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奚遲疑地接過來,看到上麵寫著個什麽殘障人士關懷之類的。他沒多想,鄭重地道了謝,然後就推著人進去了。


    沒辦法洗澡。許奚把蔣池直接推到臥室,花了很大的力氣才把他弄到床上去。


    蔣池已經睡得迷迷糊糊,許奚弄他的時候,也隻是微微地哼了一聲。


    從臥室接了水過來,許奚把他衣服脫下來,然後開始一點一點地給他擦身上。


    原本隻是想讓他睡得舒服一點,可擦著擦著,手卻不由自主地放慢了。


    這還是他們重逢後,他第一次認真地看蔣池的樣子。除了增加了一些滄桑厭世感,和以前沒什麽兩樣。


    他依舊有著他喜歡的眉骨,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眶,鋪在下眼瞼上不長不短的睫毛,以及總是會說愛他的好看的嘴唇。


    以前,許奚喜歡對蔣池說:“你怎麽那麽好看啊!”說完就上去親一口。


    這時蔣池就笑,然後揉揉他的頭發。


    “蔣池。”許奚輕輕叫了一聲。


    睡著的人沒有迴應,唿吸均勻,像是正在做一個美好的夢。


    好似盯著什麽不可多得的寶物一樣地看了好久後,許奚慢慢俯身下去,湊到蔣池麵前,然後捧起他的臉。


    他緩緩靠近,近到蔣池帶著酒氣的唿吸直麵撲來。他看著那張抿著的嘴唇,拇指輕輕摩挲了一下他的臉。


    可最後,他還是不舍地放開了。


    不過他沒有起身,隻是就著這個姿勢,小聲哽咽著,好似無家可歸的貓兒在乞憐:“你別趕我走了,行嗎?”


    第8章


    最終,蔣池還是答應去幫陳乾了。不過現在還是抱著試試的態度,並不能確定自己是否真的能堅持下來。因而陳乾答應他,可以隻拿走他半天的時間。


    這樣,他上午在診所看診,一直到下午兩三點。之後,他再去到陳乾那邊。


    許久沒有接觸過,要說不生疏陌生是不可能的。近幾年血液病領域雖然沒有革命性的研究進展,但為了跟上腳步,他還是得新學很多東西。


    陳乾的實驗室一般七八點結束。他迴到家九點的樣子,不過差不多也要到十一二點才能休息。


    許奚沒有過問過實驗室的事情,隻是依舊每天雷打不動地照顧他,接送他。哪怕蔣池將他自動忽略,好像忘記了他的存在,他也樂在其中。


    說起來,陳乾也是認識許奚的。


    陳乾思想開明,尊重學生,因此之前他們在一起時,也就沒有刻意隱瞞。


    後來,關係好的一些朋友,也都知道了他們的事情。


    不過過了五年,現在還留在實驗室的人也沒多少。若真要算,也就隻有王堯了。


    許奚連著接送了蔣池一周,都沒有碰上王堯過。不僅他沒碰上,蔣池也沒碰上。


    蔣池跟陳乾閑聊的時候,無意中說到上次碰到王堯的事情。


    “他出差了這周,”陳乾說,“差不多今天就迴來了吧。”他還以為蔣池想要跟王堯敘舊。


    天氣預報說今天晚上有暴雨,因此許奚送完蔣池就沒走,一直等在那。


    到了傍晚的時候,果然風雲突變,天色昏沉,看著就是山雨欲來的樣子。


    “快下雨了。”陳乾看看外麵的天。


    “是的。”蔣池頓了頓,“要是下雨,可能得蹭老師的車了。”


    陳乾笑著說:“你可別來麻煩我,晚上我跟你師母要出去吃飯呢。”


    樓下的許奚也有點焦急。若是暴雨,他們迴去又成了一個問題。這邊地兒偏,不好打車。他不想蔣池淋雨迴去。


    正著急著,迎麵走來一個好像有點熟悉的人。他定睛一看,見那人也正很是意外地看著他,同時加快了腳步。


    “許奚?”王堯上來喊了一聲,聲音裏都是不確定。不過跟見著蔣池的時候完全不一樣。


    “你是……”許奚在腦子裏搜尋了一下,“王堯?”


    王堯連忙點頭:“是的。你還記得我。”


    “當然。”許奚站起來,“你們當時都是陳老師的學生。”


    說到這,王堯才反應過來許奚本不應該在這的。


    “你怎麽會在這?”


    “哦。我等他。”


    “他?”


    王堯沒有馬上聯想到蔣池,是因為隻要認識他們的人,基本上都知道那場分手是多麽慘烈。


    他怎麽都不可能想到兩人又有了關係。


    “蔣池。”許奚解釋。


    王堯一瞬間眼神變得極其深邃又不可測。可也就一瞬間的事情,隨後他裝作漫不經心地問:


    “你們……和好啦?”


