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全車的人才終於鬆口氣。


    “我們不是怕你有心理負擔。”方賀舟說。


    “還好。”蔣池目視前方,很謹慎地開始打方向盤。


    “感覺怎麽樣?”方賀舟又問。


    “沒有太多的感覺。隻是可能反應沒有以前快,畢竟很久沒碰了。”


    “這個不重要,多練練就好了。你自己沒有覺得心裏上有點什麽就好。”


    蔣池沒說話了,又開了一段兒然後突然停了下來。


    “怎麽了?”方賀舟以為他撐不住,於是趕緊問。


    可蔣池沒迴答他,停好車然後轉身把許奚的手牽過來掰開,“不許扣手。”


    許奚到這才終於把提著的一口氣全鬆了。他有點難過又委屈地咬著嘴角。


    蔣池過去攬著他安慰:“沒事兒。你看不好著呢麽。”


    “嗯。我知道。”許奚聲音輕輕的。


    “小奚你別擔心,”方賀舟插進話來,“後麵我陪他開一段時間。你放心,我車技很好的,陪著他會沒事的。”


    “好。”許奚可憐得很,轉過去滿眼感激地對方賀舟說,“謝謝你。”


    後麵幾次練車的時候,蔣池就沒讓蔣未他們一起了。都有自己的事情,何必跟著。


    但是許奚是肯定要跟著去的。


    不過慢慢的,他心裏壓力沒那麽大了,也是因為能看到蔣池開車的時候更加從容,臉上那層若有似無的陰霾漸漸不見了。


    不過正式上路那天,方賀舟還是坐在旁邊的。


    他們專門挑了一條車少的道兒,又寬敞,很適合不太會開車,或者像蔣池這樣的人。


    不過方賀舟在旁邊沒有太多機會出力,頂多算是一個心裏安慰。


    最後一路順暢,蔣池自己開完了那一段兒。就從那天起,他算是能夠再一次踩下油門,真正地重新坐上駕駛位了。


    那晚本該開心的,可許奚迴來後蔫蔫的沒什麽精神,洗完澡自己扒拉著毯子睡了。


    等蔣池迴臥室的時候,隻能看到床上蜷縮起的小小的一團。


    “為什麽不開心?”但他能知道許奚沒睡著,因為唿吸聲不對。


    許奚還是把自己埋在毯子裏不出來。蔣池於是就著毯子把他摟過來。


    “告訴我。”


    又等了好一陣兒,許奚才終於自己緩緩拉開毯子,露出兩隻圓溜溜的眼睛問:


    “如果我一直都不願意試試,你會不會覺得我不好?”


    “不願意試什麽?”


    “開車。”許奚說著都要哭了。


    這兩天他一直在想什麽問題。


    “當然不是。”蔣池心疼懷了,趕忙說,“我沒想過讓你再開車。小奚,你有我就好了。”


    “可是……”可是,那樣就是不是說不夠堅強。


    蔣池在許奚微蹙的額間落下一個吻,“你很堅強。”他能懂許奚沒說出的話,“是我見過最強大的人。


    世界上有那麽多的困難,難道都要一一戰勝嗎?


    小奚,你這樣就非常好了。別對自己那麽苛刻。”


    “真的嗎?”


    “真的。你不用再開車,也不用去想自己是不是應該再開車。我不需要你這麽做。”


