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整天下來,陳清河是崩潰的。


    即使柳青梵的話並不多,隻默默做事,卻依然讓他如坐針氈。


    那種說不上來的感覺,讓他像是看到了另外一個柳明明,她發呆的姿態,她喝水的動作,甚至是午飯後她趴在桌上睡著的樣子。


    她像個翻版柳明明,時刻在他麵前晃蕩,讓他覺得熟悉,卻又害怕。


    如果說先前泡茉莉花茶與整理文件這種事情隻是雲薇暖教給她的,那這些小動作呢?總不能還是雲薇暖教的?


    這些不經意間的小動作,若不是他仔細觀察,根本沒法子發覺。


    等等,他為什麽要仔細觀察她?


    快下班的時候,張秘書又進來了。


    她一進門,就看到雲薇暖正搶走陳清河手中的茶杯,然後將一杯白開水遞給他。


    “下午不要喝茶,也會失眠的。”


    陳清河瞪著眼睛看了會兒,終是接過那白開水,心不甘情不願的喝了幾口。


    張秘書一臉欣慰,越發喜歡柳青梵了。


    “陳總,青梵的住處,您看該怎麽安排?”


    隻大半天的功夫,張秘書對柳青梵的稱唿已經由柳小姐變成了青梵,足以可見她對柳青梵的喜歡。


    聽到這話,陳清河抬起頭來。


    “公司還用管住宿嗎?我怎麽不知道?”張秘書為難說道:“是,一般來說確實不用管,但畢竟青梵這情況特殊,總裁夫人臨走時專門叮囑了,說青梵的學校離公司遠,這來迴實在不方便,所以讓咱們這邊給解決


    了。”


    陳清河心裏說了句髒話。


    “聯係後勤部門,給租個房子吧,房租從我工資裏扣!”


    說這話時,陳清河有些煩躁,明明不關他的事,怎麽就從他工資裏給扣了呢?


    但張秘書依然很為難。


    “是,租房子當然可以,隻是這租房子不是一天兩天能解決的,總得給後勤部時間不是?”


    陳清河的眉頭皺起來,想了想,他說道:“那就給她找個酒店,聯係洲際酒店那邊,給她定一間房,在沒租到房子之前,讓她住酒店。”


    張秘書瞪大了眼睛。


    “陳總,這怎麽行呢?她一個小姑娘家家的,怎麽能去單獨住酒店?萬一出了事,我們怎麽給總裁夫人交代?”


    陳清河已經瘋了。


    “那你說,你說怎麽辦?住你家嗎?”


    “我家不行,我公婆與我們一起住,三室一廳的房子,還有孩子,真住不開了。”


    張秘書有些為難,反正就是一句話,還是不行。


    “酒店也住不成,你家也住不成,難道住我家?”


    陳清河知道張秘書一向事兒多,但沒想到她這麽婆媽,住酒店怎麽了?


    他老婆,活著的時候還去白馬會所見過世麵呢!


    張秘書聽到陳清河這話,頓時兩眼放光。


    “哎,這個主意不錯,反正您現在也是一個人住,多個小姑娘也沒事的,那,那就這麽說定了!”


    說罷,張秘書飛也似的離開,生怕陳清河再反悔。


    陳清河目瞪口呆看著張秘書逃走,他連開口的機會都沒有。


    嗬,說出來誰信呢,他被自己的秘書給算計了!


    此時,已經是下班時間,陳清河看著柳青梵,柳青梵也盯著陳清河。


    倆人麵麵相覷,誰也沒有說話。


    許久,柳青梵站起身來,喃喃說道:“那,那我迴宿舍吧,雖然需要倒兩次地鐵和一次公交車,路上也要花費兩小時,但,但我住在您家裏,確實不合適。”


    看到柳青梵那怯生生的眼睛,聽著她可憐兮兮的話,陳清河的心忽然就軟了。


    兩趟地鐵一趟公交,就算她現在走,等下了公交車也得到晚上。


    萬一公交站離學校太遠呢?萬一比較偏僻呢?


    “公交站離學校還有一公裏,那裏的路燈早就壞了,最近發生了好幾起搶劫事件,所以我得早些下班了,不然天太晚就不安全了。”


    一邊說著,柳青梵一邊收拾桌子,準備離開。


    聽到這話,陳清河心裏又是咯噔一下。


    “算了,你別迴學校住了,今晚就先住我家,等迴頭我給你找到房子了,你再搬出去。”


    陳清河名下雖然有好幾套房子,但都租出去了。


    厲氏集團附近那套房子倒是空著,但那是妻子的產業,他不想讓別的女人住進去。


    柳青梵心中竊喜,但臉上還是一副為難的表情。


    “這樣好嗎?您要是不方便的話,我去住宿舍也沒關係的。”


    陳清河繼續坐在辦公椅上處理公務。


    “我一個男人有什麽不方便的?隻要你不覺得怎麽樣就好。”


    頓了頓,他說道:“那你就再等等我,等我處理完手頭的事情,坐我的車一起走。”


    柳青梵輕輕“嗯”了聲,坐迴自己座位上,別過臉背對著陳清河,露出奸詐的笑容。


    她才不會告訴陳清河,自己早就去過厲氏集團附近那套房了。


    她更不會告訴他,雲薇暖已經給她送了一輛車,哪裏需要兩趟地鐵一趟公交的?


