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清河還真是沒法子分辨柳青梵這番話的真假。


    這是富人區,有不少名流都在這裏有房產,而且過往他從沒關注過柳青梵,哪裏知道她都在哪裏住過。


    而且,看這丫頭是真哭過了,應該,應該是真的吧。


    於是,陳清河也不再追問,他歎息一聲,從鞋櫃裏拿出一雙沒有拆封的拖鞋遞給她。


    “這是我妻子生前買的,你先穿著吧。”


    看著那雙拖鞋,柳明明心中感慨良多。


    重新迴到家,她這才知道自己的記憶有多強,一花一木她都記得清楚,甚至連這雙卡通圖案的拖鞋,她也能記得是什麽時候買的。


    那是她懷孕的時候,與陳清河逛超市,想著等將來生孩子雇了保姆後拖鞋不夠用,這才多買了幾雙拖鞋,其中就有這雙。


    但後來……


    不想再迴憶那些痛苦的事,尤其不想迴憶自己的女兒。


    柳青梵深吸一口氣,接過拖鞋低聲說了句謝謝。


    “冰箱裏有速凍餃子,你可以煮點餃子吃,我不想吃飯了。”


    這一年多來,家中從未出現過女性,現在他帶柳青梵迴家,也不知道妻子會不會怪罪。


    所以,他想去書房坐坐,想對著妻子的遺像,與她聊聊天,給她解釋一下。


    她這個人心眼小愛生氣,尤其愛吃醋,萬一看到柳青梵後吃醋生氣不再去夢裏找他,可該怎麽辦呢?


    目送著陳清河進了書房,柳青梵愣了會兒,就進了廚房,打開冰箱去找速凍餃子。


    冷藏室裏空蕩蕩的,隻有兩盒已經過期的巧克力。


    這巧克力是當初她預備的,準備生孩子的時候補充體力。


    後來,巧克力沒用上,她與孩子的命都沒保住……


    柳青梵心中微微難受,頓了頓,她拿起那過期的巧克力,扔進垃圾桶裏,這才開始在冷凍室裏找速凍餃子。


    然而當看到速凍餃子的生產日期時,柳青梵差點哭了。


    這,這一袋速凍餃子,也是她在世時買的,韭菜蝦仁餡兒,她記得很清楚。


    所以現在,這速凍餃子也過期了,早已不能吃了。


    這屋裏,有許多的過期的東西,包括那枯萎的玫瑰,包括這冰箱裏的巧克力與水餃,甚至連廚房裏調味品,都有許多過期的。


    架子上那蒜蓉醬與剁椒醬,還是她曾經用過的,現在依然擺放在那裏,仿佛在等待女主人迴來。


    迴來了呀,我迴來了呀!


    柳青梵眼眶湧上熱淚,她一邊哽咽,一邊將那些過期的東西都扔進垃圾袋裏去。


    清理一番之後,廚房裏頓時變得空蕩蕩,除了家電與碗筷,幾乎沒有沒有過期的東西,甚至連掛麵都沒有了。


    肚子餓得咕咕直叫喚,柳青梵麵對這空空如也的廚房,隻得換了鞋子去門口的小菜店買菜。


    此時已經八點鍾,菜店裏的貨架都空了。


    柳青梵挑了幾棵有些蔫兒的小油菜,又買了一盒土雞蛋和兩袋泡麵。


    拎著這些東西迴到家門口時,她下意識的就輸入了門鎖密碼,是她的生日與預產期。


    當門鎖哢噠打開的一瞬間,柳青梵心中的結似乎也被人打開了。


    不管這殼子曾經是誰的,但現在,她擁有了這殼子,她叫柳明明,也叫柳青梵,她迴來了!


    帶著這股子激動,柳青梵推開家門,但一抬頭,就看到陳清河陰森的眼神。


    “你去哪裏了?”


    柳青梵一愣,忙將手裏的購物袋展示給他。


    “我去門口小菜店買菜了,冰箱裏的東西都過期了,你,你總不能不吃飯吧?”


    陳清河沒有看她手裏的東西,隻死死盯著她的臉。


    “你怎麽知道那裏有菜店?你別告訴我你以前就知道的,這小菜店是兩年前剛開的。”


    柳青梵心裏默默說了聲臥槽,但很快,她就鎮定自若迴答:“因為剛才進門時,我看到了啊。”


    歐耶,機智如她,完美迴答了陳清河的問題。


    陳清河盯著她的眼睛,又繼續追問:“那你又怎麽知道我家門鎖的密碼?”


    “因為剛才你開門時,我看到了啊,我年輕,記憶力好。”


    柳青梵繼續在這裏瞎扯淡,什麽年輕記憶力好,當初就是因為她總忘記密碼,陳清河才設置了那麽一個好記的密碼。


    聽到這迴答,陳清河沉默了會兒,臉上的表情這才緩和了些。


    “進來吧。”


    他後退幾步,讓出一條路示意柳青梵迴家。


    柳青梵臉上淡定,實則後背是一身汗。


    以前隻覺得自家男人蠢萌可愛,但現在換了個殼子才知道,自家男人精明難纏得很。


    進了廚房,她從下麵的櫃子裏找到個湯鍋,接水洗菜煮麵一氣嗬成。


    很快,兩碗熱氣騰騰的煮泡麵已經做好,上麵還臥著個荷包蛋,裏麵加了小青菜,顏值也很是高。


    “嚐嚐!”


