大大的疑惑,而靳時雨斜眼瞥了他下,無聲笑笑:“很奇怪嗎?以前我不也是不明不白地就被你睡了。”


    “不要說的好像是我占了你的便宜,你所謂的不明不白地被我睡了,實際上是我差點在你生日那天歸西。”謝臻倒也不害臊,直白地袒露出來,語氣很平,卻多了幾分怨懟。


    靳時雨寫字的手指頓頓,又掃他一眼。


    謝臻指尖抓著瓣兒橘子,慢吞吞塞進嘴裏,無意間和靳時雨對視上,他嚼著帶有飽滿汁水的橘子,眼神在靳時雨身上流連片刻。他很快便收迴了眼神,卻依稀能感受到靳時雨的眼睛一直緊緊咬著他。


    圓珠筆在紙張上劃出一道長長的痕跡,清脆的聲音在寂靜的房間裏尤為明顯。


    謝臻不自然地吞咽了下口水,甩下手裏的橘子皮,猛地站起身來:“我去上個廁所。”


    “我不太記得了,給我講講。”靳時雨將手裏的東西放下,及時喊住了他。


    “講什麽?”謝臻裝作聽不懂,隻能裝傻。


    靳時雨眼神平靜無波:“講講我的初夜,講講你的初夜。”


    “你真的想聽?”謝臻一臉難以言喻,像是在隱忍著什麽,仿佛像是有一團棉花塞在喉嚨管,不上不下,含含糊糊的。


    靳時雨毫不客氣地點了點頭。


    隻看見,謝臻不自然地偏過頭去,長至鎖骨的頭發遮住半張臉,他輕輕咳了一聲,盡量用平穩的聲音說出來:“你……”


    “你秒了。”


    “……”


    謝臻說出口的一瞬間,幾乎有些壓抑不住笑,整個人極速背過身去,整個人都在微微發顫。


    “謝臻!”靳時雨怒不可遏的聲音幾乎要穿透整個屋子。謝臻終於憋不住了,整張臉笑得通紅,甚至被口水嗆到好幾次,連著咳嗽好幾聲,他逼迫自己迅速鎮定下來,頂著一張笑到通紅的臉,憋著聲:“誒,哥哥在這兒呢。”


    作者有話說:


    鋪墊一下,我們小靳已經忍你很久了!


    第68章 不後悔


    68


    靳時雨是在確認身體沒有大礙後的一個星期迴的警局。他連著休息了一個月多,警局裏也可謂是大變樣,多出來了幾張新麵孔,聽說是上麵派下來鍍鍍金的,靳時雨對這些東西沒甚興趣,迴去的第一件事就是從陳家偉手裏把工作對接了迴來。


    他不在的日子裏,基本都是陳家偉在負責帶隊,局裏有意培養陳家偉,靳時雨是知道的,大抵是因為幾個領導都覺得靳時雨在這裏呆不長,畢竟說到底靳時雨總歸是有更好的去處。


    喬樂和呂霄幾個年輕點的組員,見靳時雨迴來,腿都跑起火來,從公共辦公區飛躍來飛躍去,跟著靳時雨後麵轉圈圈詢東問西。


    靳時雨忍著沒發作,隻能當做沒看見這群“閑人”,偶爾抽空迴答幾個問題,一屁股後麵攆著好幾隻,嗡嗡嗡的,搞得他跟個馬蜂窩一樣。


    “你們最近很閑?”靳時雨板著一張臉,終於忍不住發作,額上青筋來迴跳動。


    喬樂哎呀了兩聲,爽朗笑笑:“這不是最近安分多了嗎?我們任務量也小了不少呀。”


    “就是就是,靳哥,我沒想到當初那個姓謝的竟然也是警察,你倆早就認識吧?當時那麽劍拔弩張的,現在怎麽還住一起呀?”呂霄這人,一八卦起來,整個人都嬉皮笑臉的不分場合,沒心沒肺地衝他咧嘴笑。


    靳時雨幽幽盯了他們兩個一眼,一言不發,衝著不遠處的陳家偉招了招手:“家偉,給這兩個沒事幹的找點事幹。”