    嗯,這些都是雲薇暖教給她的,他們都很了解陳清河,知道他這個人麵冷心軟。


    一直到快七點的時候,陳清河終於處理完手頭的事情。


    天已經黑了,辦公室裏光線很亮,柳青梵趴在桌上,似乎都睡著了。


    他怔怔看著她的背影,心情很複雜。


    真的要帶這個女人迴家嗎?萬一,最後的情況是自己無法控製的,這該怎麽辦呢?


    但,要讓一個女孩子跑那麽遠的路迴家,他又不太放心。


    長長歎了一口氣,陳清河起身,走到柳青梵身邊,搖了搖她的肩膀。


    “走吧。”


    柳青梵其實並沒有睡著,陳清河走過來時,她就知道的。


    但她沒有等,她在等著他的動作,唔,快來偷親她一下!


    預想中的情況並沒有發生,陳清河相當君子,隻推了一把她的肩膀,就推到安全距離之外。


    柳青梵抬起頭來,秋水般的雙眸看著他。


    “先去食堂吃飯,然後再迴去,我在家不做飯的。”


    看到柳青梵醒了,陳清河一邊穿外套,一邊說道。


    “我可以做飯的,我們迴去做飯吧,這個點了,沒準食堂都沒什麽好飯了。”


    這倒是實話,以陳清河的經驗來說,這個時間段,好吃的基本都沒了,他一般都是有什麽吃什麽,能填飽肚子就行。


    沉默片刻,陳清河點了點頭。


    “好,那就迴去做飯吧。”


    柳青梵一臉喜悅跟在他身後,倆人同乘一部電梯下樓,驅車直奔陳清河家中。


    還是柳青梵最熟悉的地方。


    這是他們的婚房,也是承載了他們甜蜜迴憶的地方。


    陳清河就一直住在這裏,一直住在過去的迴憶裏,不願意醒來。


    進了門,房間一片漆黑。


    陳清河打開玄關的燈,從鞋櫃裏拿出一雙一次性拖鞋扔在柳青梵腳下。


    “這種拖鞋,穿著不太方便呢,有,那種居家拖鞋嗎?”


    看到一次性拖鞋,柳青梵皺起了眉頭。


    這男人還真是小氣,她明明看到鞋櫃裏好幾雙拖鞋,都是她以前穿過的,甚至還有她買迴來沒穿的。


    “你隻住幾晚上,穿這種就好,這是我家,我說了算。”


    對柳青梵的挑剔,陳清河很是不悅,他將公文包掛起來,打開了客廳的燈。


    客廳,窗簾都拉著,遮住了外麵的光線,即使開著燈,但房間裏依然顯得有些陰森。


    看著客廳的布置,柳青梵的眼眶有些熱。


    這裏的擺設,還都是她離開時的樣子,牆上,掛著他們的婚紗照與她親自挑選的手工畫。


    茶幾上的花瓶裏,插著早已枯萎成黑色的玫瑰。


    這一刻,柳青梵忽然有些無法按捺自己的情緒。


    那束玫瑰,是她出事前一天才買的,是一束香檳玫瑰,還搭配了幾支尤加利葉。


    已經過去了將近兩年,那束花竟然還在。


    柳青梵哽咽得厲害,她生怕陳清河看到自己失控的模樣,忙換了鞋,直奔衛生間。


    “我去趟衛生間。”


    不等陳清河替她指衛生間的位置,她已經徑直奔了進去。


    反鎖上門,將龍頭的水開到最大,柳青梵任由自己哭出聲來。


    水流聲掩蓋了哭聲,所以,外麵的陳清河並沒有聽到。


    此時的他一臉疑惑與不解。


    他很確定柳青梵是第一次來他家,但怎麽能知道衛生間的位置呢?


    而且要知道,一樓有兩個衛生間,門口那個衛生間被他們改造成洗衣房,剛才柳青梵進去的那個衛生間,在客臥隔壁,第一次來他們家的人,都得好好找一找的。


    可她,就那麽輕車熟路的奔了過去。


    過了好幾分鍾,衛生間的門終於打開,柳青梵從裏麵出來,雖然眼眶微紅,但看上去倒沒什麽異樣。


    “你,對我們家很了解?還有,你眼眶為什麽這麽紅?哭過了?”


    陳清河也不是好騙的,隻看到柳青梵這模樣,他就猜出些許來。


    隻是,她為什麽哭?


    柳青梵恢複了平靜,她深吸一口氣,用深情的目光打量著這裏麵的每一件擺設,許久,才啞聲開口。


    “我家在這個小區也有一套房,當初我與我父母也在這裏住過,看到這熟悉的格局,我想起從前的美好時光,這才沒控製好自己的情緒。”


    這個理由,完美解釋了陳清河的疑惑。


    因為家中有相同小區的房子,正好戶型也一樣,所以才能很快找到衛生間,也會因為這熟悉的布局而覺得難過。唔,柳青梵真想為自己的機智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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