    許奚喪氣地垂下頭:“沒有。”


    王堯心裏難以言明,因而也跟著沉默了片刻。隨後他又疑惑蔣池怎麽會在這。


    “他來找老師嗎?”他試探道。


    “嗯,每個下午都來。”


    這下王堯知道了,蔣池是接受了陳乾的邀請。


    許奚抬頭起來,某一刻突然覺得王堯很是陌生,眼神裏顯出幾分陰鷙。他恍惚了一下,以為自己看錯了。正想再看看,就聽到王堯說:


    “這樣啊。”好似這是一件很稀鬆平常的事情。


    開始吹風了。許奚又焦急地朝著電梯口看了看,裏麵沒人出來。現在是六點,按照時間,還得一個小時左右才能結束。


    “你每天都來送接他嗎?”王堯繼續問。


    “嗯。反正我最近也沒什麽事兒。”


    王堯並未反駁這話,隻是笑了笑。“聯係方式還是以前的嗎?”


    “不是,已經換掉了。”


    “那我們重新加一下吧。”他掏出手機,“以後常聯係。”


    許奚沒拒絕。剛交換完聯方式係,電梯響了。蔣池從裏麵坐著輪椅出來。


    許奚大步走上去,扶住了輪椅的推手。


    王堯遠遠地看著他們,覺得好像一切都跟以前在學校時一樣,變的隻是蔣池不再能走了。


    “你們之前碰到過嗎?”在車上時,許奚問。


    平常許奚不大會找話說,今天估計也是觸情生情了。


    蔣池望著窗外,對許奚的話充耳不聞。許奚轉頭看看他,悻悻地埋下頭不再說話。


    晚上蔣池看書學習的時候,許奚要麽自己迴家,要麽就在院子裏坐一會兒,也當是陪著他了。


    他沒有嚐試過留下來,因為知道蔣池不會同意。


    暴雨過後的院子,空氣很是清爽。也不拿凳子,他就盤腿坐在屋簷下的一處台階上發呆。星星也出來了。


    “還不迴去。”坐到都開始恍惚了,身後蔣池在說話。


    “就迴了。”他馬上站起來。


    可坐得太久,腿麻了。而且最近可能因為心力不濟的原因,整個人瘦了很多,有點低血糖。


    因此一站起來,他就瞬間又一個踉蹌重重地摔到了地上,痛苦地哼了一聲。


    門口的蔣池沒動,也沒有上去扶他的打算。


    許奚痛得眼淚都出來了,可還是憋著再沒有出過一點聲音。不管他現在怎麽樣,蔣池都不會心疼的。


    緩了好一陣兒,膝蓋上的那股刺痛才消下去。他再次嚐試緩緩站起來。這次成功了。


    一瘸一拐的姿勢很是別扭又不好看,但還是得走。


    “你洗漱了嗎?”他來到蔣池身邊問。


    “嗯。”蔣池生硬地迴答。


    “那我先走了。”


    蔣池看到,許奚手肘已經破了皮,估計膝蓋上也有擦傷。


    “許奚。”喃他叫住了他。


    許奚本已經走到了客廳裏,聽到聲音很是訝異地轉過來,有點期待又很是害怕地等著蔣池說下去。


    可蔣池沒馬上說下去,隻是望著許奚看了很久,就那樣直愣愣地盯著人的眼睛,像是有千言萬語要訴說。


    到最後,他還是咽下了所有的話,自己開著輪椅迴了臥室。


    許奚心裏一陣後怕,像是劫後餘生一般。


    診所新招的人已經來了,叫魏一豐,是一個不怎麽愛講話的男生,頭發留得長,遮住了大半個額頭。


    整個人也清清瘦瘦的,倒是跟許奚有幾分相似。


    許奚去得多了,林欣自然會注意到他,於是有一天旁敲側擊地問蔣池:


    “蔣醫生,每天都接送你的那個男生是誰啊?”


    “嗯?”蔣池手裏的筆一頓,“問這個幹嘛?”


    “我就是好奇嘛。”林欣打著哈哈,“誰都會對帥哥好奇的啊。”


    這時蔣池停下筆來,抬頭望著林欣:“覺得他帥?”


    林欣點頭如搗蒜,“當然,很帥啊,就像漫畫裏的男生一樣。”


    蔣池已經很多年沒有聽到別人這麽評價許奚。以前許奚業餘時間畫稿賣錢,同學還打趣他說,幹脆以自己為原型得了。


    “話說蔣醫生,”林欣又問了,“他有沒有女朋友啊?”


    “怎麽這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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