    柳青梵將一雙筷子遞給陳清河,眼中帶著期盼。


    自打結了婚,都是陳清河做飯的,她作為孕婦,最喜歡半夜爬起來吃煮泡麵。


    陳清河顧忌她的身體健康,又沒法子拒絕她的要求,於是這泡麵裏又是加蛋又是加菜,有些時候甚至還加牛肉。


    此時此刻,看到這碗泡麵,陳清河心中湧上難以言狀的感受來。


    曾經,妻子在世時,她總是嘴饞想要吃泡麵,他不想讓她吃的,畢竟這玩意兒除了鹽多沒啥營養。


    但架不住她纏著他又是撒嬌又是威脅,每每,他都是在她的威逼利誘之下屈服,大半夜爬起來給她煮麵條。


    他不用泡麵裏自帶的醬料包,而是自己調醬料,再加上雞蛋牛肉和青菜,也算是有營養的一碗麵。


    現如今,看到這樣熟悉的麵條時,他無法控製的想起自己的妻子,想起曾經與她在一起的每一個日夜。


    “你,你怎麽了?是不合口味嗎?”


    看到陳清河的表情,柳青梵心裏清楚他在想什麽,但她還是做出一副什麽都不知道的表情,一臉關切。


    陳清河迴過神來,搖了搖頭。


    “沒什麽。”


    說罷,他拿起筷子嚐了一口麵條,味道很好,比他預計的要好。


    畢竟柳青梵這種豪門裏長大的嬌小姐,哪裏會做飯呢?但現在,不止麵條煮的不錯,荷包蛋也煎得很完整很漂亮,五分熟的糖心蛋,是他最喜歡吃的。


    “如果再加點香油,就更好了,我去拿香油。”


    陳清河起身打算去廚房裏拿香油,但走到廚房,看到空空如也的置物架,他忽然就愣住了。


    旋即,他像是反應過來什麽,忙打開冰箱,看到那消失的巧克力時,他的臉色頓時就變了。


    “廚房的東西呢?”


    陳清河從廚房裏衝出來,盯著柳青梵厲聲質問。


    “都,都過期了,所以我扔掉了。”


    柳青梵咬著筷子一臉懵逼,這都過去了,不扔掉還留著當古董嗎?


    “誰讓你扔的?誰讓你扔那些東西的?那是我妻子留下來的,那都是她親自買的東西,誰讓你扔掉的?”


    陳清河失控大吼,一邊喊著,一邊走到門口,想要去看看那些東西還在不在。


    “你別找了,剛才下樓時我都帶下去了,正好有收垃圾的車過來,所以都拉走了。”


    柳青梵看著陳清河的背影,站起身來叫住了他。


    聽到這話,陳清河的腳步一頓。


    他一手扶著門把手,一手扶著門框,背對著柳青梵,唿吸有些急促。


    此時,柳青梵清楚看到,陳清河被一種悲傷與絕望籠罩,即使他背對著她,可她還是能看到他身上蔓延的悲涼。


    從剛開始扔那些東西時,她就猜到他會有這樣的反應了。


    甚至,她也做好被他責怪甚至謾罵的準備了,但她不在乎,她就是要讓他從這種悲涼的氛圍中走出來,人,怎麽能一直活在過去呢?


    “你……你妻子已經知道你對她的思念與深情了,但她不想讓你活在過去,她更希望你能往前看。”


    站在陳清河背後,柳青梵大聲說道。


    她聲音微微哽咽,眼淚也有些忍不住要落下。


    許久,陳清河終於迴過頭來。


    他拉上門,木然走進來,沒有再去吃那碗熱氣騰騰的麵條,隻走到茶幾上,就那幹枯的玫瑰花拿走,連帶著花瓶,已經拿到了書房裏。


    “你,不許進我的書房與臥室,這客廳裏的東西,你也不許動,若是敢亂扔我家的東西,現在就給我滾!”


    陳清河站在書房門口,盯著柳青梵的眼睛,一字一頓說道。


    說罷,他轉身迴到書房,重重摔上了門。


    客廳裏隻剩柳青梵一人,頓時顯得空蕩蕩,她站在餐桌旁邊,看著桌上的麵條,眼中的淚終於忍不住滾落。


    她不是因為陳清河罵了她所以覺得委屈,她隻是心疼那個男人。


    幸好她迴來了,幸好她迴到了他身邊,否則,她都不知道他過得這麽痛這麽苦。


    重新坐迴餐桌前,柳青梵那這筷子,一口一口吃著已經變涼的泡麵,嘴巴裏有些苦有些鹹,不知道是因為泡麵不好吃,還是眼淚流進了嘴裏。


    而書房,陳清河盯著牆上妻子的遺照,神情蒼涼。“明明,你留下的東西,都被那個女人給扔了,怎麽辦?你說我該怎麽辦?那些東西,是你留給我唯一的牽掛了,這冥冥之中的一切,都是你安排的嗎?你是要離開我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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