仝大奶奶正捧著手爐坐在炕上沉思,見仝氏進來,忙走下炕,行禮,“王妃,您來了。”


    仝氏嗬嗬一笑,“大嫂不必多禮,這半天沒見到雪姐兒,我過來瞧瞧她,她怎麽樣?好些了麽?”


    仝大奶奶麵上一沉,現出一抹悲苦來,緩緩的搖了搖頭,眸中閃著淚光,“雖然不尋死覓活的了,可成日的悶在房裏頭,就連在父親跟前的晨昏定省都不願去,真真愁煞我了。”


    她抬起淚眼,望著仝氏,殷切的問道,“王妃,您說應該怎麽辦?總不能看著她這麽頹廢下去吧?”


    仝氏原本想著大嫂會怪她,至少也會擠兌她兩句,沒想到竟是這般慢聲細語的征詢她的意思,反而有些內疚了,“大嫂,都怪我當初魯莽,原想著給她一個好前程,卻不想竟是害了她。”


    仝大奶奶眼皮顫了顫,睫毛上的淚珠落下來,哽咽道,“怪不得王妃,怪我這個做母親的太貪心了。”


    仝氏卻哼了一聲,“什麽貪心?咱們雪姐兒這樣的好姑娘,嫁給他那樣的,還屈了咱們雪姐兒呢。”她抬手在仝大奶奶手背上拍了拍,“你放心,我斷不會不管雪姐兒的,定給她尋個更好的人家去。”


    說完這句,她又覺得心裏沒了底,比晉王府更好的人家到哪裏尋去?難道要進宮?


    她嚇得心頭一跳,忙按住這樣的想法,軟聲道,“大嫂放心,等會子我去勸勸雪姐兒,她最聽我的話了。”


    仝大奶奶擦了淚露出一抹笑意來,她等的就是仝氏的承諾,晉王府的世子爺沒希望了,不是還有別的王爺公主麽?王妃總比禦國公說話分量重的多。


    至於仝貴妃,仝大奶奶心裏冷笑了笑,她已是自顧不暇,哪裏有心思管娘家侄女們的芝麻小事。


    仝氏笑道,“大嫂,安哥兒可是個好樣的,日後定然前途無量,咱們仝家第三代大將軍非他莫屬了。”


    提到兒子,仝大奶奶頓時喜上眉梢,“他倒是個爭氣的,我倒也不盼著他有多大的前程,隻求一家人都平平安安的便好。”


    接著她又低聲歎道,“大將軍不大將軍的又有甚要緊,一年半載的見不上一次麵。”


    仝氏知她定是想大哥仝印了,遂安慰道,“大嫂不必著急,大哥是得了皇上的器重才被留在邊塞,這可是多少人爭都爭不來的榮耀。”


    “王妃說的對。”門簾挑動,仝二奶奶從門外走了進來,“大嫂,等大哥給您掙個錦繡前程迴來,便日日的守著您,您臉上不也光彩無限了麽?”


    仝大奶奶麵上微微一紅,沒想到方才的話竟被她聽去了。


    仝二奶奶目光轉向仝氏,屈膝行禮,“王妃,方才去大廳找您,聽說您到大嫂這裏來了。”


    仝氏虛手一扶,“二嫂不必多禮,我正想等會子去你那裏坐坐呢,玉姐兒呢?”


    仝二奶奶微微一笑,“去雪姐兒那裏去了,雪姐兒成日悶在屋裏,玉姐兒怕她悶壞了,常去陪她說說話。”


    仝氏點點頭,目中露出一抹讚許來,“玉姐兒是個懂事的孩子。”


    仝大奶奶眸中冷光一閃,袖裏的手握的緊了緊,偏偏這個時候去陪雪姐兒說話,又巴巴的來這裏炫耀,分明是想在王妃跟前賣弄。


    仝二奶奶掩嘴輕笑,“什麽懂事,不過尋個由子找雪姐兒玩去,仍像個小孩兒似的。”


    她話鋒一轉,目光望向仝氏,“王妃,前陣子聽你提起淵哥兒的親事,如今相看的怎麽樣了?可有合適的人選?”


    提起兒子,仝氏自然想到了懷有身孕的幽然,眸色幽黑了幾分,搖頭道,“最近事多的很,哪裏有時間出去相看,二嫂可是有合適的姑娘?”


    她轉頭去看看仝二奶奶,目光無意間掃過仝大奶奶,卻突然見其麵上一團緊張,不由得心下一動,眸光轉了轉。


    仝二奶奶明知她近日被晉王禁足出不得門,還故意詢問她有沒有中意的姑娘,又特意當著仝大奶奶的麵,難道……


    她眼角挑了挑,想到方才仝大奶奶說過的話,又轉到雪姐兒身上,頓時了然了幾分。


    仝氏心中已起了一份怒意,暗暗責怪仝大奶奶不知好歹,仝潤雪在霓裳院出了那檔子事,還能再與淵哥兒提親事嗎?豈不是扇了禦國公府的臉?素日裏瞧著挺精明的人,怎會如此糊塗起來?


    再說了,她的兒子怎能娶個送上門宇文曄都不要的女人呢?


