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池被困在浴室的角落裏,絲毫沒有反抗的可能。


    上半身和下半身都洗完之後,許奚盯著蔣池雙腿之間的東西,怔了一秒,然後就伸出了手去。


    “許奚!”蔣池警告似的叫了一聲。


    許奚自動忽略了這聲急促慌張的喝聲,蹲下來,掙開蔣池的手,然後就直接將手覆了上去。


    他同時說:“你就當我是贖罪吧。”


    雖沒有任何感覺,可蔣池的臉還是憋得通紅。許奚的手法一點都沒變。


    “不過,蔣池。”許奚衝了水,收迴手放在椅子扶手上,依舊蹲著,看著就像是把蔣池圍在自己和輪椅建的一個小小角落裏。“我說我想跟你重新開始是真的。你信我嗎?”


    該怎麽信?這話本就荒謬不已。


    “我知道這很滑稽,甚是荒誕,你可以把它當做贖罪。都沒關係。”


    洗漱完,許奚又去給蔣池熬了點薑湯,還同時煮了一碗熱騰騰的麵。


    “吃點熱的。”湯和麵端上桌後,許奚把人推到飯桌旁。


    許奚會做飯了,蔣池想。以前五穀不分的人,現在也能把麵煮得香氣騰騰的。


    “你可以走了嗎?”蔣池依舊毫不動搖。


    “可以。除了你說的讓我別再出現的話,其他我都可以答應你。”說完,許奚拿起東西就打算走。


    這次沒有找借口賴在這,倒還是有點出乎蔣池意外的。


    走到門口,他打了兩個噴嚏又吸吸鼻子,然後才離開。


    第7章


    來診所看病的人越來越多,林欣最近問了蔣池兩次要不要再招個人。蔣池每次都含糊其辭,沒給個準話。


    他倒不是學壓榨員工的資本家,希望林欣一個人能幹出三個人的活兒,隻是最近許奚天沒亮就等在他家外麵,白天準時送午餐,下午診所關門的時候,也早早就到了。這讓他有點無暇顧及其他。


    他若是嗬斥,許奚就不搭話;若是不理,許奚就不緊不慢地跟在他身後,需要的時候搭把手推輪椅。送到家了,許奚會強製跟進去,幫著做好家務再走。


    他平時行動不便,除了必要的日常瑣事由自己做之外,其他都是讓鍾點阿姨幫忙的。


    可沒兩天,好巧不巧,鍾點阿姨說老家有事,得馬上迴去一趟,要先辭掉工作。


    阿姨是梁藝淑給他請的。他一時也找不到人填上,於是家裏的事情就隻能盡可能地自己做。


    但不管怎麽還是力不從心,這時許奚就很自然地接過了家裏上上下下的事情,包括打理院子裏那盆梁藝淑送過來的綠蘿。


    說來綠蘿也是好活的植物,可蔣池就是能把它養得要死不死的。他有的時候望著綠蘿,想著原來植物也是隨主人的。


    “蔣醫生,”診所沒人,林欣第三次來問他可不可以招個人,哪怕是找個算賬打雜的也好。“能招人嘛?”


    蔣池從發呆中抽離出來,深吸了口氣說:“好,行。”


    於是診所招人的事情就這樣安排下去了。


    自上次跟陳乾見麵之後,已經過了兩周。半下午的時候,陳乾又打了電話來,說是實驗室新進了一批設備,讓蔣池過去看看。


    蔣池知道這是陳乾的“計謀”,但他還是被擾亂了心。隻是擾亂他心的不是那批幾千萬的設備,而是上次陳乾對他說的那句:不管讓你活下去的理由是什麽……


    五年裏,能支撐他活下去的理由隻有一個。那一千八百多天裏,每天都被他放在心裏,虛幻又遙不可及。


    下班前,方賀舟給他打了個電話。


    “我正想給你電話來著。”蔣池說。


    “哦?”方賀舟來了興趣,“有什麽事?”


    “找你喝酒。”


    方賀舟一怔,然後才調笑道:“你今天吃錯藥了?”


    “要不要去。”蔣池故意忽略他的問題。


    “當然。咱們想到一塊兒去了。”


    掛了電話,蔣池收拾了一下打算關門。


    沒有太多追求就是好,他不用想著一定要賺多少錢,因此不用7x12地開著這個診所。


    但工資還是照常發,因此林欣也是很樂得自己的老板能早早下班的。


    一出門,許奚已經等在那了。見蔣池出來,他便走上去。“迴家了。”


    這話讓蔣池恍惚了幾秒。剛畢業的時候,他們租了一個小房子。那時許奚也會來接他下班。


    每每見到蹦上來的人,蔣池都會把人攬過來說:“走,迴家了。”


    現在,蔣池卻板著臉往後退了一點:“我今天有事。”


