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崢垂下的眼瞼定格在眼前公正的教案文件上,卻無心再寫一個字,耳邊全是蘇和嗷嗚一口香蕉,高高興興咀嚼的聲音。這下,路教授腦子裏裝的也不是學期中的教學考核目標,而是那小神子吃東西的時候總塞的一側腮幫子鼓鼓囔囔,像是剛裝滿一邊頰袋的倉鼠模樣。蘇和總是這樣吃東西,不夠斯文,也不一口一口地細嚼慢咽,但這種吃相也不顯得粗魯,反而可愛。喪失全部專注力的路崢最終拍下筆,目光在屋裏搜尋一番,注意到角落那台像是裝飾一樣默默無聞的電視機這應當是他在麗龍主的木屋裏,發現的唯一一台娛樂屬性的電器。就是上麵落了一層薄薄的灰,像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打開過,而路崢也沒見過小神子當著他的麵看電視。“你平時都不看電視嗎?”臉頰鼓鼓的麗龍主抬頭,吞下嘴裏的水果才道:“以前會看。”但這一陣,電視機不是壞掉了,而且路崢在他這裏勤奮地寫教案,他陪著一起看書才顯得相配。“是我在這裏打擾你了嗎?”路崢低頭合上自己的文件,“你如果想幹什麽,不用顧忌我的存在。”畢竟路崢才是那個借地方躲清閑的人。和麗龍主一起騙人的路教授忽視了他兩個學生的八卦能力。麗龍當地人對於路崢多是和善的、親近的,可能是出於對麗龍主的愛屋及烏,對路崢的熱情比之前更甚。但他兩個學生就不如麗龍人單純質樸了,一天天瞧著的路崢的眼神盛滿了基.情,都不用猜就知道他們在背地裏講些什麽亂七八糟的。麗龍的房子總是不太隔音的,路崢撞見好幾次這兩個‘不孝子’連同卡旭一起,甚至還有他的導遊吉木,杜撰歪曲真相。導師的私生活並不值得關心,但是單身多年的老處.男導師的私生活還是值得八卦一下的。林雙和趙徐之去年剛剛入學的時候,好一陣都覺得私生活為0,清心寡欲的路崢疑似是個守寡鰥.夫,也像是小說和影視裏那種死了愛人,在沉默中逐漸走向滅亡的極端純愛戰神。後來聽別的老師八卦,才知道他們路導兒是個妥妥的黃金單身漢。就連他們學院院長都想把女兒介紹給路崢,隻是人家隻是對愛情和婚姻沒興趣。現在看來,也不是沒興趣。他們可都聽說了,他們導兒把人家小漂亮的脖子啃的像是挨了打,那得多激烈?老處.男,果然可怕。“沒有,不是因為你在這裏才不看的,是它壞了,已經壞很久了。”麗龍主歪歪頭。雖然如果路崢不在,平日這種時候,他應該是在聽廣播,或者跟頓沙聊聊寨子裏誰家的八卦,再或者躺在床上閉目養神。總之,不會把他已經看過一遍,記得其中內容的書翻出來再看一遍,裝的乖巧又好學。“壞了?那為什麽不修?”“是外麵的信號接收器壞了,東西太舊了,沒人願意來修,應該很難修吧。”這樣的話題麗龍主和普爾薩有過交流,再和路崢講的時候,對答如流。“不願意修?”路崢在頓沙的指引下到木樓的背麵看了一眼,才知道蘇和說的接收器是什麽,是幾乎要再往前數個十幾年,農村地區常見的電視信號接收鍋。這東西之所以叫鍋,是因為長得真的很像一口朝天的鐵鍋。已經進入二十一世紀,信號鍋這種古老的設備都被更新迭代的連渣都不剩了,也不能怪通訊商不願意修。幾乎家家戶戶都有無線網,也家家戶戶都有機頂盒,電視哪裏還需要這種需要人為調整信號接收天線才能勉強顯示畫麵的陳舊設備。