    仝二奶奶已笑著迴道,“前幾日去汪夫人府裏做客,她還打聽淵哥兒的事呢,不過她家小姐長的相貌雖是漂亮,卻是個矬子,豈能配得上咱們淵哥兒?我當場便給迴絕了。”


    仝氏佯裝不知,不著痕跡的道,“淵哥兒的親事也不是我能決定的,他貴為郡王爺,乃皇室的人,他的婚事還是由皇上做主,如果我能做主,早就從雪姐兒玉姐兒她們姐妹中選一個做我的媳婦,豈不與我同心同德?”


    仝大奶奶的心沉了沉,前陣子還要給兒子尋好姑娘,這會子又說自己不能做主了,擺明是說給她聽的。


    她隻悔的腸子都青了,雪姐兒乃禦國公府的嫡長女,找什麽樣的人家沒有?她不知被什麽蒙蔽了心,偏偏想著把女兒送到晉王府去,結果生生害了女兒,若女兒因此尋不到好人家,豈不害了她一輩子?


    她麵色變了幾變,兀自低著頭。


    仝二奶奶看在眼裏,心底譏笑不已,明明貴族的千金小姐,非去做那些見不得人的勾當,側妃又怎麽樣?說到底還不是妾?


    兩人內地裏暗潮洶湧,仝氏已看在了眼裏,氣的心窩子疼,遂站起身,緩聲道,“我瞧一瞧雪姐兒去。”


    仝二奶奶站起身,仝大奶奶卻拽了她一下,阻道,“雪姐兒素日裏最聽王妃的話,讓王妃勸一勸吧,或許心裏有話能對王妃說一說,你我去了反而不方便。”


    仝二奶奶笑了笑,“我迴我自己的院子。”


    仝大奶奶訕訕的鬆了手。


    仝氏自不顧兩人的心思,兀自轉身出了門,才拐上一條長廊,就看到金枝急匆匆的奔過來,來不及喘口氣,氣喘籲籲的道,“王妃,王妃,郡主,和碩郡主來了。”


    仝氏扶著桃菊的手猛的抖了一下,牢牢的盯著金枝,急聲問道,“你說什麽?和碩郡主,露兒來了?”


    金枝麵上浮起一層喜色,連連點頭,“是和碩郡主,正在大廳裏等著您呢。”


    說著上前攙住仝氏另一側。


    仝氏喜得嘴角顫動,眼角掛了淚珠子,急忙轉了身,“快走,快帶我去見露兒。”


    剛走了幾步,遠遠的看到一個身披桃紅緞子長錦衣的女子走過來,她頓時便愣住了,停下腳步,淚眼朦朧癡癡的望著正走過來的宇文清露。


    宇文清露急急的奔過來,還沒到跟前,便哭喊著撲了上來,“母親,母親……”


    仝氏兩手一伸,將她緊緊的攬在懷裏抱著,眼裏的淚水滾滾滑落,隻叫了一聲“露兒”,便哽咽的再也說不出話來。


    兩人抱著痛哭,金枝與桃菊亦眼裏含了淚,一時竟忘記了勸慰兩位主子。


    良久,仝氏抬起手砸在宇文清露的肩膀上,哽咽道,“你個沒良心的,我多次讓人去接你,你為什麽不迴來?當真狠心母親想你想的茶飯不思麽?”


    宇文清露緊緊的攥著仝氏胸前的衣衫,身子慢慢滑落,雙膝跪在地上,哭著搖頭,“母親,女兒也想您呢,日想夜想,沒有一刻不想念您的,可是女兒不願迴去,也不能迴去啊。”


    桃菊迴過神來,急忙上前攙住宇文清露,柔聲勸道,“郡主,王妃日夜念你,身子都快熬病了,如今總算見到您了,您別惹王妃傷心了,多陪王妃說說話吧。”


    金枝也擦了擦臉上的淚,扶住仝氏顫巍巍的身子,“王妃,見了郡主,您應該高興才是啊,您心裏頭有多少話要對郡主說,您趕緊都對郡主說出來啊。”


    仝氏抹了一把臉上的淚,伸手扶了宇文清露起來,“露兒,走,咱們找個清靜的地方說話去。”


    宇文清露點點頭,跟著仝氏去了仝氏未出嫁前住過的院子,仝氏雖長時間未迴來,但院子裏打掃的依舊幹幹淨淨的。


    進了屋,仝氏拉著宇文清露的手,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見她麵色紅潤,體態豐潤,應是生活的還不錯,才稍稍寬了寬心。


    宇文清露攙著她走到炕前坐下,母女二人緊緊的挨著,麵色沉痛,似是有千萬句話要訴說。


    仝氏正了正神色,“露兒,你倒是說說,為什麽不能迴晉王府去?”


    宇文清露便將宇文曄威脅她之事的前因後果都說與仝氏聽,仝氏不禁大怒,“就那麽幾句話便把你唬住了?他有什麽能耐讓你生不如死?這些話你怎麽不早對我說?白白的受了這麽多的委屈。”


    宇文清露急忙掩了仝氏的嘴,低聲道,“母親,您要讓所有人都知道我找七毒門毒殺黎氏的事啊,萬一被皇上知道我尋了七毒門的人,不光是我,就連父親都會受到牽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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