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奚對joe是無比信任的。他終於聽進去了話。


    “迴去好好睡一覺。你要明白,你不能垮下,懂嗎?”


    許奚終於說了好,然後在joe的督促下,打車迴了老房子。


    第6章


    大概拖了一周,蔣池才去找陳乾。


    見麵的地方是在陳乾的實驗室。算起來,他已經五年沒有來過這裏了。可五年前,他跑這裏卻跑得勤,把這當家似的。


    不過這幾年他還是跟陳乾見過一兩次,都是陳乾主動來看他。雖嘴上不說,眼裏看不出來,可蔣池知道,他的恩師一度都是在惋惜的。


    實驗室換新添置了不少東西,蔣池看著有點陌生。


    陳乾故意讓他打量了一會兒,然後才放下手裏的東西,拉了個椅子坐到他麵前。


    “最近過得怎麽樣?”


    蔣池把眼神收迴來,“還行。”


    陳乾欣慰地笑笑,又點點頭,“作為你的老師,我很高興。”


    蔣池臉上掠過一絲疑惑,對這話甚是不解。


    “至少你沒跟以前一樣,麵對這個問題時總是沉默不語。”


    蔣池像是愣了一下,而後才迴想起以前陳乾每次問他這話時的情景。


    “再差也不會差到哪去了。”他自嘲地笑了一聲。


    陳乾並未理會他這話,隻是從旁邊的台子上拿起一本資料:“你看看。”


    蔣池接過來後看到,那本資料的封麵又些微泛黃,看著年代有點久遠了。翻開隻看了一眼,他就明白了這是他在出事之前不久,提交給陳乾的一個關於血液病的一個課題報告。


    這個課題他們當時討論過,後麵不知道什麽原因,陳乾沒有研究下去。


    “你還記得吧?”陳乾問他。


    蔣池點點頭:“當時我們討論來著。”


    “那時候條件不具備,雖然這是一個極有研究價值的課題,但還是得擱置。現在我們想把這個課題開始做起來。”


    蔣池沒吭聲,一直盯著那本資料看了很久。


    他從小立誌學醫,懷著救世濟人的報複。像是安排好了似的,上天給了他極高的天賦,非凡的智力,慈愛的心胸,又配上了醫學需要的縝密,毅力及決心。


    大學的每個老師,都認定他是可以大有一番作為的。


    現在,他把資料放在那雙毫無知覺的腿上,想到曾經的自己也是閃耀過光芒,因而覺很是無奈。


    痛心久了,已經把痛苦消耗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隻有綿延無盡的無奈。對命運毫無還手之力的無奈。


    “我知道你一直也想做這個。”陳乾繼續說,“池,你考慮考慮,迴來跟我一起吧。”


    蔣池緩緩抬頭,看著一臉和藹又滿眼期待的老師,覺得慚愧。


    “你說再差也不會差到哪裏去了。”陳乾往前坐了一點,“那就試試看,怎麽樣?”


    “可老師……”


    “不管那個讓你決定活下來的原因是什麽,可隻要你還要繼續活下去,那就再試試看。”


    外麵又開始暴雨,像是有人捅破了天。馬路上積水很深。蔣池在樓下望著這瓢潑大雨,一直想著陳乾的那句話。


    天漸漸暗了,可雨還是沒停。這裏離他的住所得有七八公裏。下午過來的時候,他自己開著輪椅花了一個多小時才到。


    這幾年他要是出門,一般都是自己推著輪椅走。如果實在不方便了才會打個車,或者讓蔣未替他叫一下司機接送。


    雨看著沒有要停的樣子。他在手機上打算叫個車,可這大雨天的,哪裏有人接單。


    正想著要不要跟蔣未說的時候,身後突然有人帶著驚訝和孤疑的語氣喊:“蔣池?”


    他轉身過去,看到王堯正站在門口,背著個包,像是打算迴去了。


    “好久不見。”算是有五年沒見了。


    “你怎麽在這?”王堯語氣不鹹不淡,可還是朝他走近了一點。


    “來找老師。”


    蔣池沒說是那個老師,因為他們師出同門,都算是陳乾帶出來的。


    那時他們都打算進陳乾的實驗室,隻是後來他再也沒機會。


    “嗯?”陳乾好像對這事很感興趣,“找老師幹什麽。”


    蔣池不想細說,於是含糊了一句:“有點事。”


    王堯沒立馬追問,盯著他的臉又看了看,好像在尋找什麽。


    “不會是找你做新的課題吧?”