    許奚不糾結了。他總會聽蔣池的話。在床上滾了一圈,又自己滾迴了蔣池懷裏。


    “我不用什麽都做到對不對?”他又問。


    “是的。”蔣池堅定道。


    第92章


    許奚爸媽迴來的時候已經是盛夏了。


    很不湊巧那個時候實驗室剛好要第一階段收尾,蔣池沒日沒夜地忙,很多時候加班要加到淩晨才迴來。


    去機場接人那天,他都是好不容易才擠出的時間。


    兩家人在許奚爸媽迴來的第二天見的麵,找了一家高級的餐廳,算是第一次正式的相互認識。


    都是挺有涵養的兩家人,因而過往的種種倒也不會再拿出來掰扯一番,說到底是誰對得多一點,哪個又錯得離譜一些。


    以前蔣池就計劃過要舉行一個兩家人參加的婚禮儀式。


    雖然他們領不了證,但是也想要正式地把許奚納入自己的家庭裏來。


    這樣的儀式便一拖就是五六年,直到現在才算是真的做成了。


    隻是這期間出了事,大家經曆了太多,因而等聚在一起時,所有人便有種一切不需言語的默契。


    沒有什麽表麵上的形式,氣氛很輕鬆隨意,聊的也挺家常。


    不過許奚再此期間一直在桌子下麵默默地牽著蔣池。


    有的時候看兩邊的父母聊到興頭上了,自己又偷偷地忍不住笑。


    他是真的開心。


    這時候蔣池便捏他手心,同樣覺得幸福得有點不真實。


    許奚父母住的是以前的老房子,飯後是蔣池開車送迴去的。


    父母倆看到蔣池能遊刃有餘地開車了,不免頗有感慨。


    下車的時候他們送到門口,許媽說:


    “迴去吧。聽說你最近很忙,迴去早點休息。”


    “沒事,我送您和叔叔上去吧。”蔣池堅持道。


    “就這麽幾步路了。”許爸也說,“不用這麽客氣。都是一家人了。”


    蔣池聽到一家人這話,一時有點無法開口。


    “路上注意安全。”許媽又說。


    見此蔣池和許奚也不好再堅持,跟他們道了別,然後轉身迴了車裏。


    那天是個工作日,那個點兒路上的車就少了。


    前段時間蔣池剛買車的時候,許奚坐在上麵連大氣都不敢出。


    當然不是擔心自己,而且怕影響到開車的人。


    後麵蔣池不停地安慰他,他才漸漸適應了。這幾天,已經敢放音樂了。


    音樂是他一直都喜歡聽的,蔣池一買好車,就在車上放好了許奚的歌單。


    那天的心情有點異樣。他自己坐在副駕,源源不斷的感動留在心裏。


    偶爾湧出來一些,便情不自禁地轉頭望著蔣池,眼裏是誰看了都知道的心意。


    隻是沒說話,怕影響了蔣池的注意力。


    不過他不說,蔣池也知道的,進門的時候在門口就把他抱住了。


    “寶貝,”他摟著人說,“我們是真正的一家人了。”


    “嗯。”許奚嗓子酸酸的。


    他覺得太不容易了。


    為了跟蔣池在一起,他好像逆水而上多年,在波濤翻滾的大江大河上,乘著簡陋的竹筏,固執地朝著蔣池使去。


    路途艱險又難熬,很多年都看不到任何希望,瘦削的身體多次差點被卷進洪流。


    “池哥。”他哽咽著叫,“你以後可要好好補償我。”


    也不是真的想要蔣池補償他什麽,或者不停地去提醒蔣池都是欠著他的。


    其實他想說的是,以後他們好好的在一起。


    “我知道。我欠你太多了。以後都好好的。”


    心裏都是暖的,不管曾經有過什麽,又也許現在依舊還有傷痕,但仍然覺得很幸福。


    一起泡了一個久違的澡。


    這段時間蔣池太忙了,許奚自己在家吃飯,晚上自己洗漱睡覺。


    他們連親熱都少了很多。


    可迴到床上卻沒有想做什麽其他的。許奚隻是勾著蔣池的手跟他說話。


    有的時候講一些接下來幾天的計劃,或者讓蔣池不要忘記明天下班的時候,去爸媽家吃飯這樣的瑣碎事情。


    隻是就這樣也能說到兩三點。


    許奚知道明天的蔣池很忙,要起很早,可還是忍不住在這一天想要跟他待久一點。


    “你困不困?”


    “不困。”蔣池如實迴答,“雖然很累,卻不困。”


    “為什麽?”


    “大抵是因為,”蔣池思索片刻說,“大腦太興奮了。小奚,”他又去親他,“這一天我想了好久。”


    許奚沒有順著他的話說自己也期待這一天期待了很久。


    他知道蔣池能懂。


    去看望爺爺那天,蔣池匆匆忙忙,依舊是從幹巴巴海綿裏擠出的一點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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