麗龍主毛茸茸的腦袋從窗邊探出來,他頂著陽光,笑吟吟地和下麵的路崢打招唿,“怎麽樣,可以修嗎?”“……”雖然路教授不想承認,但這種東西,他的確也不會修。頓沙及時安慰他,“沒關係的路教授,就連鎮子上的通訊商都不會修呢,這東西太老了,比麗龍主的年紀都大。”“為什麽不換一個?”“因為麻煩,也因為”麗龍主沒錢。算是被整個麗龍供養的麗龍主自小吃穿不愁,甚至過的是相當優渥的日子,頓頓都有肉有菜,想要的東西隻要他提,總能拿到手。但是,麗龍主是個不愛提要求、也沒什麽攀比心,湊活度日就可以的性子。他不到鎮子上去,沒見過什麽繁華,也沒什麽物欲,錢這種東西對他而言,也沒用,因而手裏一點票子都沒有。平時還好,花用都是部落裏出,絕不會缺了他什麽,可等到什麽東西壞了,就顯得有些局促了,尤其是電視這種大件家電。麗龍主不想給阿祖添麻煩,他不看電視也不會怎樣,那不是還有收音機嗎?路崢抿唇,再度迴到木樓,看著蹦蹦跳跳到他跟前的小神子,思量片刻從口袋裏掏出手機,坦誠道:“我不會,我找人來給你修。”“真的?可是鎮子上的人都不願意來修”“那就讓他們願意。”路崢這話說的一點都不符合一個老師的人設,但他一向說到做到。遠在京市公司總部對接工作,並和薄桉的特助交流工作心得的蔣寧,接到了他頂頭上司的電話。一個出色的二十四小時特助的首要任務,就是無論何時何地,無論在做什麽,都要第一時間接通老板打來的電話,“路總,是我,蔣寧。”蔣寧應該是這世上,對路崢行動路徑最為了解的人,因為路崢那台手機上綁定了gps,無論路崢抵達哪裏,蔣寧都能知曉,並且實時報告給關心兒子生死的薄董。是的,路崢並不是年輕時候就用老人機,是他年輕時候差點‘死’在無人區,薄桉才不由分說要求路崢換成現在的手機。作為路崢特助的蔣寧其實挺滿意自己現在的工作現狀,他的老板不常來公司,兩人之間也不用碰麵,但路總會和他在郵件上溝通工作。他們兩個都算是精益求精的人,業務上從未出過紕漏,配合的相當好。至於路崢經常帶著學生出去考察,偶爾還會遇上一些小意外,負責處理的蔣寧也相當臨危不懼,畢竟,萬幸他不需要跟著一起去。這種時候也隻需要他及時調動薄家的人脈以及錢財,第一時間,不惜人力物力財力,讓他老板接下來的考察一路順遂。這次接到路崢的電話,蔣寧還以為路崢是帶著學生在林地裏遇到了什麽問題,不過他們這裏也早有預備。在路崢進入雨林後,薄家的醫療團隊就率先備上了雨林中幾乎全部有毒生物的解毒血清;包括萬一有誰被野豬衝撞進山崖下,到時候要出動的救護直升機,也已經預先停靠進州機場,隨時可以出動。但他的老板沒要這些救命法寶,隻是淡定吩咐讓他找人送幾件休閑服裝,以及一台最新電視到他的坐標。休閑服裝?電視機?這在蔣寧上任以來的從業經曆裏,前所未聞的要求,很奇特。畢竟路總從前也不是矯情地要在雨林裏看電視、穿新衣服追求生活品質的性格。不過良好的特助素養還是讓蔣寧毫不猶疑道:“好的路總,我這就安排。等人員抵達前,我會提前告知您。”等路崢掛斷了電話。蔣寧著手開始打電話解決路崢的需求。在他對麵的薄桉特助聽到了些許內容,問:“路總還帶著學生在外地?還沒迴京市嗎?”“是的,好像是野調課程遇到了一些狀況,比預計迴來的時間會晚一些。”蔣寧迴道。“那下月中旬前能迴來嗎?”薄桉特助明顯是奉薄董之命來打聽的,他笑的親切:“薄董有意向讓路總在董事會上多露一露臉,你知道的,薄董一直希望小路總迴來。”