    “實在沒事幹的話,就去幫保潔清理一下廁所。”靳時雨揚了揚下巴,攥著手裏的記錄本往高局辦公室走去。


    在他受傷後,隻有剛醒來的那兩天,警局派人來詢問過具體情況,後麵再來的人似乎都被攔下了。靳時雨一直沒有機會和高局直接、麵對麵地聊過這件事,他不僅想知道謝臻在被叫去調查的時候,說了些什麽,還想要知道,他現在能替謝臻做什麽。


    靳時雨邁進辦公室的門,和等待已久的高局麵麵相覷,靳時雨微微皺了下眉毛。


    “來了。”高局衝他頷首。


    靳時雨抬眼,禮貌點了點頭,隨即開口道:“高局,我想了解一下,這次的事。”


    “我就知道你迴來的第一件事,就是來找我問這件事。”高局衝他淡淡地笑了,眼角泛起幾條笑紋,他繼續道:“你想知道什麽?”


    “他的經曆,他的態度,他的迴答。”


    “六年前,謝臻發現自己被這群人纏上,主動上報,那次經過上級決定,決定將計就計開展一次臥底行動。謝臻是第一位,但是謝天宇的事情,超出了我們所有人的預料,謝臻給我答案是,法院判決是正確的、公允的。從那以後,我們所有人都認為,‘鴉青’的使命不疾而終了,為了延續那個計劃,後麵還有一個‘鴉青’,以至於當謝臻聯係我們的時候,我們都以為見了鬼,因為幾個上層領導都知道,第二個鴉青死了。”


    “沒有人料想到他會迴來,也沒有人料想到,他依舊在做這件事。鑒於謝臻的貢獻和努力,上麵一致決定,如果謝臻願意繼續在這個行業裏,會為謝臻在他市安排一個崗位。”


    靳時雨眼皮一跳,忍著想要發作的衝動:“……實際上,你們隻打算給他一個崗位,讓他繼續安度餘生。”


    高局沉默不語。


    “沒有嘉獎,沒有名譽,他的堅持最後隻有坐在某個不知名的小縣城裏,接接電話,拿幾千塊錢微薄的工資,然後熬到退休?”


    高局歎了一口細微至極的氣:“這是最好的結局了。”


    “一切都是因為他失手殺了自己的父親,因為你們的放棄和那兩年的杳無音信?”靳時雨莫名輕飄飄地笑了,聲音輕嗤,“我不相信謝臻會殺了他父親,也不相信謝臻會成為那些不入流的鼠蟻之輩。”


    “你們都把謝臻的一切釘死在恥辱柱上了,那麽你們為什麽要給他選擇權?為了減輕負疚感嗎?”靳時雨臉上帶著冷漠的表情,逐字逐句地質詢著。


    高局皺了皺眉,沉默良久:“……隻能說這是謝臻自願的。你要知道,如果謝臻說不清他父親那件事,我們再怎麽相信他也沒有用。”


    “而事實上,他甚至連讓我們相信的證據都沒有,別再無理取鬧了,靳時雨,迴到你的工位上去吧。”


    靳時雨手指緊了緊,幾乎想要將手裏的筆徹底捏碎,他冷漠地看了看高局,轉身奪門而出。


    他複工第一天,一到下班的點,便被人反反複複催促著快點迴家,早點休息,等徹底養好了再繼續加班。靳時雨將臨時從家裏拿出來的圍巾,往脖頸上纏了幾圈,光是去停車場開車,到小區停完車下車這短短的兩段路,都能給靳時雨淋一頭的雪。


    靳時雨隨意搖了搖頭,攥著自己的圍巾打開房門,一進門,映入眼簾的就是謝臻靠在沙發上,滿臉愜意地和紀星還有陳醫生聊天。


    靳時雨緊繃的神經鬆弛了下,手裏攥著的圍巾也改為鬆鬆垮垮地掛在手上,他瞥過謝臻一眼,對著陳醫生問道:“今天又檢查?”