    “我送你去。”許奚馬上說。


    “你……”話一開口就被打斷。


    “送到了我就走。”許奚盡可能地妥協道。


    這段時間蔣池學會了一個道理:跟許奚講道理是白費口舌。


    今天倒是沒下雨了,但是晚上一直在吹風。一路上沿著河道走。河風徐徐吹來,帶了點濕潤的味道。


    喝酒的地方是他們以前經常去的那家臨河小館。還沒到,蔣池就遠遠地看到方賀舟在等他了。


    見他身後跟著個人,方賀舟明顯遲疑了一下,畢竟除了他的家人和林欣,他還沒見過蔣池身邊的其他人。


    “我走了。”送到門口後,許奚說了句就打算走。


    蔣池沒應他,隻是示意方賀舟趕緊進去。倒是方賀舟一臉看戲的表情,腳跟好像黏在了地上一樣。


    “沒完沒了了是吧。”蔣池催促了一句。


    這時方賀舟才趕緊把好奇的臉收迴來,推著蔣池進去,邊走邊問:“誰啊?”


    蔣池再次忽略他的問題,隻是問:“位置有嗎?”


    “當然。”方賀舟也不著急,先把人推到臨河的位置上。“喝什麽?”


    “都行。”蔣池望著河麵迴答,末了又加上一句,“多叫點。”


    這下方賀舟知道蔣池心裏肯定是藏著事兒了,連臉上漫不經心的表情都收起來幾分。


    不過他依舊沒馬上追著問,而是又點了一些吃的,然後等酒菜上齊了才開始迂迴地探詢:“心情真不好啊?”


    大概是反應過來方賀舟過於小心翼翼了,蔣池無奈地笑了一下。“用不著這樣。”


    見此方賀舟總算鬆了口氣。剛才他真以為蔣池陷入了新一輪的痛苦反芻期。


    無言地吃了點,又喝了兩杯後,這次是蔣池主動開口了:“我以前的老師,又給我打電話了。”


    方賀舟是知道一點陳乾的事情的,因此問:“又讓你迴去?”


    蔣池點點頭,悶了一口酒。


    “那你怎麽想?”


    迴答方賀舟的是一聲隱隱的歎息。不過就從這聲歎息中,方賀舟知道他動搖了。


    不過,比起這突然的動搖,他倒是更加好奇到底是什麽樣的原因,能讓本來打算荒度餘生的蔣池突然就生出了希望的火苗。


    “那就試試。”方賀舟鼓勵道。


    蔣池靠在輪椅上,什麽也不說,隻是一杯又一杯地喝酒。


    說來喝酒這個習慣,也是在出事後才養成的。沒有辦法,因為清醒的時候太痛苦了。


    隻要清楚地知道自己已經是個廢人,哪怕隻有一分一秒明白自己已經不再是以前的蔣池,都是難以忍受的痛苦。


    於是,在剛出事的前兩年,他靠著酒精度過了不知道多少個日日夜夜。


    那時候蔣未和梁藝淑經常來看他,看著滿地的酒瓶子,總是欲言又止或者偷偷抹淚。


    河上有搜小船路過。船上有個穿著白衣服的男生。兩人同時注意到了。


    方賀舟等蔣池追著那艘船看直到不見了之後才問:“剛才……”他盡量委婉,“送你來的那人是誰?”


    蔣池不再朝著河麵看,轉頭迴來垂著腦袋,像是有點醉了。


    “一個本不該出現的人。”


    話已經曖昧到如此地步,方賀舟再怎麽遲鈍,也能猜到許奚之前應該跟蔣池有著什麽不一般的關係。


    他還想問點什麽,可蔣池好像已經要睡著了。他笑歎一聲,由著他在輪椅上緩一會兒,自己開始收拾桌上的殘局。


    “你們要結束了嗎?”坐了沒一會兒,在方賀舟一口喝下杯子裏的酒時,旁邊上來一人問。


    方賀舟看到是剛才送蔣池來的那個人,也穿著幹幹淨淨的白衣服,清爽得很。


    “快了。”他友好地笑笑,“你來接他嗎?”


    許奚點頭,“不過也不急,如果他想再坐一會兒也可以。我隻是來說一下,待會兒我送他迴去。”


    “好。沒問題。”


    不過看著時間也差不多了。最後幾分鍾,方賀舟看著在鄰桌時不時不安地朝著蔣池看的人,心裏的猜想就又確定了幾分。


    “走吧。”方賀舟招唿許奚過來,“你開車了嗎?”


    聞言許奚一愣,臉上一抹莫大的驚懼閃過。雖然很短,但還是被方賀舟捕捉到了。


    “我送你們吧,這樣方便點。他喝多了,你迴家好好照顧他。”


    許奚想了想,明白這是最好的辦法,於是點點頭。


    迴去的路不遠,一路上都是方賀舟在找話說:“我是方賀舟,你叫什麽?”


    “許奚。”


    聽到這個名字,方賀舟的臉上突然澄明了,好似在說原來如此。


    “迴家後需要我幫忙嗎?”


    “不用了,謝謝。我會照顧好他的。”帶點孩子氣的語氣,好像在給自己鼓勁兒。


    下車後,方賀舟把人送到了門口。


    “這是我的聯係方式。”他遞上去一張名片,“微信也是這個。有什麽需要的你聯係我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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