蔣寧點頭,“我明白。”但他明白有個屁用。路崢是個固執的,要麽一頭沉浸在教書育人事業裏,要麽就是一頭紮進世上某個植物多的犄角嘎達裏。他不願意迴來坐辦公室,蔣寧能把他綁迴來嗎?那必然不能。大學裏不外乎有社會上請聘來的、某行業的頂尖大佬做客講師又或者掛個名譽教授的頭銜,但無論如何,人家都不會像是路崢,家裏企業放一邊,真的全心全意留在學校當個教書匠。路父對兒子和自己一樣選擇教書事業雙手支持。但薄董則希望兒子能夠迴來繼承自己的事業,不要像他父親那樣隨心所欲,也不要總是往那麽危險的地方跑。安全是薄桉對兒子唯一的要求。不過,路崢之後到底要做什麽,都是後話。現如今,他正在蘇和的木樓裏,盯著人裝電視機。蔣寧的辦事效率一向很快,路崢一通電話過去,下午,鎮子上最大的通訊服務商就派人到寨子裏來了。一共來了四個工作人員,還從鎮子上,不遠萬裏抬來一台足有麗龍主之前那台破舊電視屏幕四個那麽大的液晶電視,最新款,很貴,也是上麵的要求。在這之前,頓沙三催四請,才勉強來一個人瞧瞧。通訊服務商網點的工作人員都不是傻子,他們清楚這住在林子裏的都是些落後又守舊的人,說白了,這裏的人沒什麽錢裝他們的儀器、辦最新的寬帶套餐。既然都不是目標用戶,進山也麻煩,路更難走,肯定沒人願意到這地方做宣傳和售後了。隻是今天是上麵的領導打電話,叫他們帶上最好的設備進山,動作麻利迅速些,不要讓人久等。磕磕絆絆的山路上,張威作為網點負責人,也是一百個不情願。他以為,這可能又是上麵政.府部門安排的什麽扶貧活動,這麽苦哈哈的去,也沒多少提成可以拿到手,還要白搭些設備,就為點虛名。到地方,張威發現這是之前用著老舊信號鍋的古董房那戶。但這次不再是兩個小屁孩和他嗶嗶叭叭說一堆有的沒的了,而換成了一個高大的成年男人,看臉是英俊斯文,看身板是活脫脫的不好惹。路崢這種身高體型,跨出麗龍,也是少有。猛一見這麽多陌生人湧進木樓,麗龍主還有點被侵占私人空間的窘迫。麗龍主的木樓,那也不是什麽外地人都能進來的。他乖乖跟在搭襟屁股後麵,扯著路崢的襯衣一角,看地上擺放的巨大電視。好薄,好大,他從沒見過這麽新的電視機。“先生,您是”“我姓路,我的需求應該有人跟你們說過了。”路崢對那台新電視機還算滿意。“可以修外麵的信號儀嗎?”麗龍主小小聲問。張威一聽這個就頭疼,他在電話裏也和頓沙講過許多次,於是不耐煩道:“那個修不了,現在都沒人用那個了,說了好幾次,讓你們換一個新的,怎麽就不聽呢?”“我們不修了,照通知你們的要求做,隻要這台電視能正常使用,你們以後也能保證故障維修。”路崢拍拍蘇和揪他衣服的爪子,“給你換一個新的,比之前那個用起來更容易。”“可是我沒錢換呀。”麗龍主倒是也不藏著自己的貧窮,他本來就沒錢。那麽大一台電視,還有那些零零碎碎的儀器,看起來就要好多好多錢,但麗龍主的兜比臉蛋子還幹淨。安裝的人員一聽這個,原本麻利幹活的動作都有點遲緩。這台電視是鎮子上在售裏最貴的,要是沒錢裝,他們就不拆封了。路崢扶住蘇和的肩膀,把他往母房帶,不要耽誤安裝師傅幹活,“沒關係,你不用考慮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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