    “是的,靳先生說要盯你緊一點,保不齊會鬧出什麽事來。”陳醫生笑笑。


    靳時雨一下子就聽出這言下之意,他臉黑了下。這無非是靳寒在點他,不要太過分,之前幾次頻繁地給謝臻做標記,差點弄出毛病來,眼下這種情況,萬一他心裏沒有數,靳寒這人大概是要給靳時雨收全屍了。


    謝臻抬抬眉毛:“鬧出事來?”


    “你裝聽不懂?”紀星笑笑,卻沒笑出聲音來。


    謝臻沒答,托著腮靜靜看了靳時雨兩眼,又將目光挪迴紀星身上:“你也裝聽不懂?”


    靳時雨不耐地蹙眉:“你們打什麽啞謎。”


    “陳醫生剛剛轉告紀秘書,說靳寒要給他漲工資,可紀秘書卻說,三倍工資、幹輕鬆的活,已經足夠舒坦了。”謝臻神態放鬆,衝著紀星笑笑,輕鬆又自在。


    看著這樣的謝臻,靳時雨心裏頭才徹底放鬆下來,他順從地伸出手,任陳醫生給他做檢查,眉宇間也染上點放鬆的笑意,語氣卻依舊平淡,靜靜地瞧著紀星:“靳寒叫你迴去。”


    紀星臉上原本還是想裝作聽不懂的表情,卻被靳時雨這直白的言論壓得唿吸一停,他不滿地瞪了靳時雨一眼,隻不過也隻是轉瞬即逝,人畜無害地笑笑:“真會開玩笑。”


    “我沒開玩笑。”靳時雨又看他一眼,衝著紀星晃了晃手機,上麵是一條一分鍾前發來的短信。


    紀星神色瞬間僵硬了。


    靳時雨又淡淡道:“靳寒說他已經在樓下了。”


    “哎呀。”謝臻不輕不重又幸災樂禍地哎呀了一聲。


    “哎呀。”陳醫生一邊忙活抽空間莫名哎呀了一聲。


    紀星猛地站起身來,環視了下周圍的環境,當機立斷地便要往陽台竄。靳時雨手機又一震,他低頭看了看,有些意外,喊住了紀星:“靳寒說勸你不要從陽台爬走,旁邊那戶也是他的房子,如果你爬到隔壁,他會報警說你入室搶劫。”


    向來溫文爾雅又明媚開朗的紀星,難得五官扭曲了下,指著自己的臉難以置信地咆哮道:“我?我搶劫靳寒?!”


    靳時雨點點頭。


    雖然謝臻看不出來紀星和靳寒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但是他知道,紀星這人現在大概是要被氣出心髒病了。姓靳的都一樣有病,這個謝臻深有感受。


    在紀星抓狂的這幾分鍾裏,靳寒已經到了門口,摁響了門鈴。


    清脆的門鈴聲,險些讓紀星抓狂,他來來迴迴踱步了幾下,猶豫片刻還是決定先閃為妙,還沒有什麽動作,門就被“哢噠”一聲,輕輕地打開了。


    “紀星。”靳寒的聲音毫無波瀾,幾乎僅僅兩三步,就到了客廳。


    謝臻和靳時雨都識趣地一聲不吭,謝臻看著電視,一副很感興趣的模樣,靳時雨安靜地看著陳醫生替他做檢查。莫名的,氣氛變得有些僵硬,紀星僵硬著身體,背對著靳寒,一聲不吭。


    靳寒又重複一遍:“紀星,過來。”


    紀星依舊沉默。


    這一次,靳寒沒有半點猶豫,上前兩步,抬手直截了當地拽住了紀星的後衣領,整個人宛若提小雞仔一樣,猛地將人拖拽著往門口去。


    謝臻被這架勢嚇了一跳,又看見紀星無聲地掙紮著,才不過幾下,就又被靳寒單手掐住了雙手,避免他掙紮。


    “靳寒你他媽有病啊!”


    “砰”門重重一摔,沒聲兒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阿司匹林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成江入海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成江入海並收藏阿司匹林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