    蔣池沒想到王堯能猜到這事兒,有點意外,用沉默做了迴答。


    “你答應啦?”


    “沒,”蔣池搖搖頭,“還沒。”


    王堯臉色一變,好像心情很是複雜。沒過幾秒,他的臉又轉而恢複了平靜。


    “那你考慮吧,我先迴去了。”


    “好。”蔣池看著他撐開傘,朝著雨中走去,有種毅然決然之勢。


    等王堯走了,蔣池望望依舊黑壓壓的天空,然後還是給蔣未打了個電話。


    “哥?”蔣未好像很意外,語氣中按奈不住一種不明不白的情緒。


    “方便嗎?讓你的司機來接我一下。”


    “你出門了?”


    “嗯。”蔣池頓了頓,好像有點內疚,“麻煩了。”


    蔣未許久沒應,於是蔣池又叫了他一聲。


    “可能不行,我們……我現在外地。”


    “啊,”蔣池盡量表現得雲淡風輕,“沒關係。那我問下爸媽。”


    “嗯。對不住。”


    “沒事,這也不怪你。”


    掛完電話,他又跟梁藝淑打電話。


    “可車被你爸開走了。”梁藝淑告訴他。


    “爸呢?”


    “應該在醫院。今天有個大手術。”


    蔣池默了幾秒,然後說:“那我再等等,待會兒應該就雨停了。”


    梁藝淑給蔣池道歉,說找個朋友去接他。蔣池拒絕了,他並不想麻煩母親。


    於是隻得等。大雨沙沙沙地打在地上,又在水裏激起此起彼伏的泡泡。


    蔣池百無聊賴地數著水裏破掉的泡泡,數到第一千個的時候,許奚站到他麵前,擋住了他的視線。


    那時天已經基本上黑了。實驗室樓下的大門口,隻有一盞昏暗的路燈用來照明。


    他都不怎麽看得清許奚的臉。


    “走吧。”許奚隻是說了一句,然後把傘塞給蔣池。


    接著,他從兜裏拿出一個袋子,撕開,把裏麵的一次性雨衣拿出來抖了抖,給自己穿上了。


    “路上都是水,也沒什麽車。一邊走一邊看吧,能打到車就打。打不到我們就走迴去。”


    “不用。我再等等。”蔣池依舊麵無表情。


    許奚不管,自己推著輪椅就打算開始往迴走。


    蔣池大概是在這一刻,才確定許奚真的變了不少。他身上多了一種孤注一擲的固執,臉上時常透出一種堅毅,好像誓不罷休。


    “說了不用。”蔣池鎖上了輪椅。


    許奚馬上去解開了鎖。


    蔣池又立即鎖上。


    如此來來迴迴好幾個迴合,蔣池終於不想再跟許奚玩這種幼稚的拉扯遊戲,於是問:


    “不是說不要再出現了嗎?”


    許奚無言地望著蔣池,吞下萬分的酸楚,才故作氣勢洶洶地迴答他:


    “等你有那個能力的時候,再來管我吧。”


    說著,他撐著蔣池,把他快速推了出去。


    蔣池花了一小段路的時間,才消化掉許奚的那句話。簡直是狡猾。


    到大路上後,好歹能依稀能看到幾輛車了。


    “我手機上也一直打著車,有的話我們就坐,沒有的話就隻能這樣迴去了。”許奚又解釋了一遍。


    事實證明,他是明智的。沒走多遠,他們就真的碰到了一輛空著的出租車。


    迴去的路上還算是快,隻是兩人一路無言。下車的時候,雨已經小了一些。


    一進屋,許奚就把蔣池塞進了浴室。明明前幾天幫他脫衣服還顯得難為情的人,現在則直接上手來,絲毫沒有猶豫。


    “放手!”蔣池猛地抓住他的手製止道,很是憤怒。


    許奚不在意地看了蔣池一眼,然後重重地推開他的手,就開始幫他脫衣服。


    蔣池雖然力氣不小,但畢竟隻有上半身能動。到最後,在互相的拉扯中,衣服被撕破了,跟剛打完仗似的。


    他終於還是被許奚扒了個精光。


    許奚不管不顧,想是對待一隻待宰的羊羔,隻希望在下鍋前能把它洗的幹幹淨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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